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幸的身材一向都是偏瘦削的,抱在怀里,康沉才感受到她身体的颤动到底有多么明显。
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响起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音,方萝才继续开口。
“那时候你在医院,我不知道许悦然是不是会对你做什么,因为她和她妈妈第一时间以你亲人的名义赶到了现场,我想……她应该还是会想要你的命吧,我当时就…很想直接去找老郑……或者是学校里什么领导。
“但是我怕,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一旦我说了,这会毁掉我的一辈子,而且许悦然能对你那么心狠手辣,那对我应该也不会手软吧。
“不过大家都没想到你竟然失忆了,得到一手消息,许悦然就改了计划,让程宇刚控告你故意伤人。她妈妈那时候,好像就跟了一个很有势力的男人,反正你的案子走得特别快。
“这就是你入狱的全部经过,和你猜测的,其实差不太多,我不知道你当时手里有许悦然什么把柄,让她存了心非要弄死你,但是你被抓之后,许悦然第一时间就来寝室,把你的东西全部弄走了。
“如果你想对付许悦然,其实可以从当年肇事逃逸撞伤你的那辆车入手,那件事最后是以□□没有找到匹配车辆不了了之的。”
说完这些,方萝沉默下来。细长的一根烟,她没有再抽,只是静静看着它燃到最后。
“许幸,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原谅我,你不会原谅,我也不用你原谅。只是我想起在雍大的时候,你帮我做过的那些……甚至因为我妈妈生病,你还很傻的愿意给许悦然代笔帮我筹钱,现在想起来,可能真的是我错了。”
久未出声的许幸突然一顿,“我帮许悦然代笔…了吗?”
“没有。”方萝声音里有种寂寥的平静,“因为钱还没筹到,我妈妈就突然发病,走了。”
“许幸……”
方萝抬头,看向窗外帝都华灯初上的夜色,还想最后再说点什么,就发现手机电量已经耗尽。
算了。
有些话到现在,其实也根本没有必要。
她将手机随意地扔在茶几上,起身离开,关上那张门之前,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声:
对不起。
***
方萝自杀的消息是在两天后才传到许幸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许幸眼前花了一下,好像瞬间…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带来这个消息的李缘君自己也很震惊。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碎碎念,“竟然就这么自杀了,不至于吧……他们丝想的老板又不是黑社会,又不会杀了她,跳楼欸,多可怕。”
许幸没接话,只紧抿着唇。
她依稀记得,康沉说过,在盛城自然博物馆里有一个人口表,电子显示屏会显示世界上的总人口数量,出生人口数量以及死亡人口数量。
数据来源于某外网,统计全世界联网地区生死的实时数据,每一秒都在跳动。
世界上纷纷扰扰,左不过生与死。
从几十层的高楼跳下去,在很多年前是凝结成报纸上的一个小豆腐块儿,而现在,不过是手机本地新闻里略微一提的书面化用语,不过是显示屏上数字的一次跳动。
得知方萝自杀的那种心情,许幸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也没有觉得罪有应得。
好像就是……生命中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
她的人生好像总是在目睹一些人的离开。
小的时候是妈妈,大一点的时候是舅妈,再大一点的时候,又是舅舅。
生命是很轻又很重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漠视一条曾经与自己有关的生命的终结,坐在沙发里消化这件事,心里不由自主地拧得慌。
……
李缘君是和白泽一起来的。
两人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说男女朋友,李缘君就连连否认。
可一同回星城的这几日,她和白泽又住在了同一家酒店,虽然没住一间房,但同进同出,关系亲密,就连微博的互动都多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许幸还有点没缓过来,面色不是很好看。
见到白泽,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白泽笑嘻嘻没脸没皮地喊嫂子,许幸只安静地看他一眼,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康沉去拿酒的间歇,他也跟着去,然后附在康沉耳边说:“你女人现在可真是深得你真传啊,之前不是挺活泼正常的一姑娘么,现在那小眼神飞过来,吓死个人。”
康沉没说话,推了推眼镜,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酒拿回来,白泽殷勤地给几人都倒上红酒,正想来个碰杯,许幸就完全无视他,冷冷地给李缘君夹了一筷子排骨,并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天天住酒店?”
李缘君还沉浸在“这家酒店外卖菜色可真好”的感叹之中,忽地被cue到,她一脸茫然,“啊?”
许幸:“你都多久没开文了,成天买这买那,去这去那,再多钱也得让你给败光。对了,阿姨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雍城,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男朋友也吹了,天天不务正业,我看不如就听阿姨的,回雍城相相亲好了。”
李缘君:“?”
白泽:“???”
许幸面不改色,垂着眼谁都没看,一边给李缘君夹菜,一边给康沉夹菜,还不忘继续叨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