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城扬眼看着她,不置可否:“本王说过,前生之事不可逆,没有如果,也不会再重来一回。”
见他还是不懂,徐椀笑笑,低下了头:“那我还是那句话,公主嫁给卫衡之时,就是我许王府之时。”
卫衡抗旨不婚,也是顾青城并未想到的事情。
其实对于一个没有家世的人了,他娶公主是最大利益化的个事,他的确是不懂,卫衡卫衡抗拒,也是不懂,徐椀为何纠结于此。
见他不语了,徐椀心软,走了他的面前,伸手握了他的一只手来。
她双手捧了,微微欠着身,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王爷,你始终不懂,你心里想非我不可,是执念还是什么,要不要也带我出去看看,嗯?一起去看看,卫衡为什么不想娶公主?你猜是因为什么?”
顾青城反手将她手握紧:“非你不可,是圆满。”
前生的执念,是遗憾,有她才圆满。
那些因着她生出来的种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担忧,非要有她才圆满。
站了起来,他看向她:“卫衡连降三级,为着安平的婚事,龙颜大怒,暂时圈禁在府内不得外出,你想去,可以。”
徐椀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甚至还往他身边靠了靠。
她漆黑的眸子里,也全然是他,见他问到头上了,点头。
得了她的应许,他一步不等,牵着她就往出走。
门外已经赶回来的洪珠和洪福怔怔看着她们,也不知是该跟上来,还是该站在原处,走出偏殿,外面的侍卫队正巡逻撞见,一眼看见是顾青城,全都侧立在旁。
顾青城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脚步也快,神色当中,带着些许淡漠,徐椀却觉与他更近一步,快步跟着他。也有南边的太监过来查探究竟,可谁也不敢拦着,两个人直接从北门走出,郡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先后上车。
上了车,马车换换驶离,顾青城交代了车夫,让去卫府。
他始终绷着脸,坐回她身边时候,也靠了窗边,并未再碰她。
徐椀不以为意,掀开另一侧窗帘往外看,长巷当中,宫墙高得不可思议,那一方天地,她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也是唏嘘。
出了巷口,直奔卫府。
二人谁也没有理谁,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顾青城先行下车,等在车边。
他举了一臂,徐椀迟一步走在后面,刚好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车。
门口守着禁卫军,昔日属下此时将他圈禁,也不知是幸还不幸,顾青城走在前面,到了跟前,众军纷纷见礼,徐椀躲了他的身后,低了头也不作声。
因是不许声张,直接开了大门,二人走了进去。
前院空荡荡的,再紧着走几步,后院却有笑声,不等到跟前,一个风筝高高飞起,春风吹着风筝轻轻飞在天上,还伴着女子的轻叫声。
再走几步,风筝失了风力,翩然落了树上。
这时候已经到了园子口了,顾青城侧身让过,伸臂示意徐椀先进。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快步走进。
院子里两个小丫鬟在树下仰脸看着上面,窗下摆着一个躺椅,卫衡就躺了这躺椅上面,手里还拿着个小旗子一样的东西,长腿一伸,轻轻摇着自己。
徐椀上前,远远就笑了:“卫将军好兴致,这是在放风筝吗?”
卫衡偏脸过来,见是他们,也站了起来:“哟,今天这是什么风,给你们吹来了?阿蛮不是在宫里,怎么出来了?”
顾青城落在后面,看见树动,扬着脸看着上面。
徐椀走了卫衡的面前来了,笑:“听闻将军两拒婚,实在担心将军,便过来看看。”
卫衡扬眉,微微往她这边低了点头:“没事,哥哥还撑得住,赐几次婚都一样,除非皇上因为公主的婚事砍了我的头,否则……诶呀小祖宗你慢点!”
他话未说完,听见树上簌簌作响,那小身影已经拿着风筝跳下来了,顿时快步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穿桃粉裤裙的小不点这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谁也不用接,她站得稳稳的,手里还拿着个风筝,很是兴奋:“看!我拿到了!”
徐椀回头,诧异地看着这小不点。
确切的说,应当是个小小姑娘,看模样也就七八岁,发辫包在两边,火红的发带轻飘着,圆圆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真是拿她没办法,卫衡对着她摆摆手:“好好好,我果儿最厉害,去玩罢!”
一时间也忘了让她过来见礼,可他忘了,被他称为果儿的这小姑娘可没忘,她还抱着风筝,走过来便是低头见礼。
顾青城神色淡淡的,徐椀却是一眼就很喜欢她,问她:“你叫什么,果儿?”
正说着话,房门一动,一个年轻美妇人手扶着门边,摸索着慢慢走了出来,她药帯覆着半张脸,声音柔柔的:“果儿,你是不是又胡闹了?快回来。”
果儿转身就跑了她的身边去:“娘,我才没闹,我放风筝呢!”
她随手将风筝放下,伸手扶了母亲。
另一侧,卫衡也扶住了她:“没事,我看着她呢,你放心歇着。”
女人这会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到动静,对着徐椀和顾青城这边翩翩一福身:“既然来了客人,那我就带果儿进去,你好生招待着,不用管我们。”
说着拉住果儿的手,转身往回走。
树下的两个丫鬟连忙也跟了进去,卫衡并未再说别的,只等她们都进去了,才关上房门,伸臂请着人往前院去。
十分默契的,谁也没有再开口,出了后院,顾青城才是顿足,看向一侧的卫衡:“这母女是?”
卫衡左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椀,笑:“你们也看见了,卫衡心有所属,不能娶安平公主,安平自小在我身边,情同兄妹,我或许能为了她做些别的,但是娶她是万万不能。”
莫名的,徐椀鼻尖微酸,她狠狠点着头,眼眶顿湿。
顾青城却是不解:“心有所属?”
卫衡点头,一把揽住他肩头,目光灼灼:“嗯,我突袭受伤之际,落在边关,是她救了我,敌军搜过,她一柔弱女子,看着那般柔弱,却有胆量,她照顾我,温柔又善解人意,她劝慰我不求回报,甚至为了我还被毒雾伤了眼,幸而能治,此生无憾。”
提起这女子时候,他眼底有那样的光亮。
听他说起如何相遇,他甚至并未多说果儿身世,想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见他多少真心,徐椀真是动容,泛起了泪光来:“好一个心有所属,好一个心有所属……”
她看向顾青城,却是瞪大了眼睛,不让泪珠落下来:“看样子,安平公主不能得偿所愿,哥哥说,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什么滋味在他心底翻腾着,顾青城竟是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戳进妖妖的专栏里,看看,还有完结文《宝妻嫁到》我觉得吧,也挺好看的哈哈。莲池是我的最爱呢~
第124章 都给他罢
日头偏了西了, 可在宫墙之下, 却是不见半点的霞光。
风渐渐大了, 也似吹在头顶,后颈冰冰的凉, 马车就停在北门处, 顾青城没有下车, 徐椀提着裙子,回头看他。
顾青城声音低沉:“原来, 你是想要这个。”
车里光线已经暗下来了, 他微低着脸, 看不清他的表情。
才要去掀车帘, 徐椀闻言回头又看他:“什么,我想要什么?不过一颗心罢了, 一开始我就与你说, 你左右衡量,哪见真心。”
他也不分辩, 只勾起唇瓣来:“安平待卫衡,如何不是真心,你道卫衡也是真心,可他真心又能坚持多久, 就像你爹娘, 你爹待你娘是真心真意,但你怎知李昇不是真心?你爹一无所有,所以没有可失去, 李昇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他一身傲骨如何能愿将就?有些事你看不见,你娘看不见,所以不知,我却觉着,他用情至深,否则怎肯轻易罢手?如今他锋芒尽收,却是为了新帝与我制衡,所以真心,无非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如此而已。”
本来已经抬脚要走了,徐椀气极,憋着忍着的情绪一时间都冒了出来:“说这么多,非让我自己把你想当然的,认为你像二皇子那样有心,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有心,你心中只一个我,说不定我信你,不用谁特意拿别人比较来说服。”
她瞪着他,他靠了车壁上,一手抚了腰间双玉上面:“我说,你便信吗?”
说着,抬起脸来,目光灼灼。
徐椀回身又坐了他身边,扭过头去看着他:“说来听听?”
他笑,难得的还伸手掩面,平静了下,才是也转过来也看着她:“嗯,是只你一个人,本王……本王心里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
凤目微扬,顾青城还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徐椀也是扬着眉:“真的?”
他嗯了声,可是再说不出那样的话,看着她颔首:“真的。”
徐椀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我信你……”
顾青城唇角才是扬起来,她已是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了句才怪,转身下车去了。掀起的车帘啪嗒一声又落回原处,一手挑了窗帘,他往外看了眼,这姑娘也是回眸一笑,倒退着走了两步,到了宫门处,掉头跑了。
他一手拐在窗边,一直看着她身影不见了,才是放下了窗帘。
高等上前,站了车边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哪也不去,靠了车壁上闭上了眼睛。徐椀不信他,也有情可原,因为他对她之情,缘之于前生。
但是不可说,因为从何说起,都因霍征。
先有霍征,才有他,如今霍征也算有骨气,与徐椀联手,实打实地连着她的这根线,三番两次拒绝了他所谓的照拂。
如何说得,说了,任谁听了,都只要站到霍征那边去,是以不说,不能说。
前尘往事犹如水中浮萍,轻轻飘过心间。
那日回了京中,霍征扯了他,去庙上还愿。
因是母亲祭日,他不大想动,可他偏推着他,让他一起,说着什么好兄弟,让他看看弟媳妇,一脸春风得意。
上车了才知道,原来是从徐家得知了,徐椀要和她表姐去庙上还愿,霍征活了心思,非想也过去凑凑热闹。
这婚事是徐凤白口头应的,说是等着霍征功成名就来下聘,到时再见。
她这个女儿藏得严实,一般人不知道是这么个关系,顾青城和霍征一起去了庙上,拜佛的人真的太多了,转了一大圈也没瞧见徐家的人,更别提徐椀了。
也是,姑娘家家的,不能太张扬。
霍征急了,到处去寻,顾青城原本是不信什么佛,添香的人太多了,他心生烦躁,偏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后院多是解签的人,殿内摆着一尊菩萨,他也不识。
长公主当年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拜佛,从不求佛,她和他父亲共上战场,相互扶持,没有爹娘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 ,也从未想过拜什么佛。
走过长门,殿内只有一个人。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背对着他。
看起来身形消瘦,腰肢纤细,从发辫上可见是个少女,穿着时下流行的百褶裙,因是跪着,鞋底对着他。
声音也是软糯:“阿蛮没有爹,阿蛮也没有娘,菩萨你说,是不是人活着一天就得高兴一天?横竖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有爹娘高高兴兴,没有爹娘也要高高兴兴,总是这样也好,那样也罢的嘛!”
本来要是走过,听见她自言自语说着的话,顾青城站住了。
少女背对着他,依旧和菩萨说着话:“托菩萨的福,其实我吃穿不愁,也是很好了,眼下我舅舅舅母待我也不错,每日看看书,睡睡懒觉,真是惬意。我就有一件事放在心上,表姐求了三个签了,签签下下,她最疼我,菩萨待我向来不薄,能不能保佑她,有个美满姻缘?”
有些时候,总就是那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