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他是“出兵之前需要先扑灭叛乱”这一观点的拥护者。滟淏泠不仅彻底推翻了他的主张,而且还没有任何的解释。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这般任性妄为。
不,正是因为他是皇帝,才更加不能任性妄为!
他的任何一个命令,都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
被攻打的一方,固然会哀鸿遍野,尸骨成山;出征的羽檄军,也免不了要付出惨痛而血腥的代价。
卓寒青是一名老将,而且是羽檄军中颇有资历的老将,滟淏泠也曾经亲自任命他为羽檄军的统帅。不管这个随时随地都在玩弄阴谋诡计的年轻帝王在打什么主意,是出自什么考量才让他担任了这个职务,但是对卓寒青来说,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职——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士兵白白去送死!
想也没有多想,卓寒青直闯滟淏泠的居处。在门口被士兵挡住,说是皇上下令谁也不见。卓寒青理也没理,然而直接闯进去的结果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再见到滟淏泠,是从那场命令算起的第三日傍晚。到了这个时候,卓寒青几乎连发作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怒气堆积的太久,让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看到诸位都在为出征百图做着准备,朕很欣慰。诸位的能力,朕很期待。”这便是滟淏泠的开场白。
谁都清楚,在没有得到确切的命令之前,任何人的行动都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国之大事,没有儿戏,战争更是如此。所谓的准备,也不过是加紧粮草运送以及军队训练等常规的项目。
然而与此有关的一切,滟淏泠提也不提,仿佛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是在多番商讨之下的产物。而有关人员,也是在严密的计划之下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一切都按部就班。
卓寒青向前跨出一大步,拉进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君臣之间应该恪守的规矩。一开口,声如洪钟。“敢问皇上,进攻百图,我军应该从何处着手?!”
没有再问是否会真的攻打百图,无论三天前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滟淏泠一时兴起,以他的性格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才不会管是对是错,做为一个背负了灭世预言降生的人来说,将天下打乱,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错了又怎么样?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意图。
卓寒青是个军人,是个完全不懂圆滑为何物的军人。既然已经明白战争不可避免,他当然不会再挑起与此有关的话题。以他的身份考虑,尚且需要探讨的,只有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既然滟淏泠敢于承认覆灭百图的野心,那他至少应该有了计较才是。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不就是为了探讨此事么?”并不强硬的回答,反倒显得有些兴趣缺缺,从他随性的态度中,根本看不出此事的重要性。
卓寒青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然而其他将领却反倒放心下来。这才是汐蓝的君王,永远不会让人看透他正在想些什么。可惜众人放心的太早,不过瞬间,滟淏泠的下一句话便又让众人的心跌回谷底。
“朕决定,以止水关为突破口,攻打百图。”
滟淏泠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许轻柔,然而“止水关”三个字就像是惊雷一般在众将耳边炸响。十多双眼睛立刻聚集在那副军事地图之上,上面用墨迹标注出的地名,仅仅从地图上完全看不出止水关一处与其它关卡有什么区别,此刻却彻底吸引了众将的视线,灼灼的目光像是要将皮质的纸张烧穿一个窟窿。
他们都错了,他们怎能认为皇上已经恢复正常。提出如此疯狂的计划,哪里有半点正常的样子?
皇上三思——这句规劝在众将嘴边辗转,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将之化为语言。心细一些的将领已经发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滟淏泠还是那张颠倒众生的邪魅容颜,但是那份邪性已经达到了以往从未出现过的顶峰。
以百图做为开端,汐蓝帝王滟淏泠终于走上了覆灭天下的征途。
这就是预言所指?众将的心情变得无比矛盾,害怕与恐慌,那是当然;可是在这种负面的情绪之外,却也有着无以言喻的兴奋之感。
卓寒青已经是一脸铁青,他绝不容许羽檄军成为滟淏泠手中的玩物。不管其他人如何被他蛊惑,他依然还保持着最起码的清醒。攻打止水关?别说以目前羽檄军的实力,就算是力量再扩大一倍,也没有丝毫的胜算。或许,当燕归愁那小子的骑兵训练完毕之后,还有一搏之力。
现在,绝无可能。
“止水关,东、南、北三面环自然沟壑,深约十丈,沟壑下设无数机括。盛高亦为十丈,由百图特产云晶岩所构,光滑坚硬,无法攀爬,重型投石器无法伤害墙体分毫。”
卓寒青的声音并不大,语调也并不高昂,比起他的神色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冷静。他所说的内容也是众所周知,至少对于这些将领来说,邻国的军事设施是必须要了解的内容,况且止水关针对的本就是汐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