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淏泠沉默,并不是不敢承认,而是到了这个地步上,承认与否之间他已经想不出丝毫区别。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凝视他的侧颜更加重要。随着灯火的明灭,他的容颜仿佛在夜空中沉浮一般,有着难以形容的惊艳之感。滟淏泠移不开视线,似乎只要多看上一眼,便能将这一刻永远铭刻,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如今,你应该信了,我与霂霖之间什么也没有。”曾经的未尽之语,今日终于可以继续,滟淏泠再也无须为了筹谋而隐瞒什么。霂霖还好好活在世上,就是最好的证明,并没有什么不甘受辱而自尽一说。
几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烈燚马上就想起了曾经听到类似言语的情景。无法遏制的,他为此感到恼怒,不仅是因为滟淏泠蓦然更改的话题,也因为他自己居然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细节——一个根本不该被记忆的细节。“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说?”
他与他讨论的是军国大事,而他却让谈话朝着更加不受控制,也是更加……欠缺意义的方向发展。
“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想说。”趁着他回望过来的时候,滟淏泠一把攥住他的肩头,要得到烈燚的凝视是如何艰难的一件事,只有他才深有体会。一旦抓住,就再也不允许躲开。“对我而言,这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去他的军国大事,当他蛮横不讲道理也无所谓,他就是要装作听不懂。不管烈燚的意思是不是已经清晰明了,他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燚,你听着,你必须听着——”滟淏泠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唱独角戏,不过就算是独角戏,他也必须唱下去。不将这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他根本夜不能寐。“我没有碰霂霖,我和他……”
烈燚接口,相较起来他的平淡,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在听取解释的人。况且,这本就是他所不需要的解释。“你和他,只是合作。”
想了想,又觉得依然不对,烈燚继续平平淡淡的补充。“不,霂霖只是被你利用的棋子。你不需要并肩而立的合作者,七界之中能人辈出,有的名副其实,而更多的徒有虚名,你只需在其中辨认出值得被利用的对象,就足够了。”
或许,唯一例外的只有那句誓言。
那句在羽檄军点将台上,滟淏泠以帝王之尊向着千军万马,向着茫茫苍天发下的誓言——
我,滟淏泠,在此起誓,此行若能实现夙愿,万里江山,七界天下,愿与身畔之人共享!
不过,也仅仅只是或许而已。
他的誓言,太快,也……太冲动。
人在冲动之时,总是会做出许多令自己也后悔不已的事情。也许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便会反省到其中的错误,然后将之当成一场过失,从此再也不会提及。
烈燚不是不信,而是无法令自己相信。
滟淏泠一言不发,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被驳斥的哑口无言,还是被极端的失望夺取了语言的能力。手指在对方的肩头陷入,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力气有多大。生平第一次试图向别人解释什么的滟淏泠,被极度的不甘心所吞没。
如果会因为这点疼痛就起了退缩之心,那也就不是烈燚了。而恰恰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留情面,“难道在一开始你不希望与霂霖假戏真做?用不着否认,毕竟那样一个漂亮的少年,要为他动心也很是正常。”
滟淏泠瞪着烈燚,有些恶狠狠的目光,暗藏在表面怒焰之下的却是形容不出的缠绵之意。此时他已经松开了手,烈燚却依然动弹不得。不仅是身体无法挪动分毫,就连视线都被胶着着,只能看着滟淏泠那双有些狭长邪性的眼眸。
直到,滟淏泠的目光渐渐有了变化。
“燚,你说这句话,我会认为你在吃醋。”不再气恼,也不再不甘心。胸口一点点被喜悦所占据,自从相识以来的揣测与不安,仿佛都在此慢慢消融。
看得出来烈燚想要开口驳斥,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垂下眼眸,挡住了其后已经辨别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我有不得已。”滟淏泠的心被悔意所覆盖,或许他真的应该早些对烈燚和盘托出。就算不能看透他此时的心情,也能够想象,那必然与愉悦无关。自己想到,与对方亲自告知之间纵然结果相同,过程依然有很大的区别。
“北冥城中聚集了无数密探,如果不把戏演逼真一些,瞒不过他们的耳目。”滟淏泠试图能够将一切解释清楚,即使效果未知,他也不得不做这个努力。
当今世界,国与国之间互派密探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些密探更是从出生起开始就注定走上这条道路,他们往往是子承父业,为了从未踏足过的故土,将各种各样的情报源源不绝的送回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