这便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分歧所在。烈燚觉得心中抽疼,那份无法名言的苦涩让这份疼痛成倍数的增加,直至压的他喘不过气。
“这不是哪国臣民的问题。他们不是军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让他们奔赴沙场,而且还是九死一生的沙场!”
一股火气直接窜了上来,滟淏泠不是没有想到这样下去只会闹的更僵,然而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情绪。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是放屁。“如果是军人,就可以战死沙场了?好,我立刻让霂霖对这支队伍进行军事。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
他没有什么好说,也……无话可说。
滟淏泠是习惯了雷厉风行的,既然已经决定的事,他便不会再管对错,都会立刻施行。然而这一次,双脚就像是被钉住一般,一步也挪动不得。霂霖就站在不远之处,就算他不走过去,随意喊上一声,也可以将刚才所说的事给定下来。
可他就是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长叹一口气,这个时候总需要有人妥协。将那火气压抑下去以后,滟淏泠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燚,这是我们目前必须做的事。你那么睿智,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已经洞悉了整个计划。你和我一样清楚,时间对我们来说有多么宝贵,必须赶在百图有所觉察之前进入边境线。”
烈燚是个清冷惯了的人,刚才那样发怒对他而言已是难得一见,之后也有些后悔,这般与滟淏泠起了争执,根本于事无补。如今对方率先软下语气,他也随之冷静下来。“燕归愁会将羽檄军带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并非是存心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即使是真正的士兵,让他们舍命疆场,烈燚心中也多有不忍。但至少身为士兵,对于“战死”,心中多少还是有所准备,不比那些民夫,只是全然的无辜。
这是乱世,有太多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的战争会降临在七界大陆上。烈燚自己也明白,就算有焰族太子的光环笼罩,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人的事实。他无力挽救每一个将要逝去的生命,世事就是如此,只有深陷其中之后,才能醒悟力量的渺小,才能看透能够做到的事,何其之少。
然而,他能够救的人,他就一定要救!例如眼前这些民夫,也例如所有不该被卷入战乱的百姓……
按照原定计划,一天之前羽檄军就已经达到了旗风口,有军队在手,滟淏泠自己也不愿做这些既麻烦胜算又低的事。如今的情况看来,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问题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羽檄军究竟还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种种的疑问,都不是滟淏泠想要继续与烈燚争执的内容。
“我也相信燕归愁会来。”无论怎么听,这都是一句彻底的敷衍。
敷衍之后才是正题,“就算是为了给羽檄军铺平道路,我也要让这些民夫打头阵。”
烈燚合了合眼眸,就算是他自己,也都不愿承认这么做是为了遮掩那些显而易见的哀伤。刮过脸颊的朔风,似乎变得更加凛冽。
“既然如此,将我也编入这支临时军队罢。”扔下了这句话,烈燚转身就走。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说明,那句话还是异常清晰的钻入滟淏泠的耳中。穿过无限冰冷的空气,似乎也被寒冷所浸染,是滟淏泠想要忽视却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决心。
烈燚的目的昭然若揭,他自己也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一旦他也在这支军队的编制中,滟淏泠再如何冷硬的心肠,在行事之时,也不得不慎之又慎。既然劝说无用,他便用了更加决绝的方式,让自己成为牵制他的筹码。
滟淏泠既气又恨,拳头几经放下,紧接着又不自禁的死死握紧。差一点就放弃手边的计划,打算就这么继续不理智的等在旗风口。最终,到底还是身上的帝王之血占了上风,扬声唤来霂霖,将注意事项一件件交代下去。
第十二章 悔意难掩 (1965字)
烈燚擦拭佩剑的动作很认真,很专注,也很迷人。仿佛他手中的那柄软剑具有生命一般,每一道月练般的光华,都是生命的折射。
他是真正懂剑之人,也是一流的剑客,不需看他的出手,只要见了他拭剑的动作,就可判断出这一点。柔软的白色布巾,在他有些细长的指间拿捏着,用最温柔的力道掠过剑身,擦拭着哪些本就不存在的尘埃。
烈燚心无旁骛的擦拭了很久,而滟淏泠也心无旁骛的注视了很久。或许,在他的第一个动作开始时,他就已经在这里了。一坐一站,没有谁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仿佛他们彼此都已经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一柄寒光凛凛的软剑。
一直都知道他的身量很消瘦,而如今盯着那只手看的久了,才更加觉得每一根手指都异常修长,甚至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而只有真正与之交手过的人才能明白,这双有些细瘦的手掌,是有力,所蕴含的是一种形容不出的霸气。滟淏泠本人,就是深刻了解这点的人之一。
“有事?”烈燚终于做完了手上的工作,抬起脸孔,仿佛这个时候他才刚刚注意到有人在旁边。
心中不是没有打过腹稿,只是到头来有些说不出口,滟淏泠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这柄剑被保养的真好。”伸出手,没有去触碰剑锋,而是摸了摸脖颈间还遗留着的剑痕,语气中多少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