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拉起陆迁和右手小指,在柜子上的液晶屏轻轻一按。
接着是左手食指,左手无名指,右手拇指,左手中指。
她记得清清楚楚。
小柜子的门一下便开了。
她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其中那装有带血纸巾的容器,打开容器,取出了那张纸巾,然后将口袋中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带血纸巾放了进去。
关上容器,放回原位。
过程如她所想那样并无差异。
正要关上小柜子的门,余光却撇到了一张静静躺在里面的照片,她觉得有些眼熟,便拿起来看了看,果然是那张在书房中被撕成碎片的合照。
简离的下巴,她的笑脸,陆迁和的眼睛。
在一道又一道曾经撕碎的痕迹中重新用透明胶拼合在了一块儿。
她翻到背面,原本是想看眼贴在上面透明胶,却更先看到了右下方的单词,字母飘逸流畅,岑言看过一次陆迁和写在书上的批注,是他的字迹。
【delusion】
她还是两百多年以前上的英语课,就算原本知道这是啥意思,此时也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但看着这张小心翼翼修复如初的照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那会不会是陆迁和过得最自在的日子呢?
至于答案,她也无从得知了。
关上柜子,看着重新变得平整的墙壁,她将陆迁和搬到了沙发上躺下,拿起办公桌上的魔方,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原本的平静。
天气真好啊。
她望了眼窗外。
希望离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风和日暖吧。
可惜事情总是不能样样如她所愿,等到了他们要执行计划的那天,她起了个早,听着外面阵阵滚动的雷鸣声,她揉了揉眉心,心想当时就不该这样奶天气。
好大一口毒奶。
以最后一次爬通风管道的方式进了兰岚房间,兰岚看样子才起床,还在厕所里漱口,她守在厕所门外,看着梳妆台前的一堆化妆品发呆。
有什么想法在心里萌生开来。
一个手刀劈晕漱了口出来的兰岚,将人藏进了那间超大的衣柜中。
还运气很好地在一堆成熟风的衣服中找出了一条适合她的连衣裙。
接着她便开始摆弄起那堆看上去就很奢华的化妆品。
以前总觉得那些什么谈恋爱的女孩都超级勤快超级不怕麻烦,还产生过【她们真的都不会睡懒觉的吗】这样的疑问。
但是一旦自己也陷了进去,她便什么都想通了。
既然是去见简离,那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才行。
她想让他能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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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离,我来见你了。”
手臂上的绳子一松,她便立刻扑进了简离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安心。
简离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抓住了她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的手,嘴唇动了动,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有没有很想很想我,”她仰起头,眉眼带着笑,问他。
简离垂着眼沉默半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很想很想。”
她笑得开心:“我也很想很想你!特别想!超级想!连晚上看着窗外的月亮都会觉得是你的形状。”
他又说:“胡闹。”
岑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你别怪我啊,简离,你别怪我啊。”
彼时她被简离握住的手已经化成如周围诅咒产生的紫光一个颜色的紫色光点,虽然不痛不痒,半分感觉也没有,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简离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拭去她往下掉的眼泪,语气温柔:“我怎么会怪你。”
她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但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同简离说,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初见你时,你还记得吗?”她问。
“嗯,你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我,眼睛在发光。”
“我那时就在想,上天到底是怎么创造出了一个,从五官到脸型,从手指到脚踝,都完全是我最喜欢的类型的小哥哥啊。”
简离嘴角往上扬,轻轻地笑了下。
“事实证明,人真的是视觉动物,”她也破涕为笑,“都怪你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形象太美好了,所以我才一发不可收拾,一不小心就将你身上的美好全部发掘了出来。”
“给我拴安全带也好,问我被吓到了吗也好,皱着眉责怪我崴到脚时也好,你总是像道直接又温暖的光,照得我心里暖洋洋的,等反应过来时,我原本又脏又暗又血腥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敞亮了。”
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过几十天的时间,她却觉得可以用来回忆一辈子。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
说着说着,她眼睛又有些泛酸,简离拇指动了动,开始给她擦眼泪。
“说出来你可能觉得荒谬,我这一生死过很多很多次,却从来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我觉得害怕。我不是怕死,我就是特怕……”
她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落下来,难过极了。
“特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简离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凝视着,似乎是要将她望进心里。
最后他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别怕。”
他说道。
“我会来找你的,所以岑言,你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he绝对he!!
delusion的意思是妄想,如果有不知道的小伙伴看这里~
我家岑言小宝贝终于能回自己的世界了,开心!
第82章 尾与端
岑言站在门前, 指尖还残留着丝丝疼痛, 这是她之前为了用自己去替换简离而割出的小口子在作祟。
仿佛将染了指尖血的纸巾装进陆迁和房间的容器中还是上一秒的事, 所以此时看到这样熟悉又陌生的一道门时, 她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身上的衣服也是。
她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确实穿过,但时间过得太久, 她已经记不太真切了。
她就呆呆地站在门面前, 像个迷了路的旅行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有人上楼, 路过她时问了她一句:“小言是没带钥匙吗?要不要去我们家坐一会儿啊?”
岑言转过头看,她知道自己明明是认识这个阿姨的,却偏偏想不起是谁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不用啦,谢谢阿姨。”
阿姨一边哦哦了一声, 一边提着菜抬脚继续上楼。
但还没走上两步,又转过头来看向她,踌躇了下,语重心长地开口。
“没事的啊小言,有时候观念不同很正常,但母女之间哪儿还能有什么多大的矛盾啊,多和你妈妈沟通沟通,都会过去的啊。”
她定是以为两个人在吵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岑言鼻子一酸,险些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最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姨放心地走了。
她向着门铃位置伸出了手指, 但还没触碰到,又立马缩了回去, 再伸手,接着又缩回去,如此反反复复地犹豫不决,她总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嘭”地一声,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在外面磨磨唧唧地干嘛?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让我知道的?”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
这个声音,在无数个她快熬不下去的瞬间,支撑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咬牙坚持到现在。
这是她两百多年来从未忘过半分的初心。
是她近乎执念的渴望。
她想见这个人一面。
想了好久好久了。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想象出面前这张脸此时的模样。
圆圆的脸,黑乎乎的眼珠,肉肉的鼻头,眼角下的细纹,现在看到她哭,这张温和又淳朴的脸上正慢慢浮现出惊愕以及担心的神色。
她上前抱住了这个人,嘴唇抖了又抖,终于将那个字抖了出来。
“妈。”
唤完这一声,便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