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说了,我没事,孩子也没事,你别担心。”她爱怜地望着这个人称活阎王,但是在她眼中,却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的男子,只觉得心中满是醉意。
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她。
“真的没事,你就放心吧。”顾清梅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道。“那是鸡血!我用来唬人的!我好着呢!”
慕容羽的眼睛瞬间瞪得像两颗鸡蛋那么大,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却噗通一下掉回了原处。
“妳太胡闹了!”他哭笑不得,想骂她,又舍不得,只好凑过去咬了她鼻子一下。
她委屈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哪有胡闹?你瞧,祖母用茶盅子打的,流了好多血呢。”
慕容羽心疼地问:“那老妖婆为什么用茶盅子打妳?”
“还不是二夫人!”顾清梅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同他讲了,气得他火冒三丈,站起身,便想去找二夫人算账。
她赶忙拽住他的袖子,“别去,你要是去了,咱就理亏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边传来一阵极大的喧哗声。
“贼丫头,妳给我滚出来!”
原来是慕容文霞领了一干丫鬟婆子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子里喊道:“贼丫头,妳给我滚出来!”
刚才,她都吃完饭了,厨房又给她送了一个火锅,并且言明那是狗肉火锅。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狗自从今天被打跑了以后,她就没找着,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杀了,还给做成了狗肉火锅,送给自己。
那狗她都养了好几年了,很听她的话,平常没少帮她吓唬慕容文英和慕容文静这对姐妹,突然间落了这么个结局,她哪能受得了?自然是马上带着丫鬟婆子去厨房质问到底是什么人杀了她的狗,得知是苏月冷干的,便气势汹汹地来找偷狗贼算账。
慕容羽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冷声道:“霞姐儿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所为何事?”
“把那姓苏的小贱人给我交出来!她偷了我的狗,还把我的狗杀了吃肉,实在是罪大恶极!”
“哦……”慕容羽闻言,不禁淡淡一笑。“妳说的就是今天上午的时候,险些把妳堂嫂咬到,还差点害妳堂嫂摔了一跤的那只狗?”
这件事情他已经听顾清梅说了,差点被气死,正琢磨着去把那只狗宰了呢,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啊!”苏尘清在一旁笑道。“大少爷,你不知道,霞小姐养的那只狗好大,好威猛,站起来给我还要高,今天冲着大少奶奶的脖子就咬了过来,若非是我和姐姐手上有两下子功夫,你今天回来就只能看见大少奶奶的尸体了。所以大少奶奶就让姐姐把那只狗拿去厨房做了火锅,咱们王府之中怎么可以养这种会胡乱咬人的狗呢?大少爷你说是不是?”
慕容羽心头的那股子火气这才消下去一点点,他眸光冰冷地瞪着慕容文霞,“妳也听见了,是妳的狗乱咬人,死了也是活该。今天算妳命大,妳的狗没伤到妳堂嫂,不然的话,别说是妳的狗,我连妳都给做成人肉火锅!”
“你……”慕容文霞本来气势汹汹地前来给自己的爱狗讨个公道,没想到公道没讨成,反而被他们夫妻两个一唱一和地羞辱了一顿,险些气疯了。
“呦——”二夫人阴阳怪气地从慕容文霞身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儿子、媳妇和一大群丫鬟婆子。
“羽哥儿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还想把我们霞姐儿做成人肉火锅,好啊,今儿我也豁出去了,自从世子妃管家之后,我们二房受的那些闲气就别提了。与其一直受你们大房的气,我还不如死了呢。霞姐儿,站过去,站到羽哥儿跟前去,他今天要是不把妳做成人肉火锅,他就不是个带种的!”
慕容羽没想到她竟然会破罐子破摔,不禁气得浑身上下直哆嗦,眼瞅着慕容文霞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一张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大堂哥,你不是想把我做成人肉火锅吗?来呀,我等着你呢。”慕容文霞见母亲和母亲和哥哥都到了,就像得了主心骨,也不害怕了,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笑着把脸凑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做成人肉火锅!”
因为田晓萌的事情,她丢了大人不说,还被打了一顿耳光和板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伤,恨不得讨回这个公道呢。
慕容羽一向不擅口舌,如今又骑虎难下,僵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总不能真的宰了慕容文霞。
顾清梅在屋子里听到她们母女两个越发不要脸起来,不禁冷冷一笑,穿上鞋子,对曲氏道:“苏大嫂,劳烦妳把我抱出去!再让人把贵妃榻摆在门口!”
曲氏赶忙吩咐小丫鬟,将卧房门口的一张贵妃榻搬到门口,又把顾清梅给抱了出去。
其实顾清梅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现在必须得演戏,所以才让曲氏抱她。
曲氏将她安置在贵妃榻上,慕容羽发现她出来,不禁十分着急,赶忙过来道:“妳出来干吗?头受了伤,又几乎小产,万一受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清梅冷笑道:“我出来就是想让堂妹就见识见识,人肉火锅是怎么做的。来人,把霞姐儿给我抓起来,脱了她的衣裳,剃掉她的头发,去烧开水!”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命令给吓了一跳,只有苏家姐妹如狼似虎一般扑过来,就把霞姐儿给抓住了。
顾清梅凛然道:“妳今日故意纵狗行凶,意图害我小产,谋害我的孩子,我给妳个脸面,不跟妳一般见识,妳真当我怕了妳!我今天先把妳做了人肉火锅,明天我自去宫里找皇上请罪,就算舍上我们母子两条命,我也跟妳杠上了!”
说着,她怒瞪了一眼院子里自己的那些丫鬟,“妳们这些蠢材,还愣着干吗?还不赶紧的,把她衣裳脱了,头发剃了!谁不动手,明天就叫人牙子来把她拉出去卖了!”
那些丫鬟闻言,不敢不动,马上就有人跑过来,动手去脱慕容文霞的衣裳,曲氏更是直接转回屋子里取了一把剪刀出来。
慕容立本来是听到消息,说妹妹来找偷狗贼算账,担心妹妹吃亏,才会叫了二夫人一起来给妹妹壮声势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一见她们要脱妹妹的衣裳,马上就急了,飞身扑过来,就想把妹妹从那两个丫头手中抢过去。
慕容羽神情一凝,错步拦住他的脚步,抬手一勾一缠,又用肩膀一撞,就把慕容立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他笑得阴测测的,宛如地底的修罗,“立哥儿,忙什么?等我把霞姐儿做成人肉火锅,咱们再去打人命官司!”
他实在是太喜欢自己的小妻子了,这个脾气,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
二夫人没想到顾清梅竟敢真的动手,吓坏了,此时看到儿子也吃了亏,赶忙嘶声喊道:“妳们都是死人啊?赶紧把小姐抢过来呀!”
二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顿时就冲了上来,顾清梅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不甘示弱,两方人马顿时就是一场混战。
就在这场混战中,曲氏不慌不忙地在慕容文霞的哭喊声中,给她理了个大光头,然后又用剪子把慕容文霞身上华丽的衣裙剪成破布条子丢到地上。
凡是有靠近的丫鬟婆子,都被她一脚踹开,这些婆子们不会功夫,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慕容文霞不一会儿就被剥了个精光,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开始还在拼命地挣扎,但是直到身上一丝不挂之后,她在气怒交加之下,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与她同时昏过去的,还有二夫人。
期间,慕容立几次想要冲过来救妹妹,却都被慕容羽给挡了过去。
“住手!”突然,一声怒咆响起,一家之主踩着愤怒的脚步走了进来。
一干丫鬟婆子马上停了手,不敢再厮打。
慕容宁看见光溜溜的慕容文霞,赶忙别过脸,挥手道:“赶紧把她带下去!”
有婆子过来,脱下自己的衣裳,给慕容文霞裹在身上,然后扶着她回去了。
二夫人也被人抬了下去。
慕容立一看祖父来了,噗通一声跪到了慕容宁的脚边,声泪俱下道:“祖父,堂哥堂嫂欺人太甚,竟然如此侮辱霞姐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毁了霞姐儿的清誉,实在是罪不可赦,还请祖父做主!”
慕容宁责备地瞥了一眼慕容羽,然后看着歪在贵妃榻上的顾清梅,冷冷地开口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父,请恕媳妇无礼,不能给您请安了。”顾清梅面容哀戚地开口道。
“今天上午,英姐儿来跟我说,母亲被账房的管事的气得昏了过去。便急急地过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得知,是账房的管事的,和二婶娘勾结,虚报假账,侵吞公中的钱,致使公中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十几个商家来找账房结账,账房却拿不出钱来。孙媳想着,不管怎样,也不能失了王府体面,只得用自己的私房银子给填补上这个亏空。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却遇到霞姐儿故意纵狗咬我,若非孙媳身边的清儿身上有些功夫,孙媳如今就变成一具尸体了,而且是一尸两命……”
“什么?”慕容宁听了,顿时大惊,一双老眼挟着厉光瞪了过去。“果真?”
“孙媳所说,若有一句不真,就让孙媳天打雷劈!”顾清梅毫不回避,迎视着他逼人的眼神道。
“孙媳想着,王府之中,怎么能养这种随便咬人的东西?所以就让丫头抓了那狗,拿去杀了。霞姐儿知道了,就带人打上门来,我把事情跟相公说了,相公一时气恼,话赶话地说幸亏孙媳今日没事,不然的话,就把霞姐儿做了人肉火锅。二婶娘就逼着相公动手,一定要让相公把霞姐儿做成人肉火锅,说相公若是不动手,就不是个带种的。孙媳气不过,就想吓唬吓唬她们……”
顾清梅说着,突然挣扎着从贵妃榻上爬起来,然后跪了下去,“孙媳知道,孙媳此举不妥,也愿领责罚。但是有句话,孙媳必须当着祖父的面说清楚,孙媳出身农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比不得霞姐儿是千金大小姐。但这不代表霞姐儿就能随意欺辱我,今日是因为孙媳没事,孙媳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若今日孙媳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孙媳就算泼着命不要,也要为我的孩儿讨个公道!”
慕容宁的面上顿时现出深沉的怒意,他不是不知道,内宅的这些妇人的那些把戏,只是他身为朝廷重臣,有太多的事情要顾,根本无暇顾及内宅这些琐事。
旁的事情,他都能容忍,单单只有谋害子嗣的事,他忍不了。
昔日,他不知道有多少子嗣,都是死在这样的算计下。
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孙氏的父兄子侄一直都在镇守西陲,他为了不让皇上为难,才选择了哑巴吃黄连,一直都没有把这些事情翻出来。
若非是他后来纳了君氏进门,一连给他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慕容家的辉煌恐怕就此结束了。
顾清梅快言快语地说:“孙媳不喜欢背后算计人,有什么事情,只喜欢当面说清楚。那不是孙媳不会背后算计人,只是孙媳不屑,居家过日子,理当家和万事兴。可二婶娘屡屡生事,霞姐儿不依不饶,屡次给孙媳下绊子,孙媳却不知道为什么。孙媳不为旁的,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得不反击。放狗咬我的事情,祖父若是不信,可以把霞姐儿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叫过来一问便知。”
曲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启禀王爷,还有大少奶奶头上的伤,是二夫人去跟王妃告状,王妃就着人将二奶奶叫去,连饭也不许吃,去了以后,话也不问,就拿茶盅子砸的。老大一个血口子,若是养不好,恐怕是破了相了。大少奶奶连番受到惊吓,险些小产,流了好多血呢。”
“苏大嫂……”顾清梅急急地叫道。“此事与祖母无关的,可千万不要害我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好了,我知道了,羽哥儿,赶紧把妳媳妇抱进屋子里去。”慕容宁摆了摆手,在人群里看见春妈妈,开口道。“春儿,妳去,让人去把霞姐儿身边贴身的两个小丫鬟带过来。”
“是……”春妈妈赶忙带了几个婆子去拿人。
“祖父!”慕容羽沉声唤了他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神情凝重地用双手捧到他的面前。“祖父,梅儿这些日子,费尽了心思,写了这本册子送给我,身子已经很是疲累了,又连连遇到这种事。您让我怎么能安心去打仗?”
“这是什么?”慕容宁将那本册子接到手中,看到封面上写着《三十六计》,随手翻开里边的内容,只是看了一两页,便露出惊讶激动的神情,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顾清梅。“孙媳妇,这是妳写的?”
顾清梅心中暗道,这是我抄的,不过面容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淡淡地说:“孙媳只是想助相公一臂之力,所以才胡乱写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
慕容宁心潮澎湃地伸手指着她,道:“羽哥儿,你这孩子,怎么能让她在地上跪着?不知道她怀着身孕呢吗?还不赶紧把她抱起来!”
慕容羽伸出双手,想把顾清梅抱起来,顾清梅却坚持跪在地上道:“祖父,还有账房的事情,我已经着人将账房所有的人都看起来了,祖父也可以把人叫来一问。”
“哎呀,我知道了,妳快起来,可千万莫要伤了胎。”慕容宁着急地催促着她。
顾清梅这才让慕容羽把自己抱起来,放到贵妃榻上,然后命人给慕容宁看座。
不一会儿,就把霞姐儿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给带了回来。
这两个小丫鬟胆子很小,慕容宁才一发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慕容宁沉默了许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此恶女,枉为我慕容家的后人……”
接着,众人又把账房的人全都叫了过来,除了大管事死不认账以外,二管事和其他的伙计们把事情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顾清梅又拿出账册,请慕容宁核对。
慕容宁将账册看完之后,一把丢到地上,阴沉着脸孔,一语不发。
顾清梅一想,事已至此,干脆把所有的旧案都翻出来吧,既然已经打算撕破脸了,干脆就撕得丁点不剩好了,于是开口道:“祖父可愿意跟孙媳走一趟?孙媳还想让祖父看看,祖父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慕容宁抬手捋了捋胡子,神情高深莫测地问道:“妳还想要我看什么?”
“您跟孙媳来,便知道了!”顾清梅说着,对慕容羽道。“相公,你受累,把我抱到静姐儿那去!”
慕容羽会意,知道她既然借机发挥,想把二夫人那边的人都治了,便决定遂她的心,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抱着她去了慕容文静哪里。
慕容文静正坐在桌子跟前看书,见到突然间进来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赶忙收拾了手边的书本,怯怯地说:“祖父请坐!”
慕容羽把顾清梅放到椅子上,顾清梅严肃地说:“静姐儿,把以前二婶娘管家的时候,给妳的衣裳都拿出来!”
“啊?”慕容文静愣了一下,犹豫不定地瞥了一眼祖父阴沉的脸孔,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
“拿出来吧,别问为什么了。”顾清梅催促着她,她知道,那些衣裳,慕容文静全都没有丢掉,虽然那些衣裳都穿不了,但是还能做个鞋面、荷包什么的。
慕容文静怯怯地吞了口口水,没有再讲话,只是吩咐小丫鬟把那些衣裳全都找出来,不一会儿,小丫鬟就找出一个大包袱,放到桌子上。
慕容文静亲手将包袱打开,然后退到一边。
顾清梅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件,抖开,这是一件粉红色的素色绫子小袄,只是上边有两条长长的口子。
“祖父,这就是每年经二婶娘的手,发给静姐儿的份例衣裳,全是这样的。”她一件一件地把衣裳拿起来,展开给慕容宁看,看得慕容宁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