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叶明海这次还真是冤枉那姜昀了,他并非忘恩负义之徒,眼见救命恩人就要一命归西,他如何也不能此时此刻就起了那不堪的心思。只是那丫头楚楚可怜地坐在那凳子上,双眼通红,只呆呆看着炕上的人,只那份儿深情厚谊,便叫姜昀忍不住生出了许多怜惜来。他不禁想到自己,若是他此刻就要死去,这世间,还有谁能这般坐在自己的床前,为自己悲痛欲绝。
正满腔悲楚地想着,忽觉有人拍他,定睛回神,发觉是叶明海,正看着自己,目中光亮闪烁,慢慢说道:“夜里凉,公子怎穿得这般单薄便跑了出来,还是回去加件衣裳,莫要着了凉再生了寒症,病上加病,可是了不得了。”
姜昀顿时想到了自己正在策划的那件大事,也觉此刻若是得了病,极是不妥。点点头,道:“好。”又往炕上看了一眼,道:“一会儿,你代我同长生的父亲道哀。”见叶明海应下,便又瞥了一眼那仍旧呆滞在凳子上的潘小桃,心里瞬时又是一阵感慨,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长生爹哭了会儿,一转身,便瞧见儿媳妇只望着炕上,不哭也不闹,好似一尊石像,没了生气。再望着那高挺的肚皮,一时间又是痛,又是担心,于是走到近前,抹了一把眼泪,劝道:“夜深了,你还有着身子,还是先去睡吧!长生这儿……”说着声音一颤,便要流出泪来,缓了缓,哽咽道:“长生这儿有我呢!”
☆、第043章
听见公爹的声音,潘小桃才有了些反应,抬起头,忍不住哭道:“爹……”喊了这么一句,便放声大哭起来,只哭得气噎声堵,再也说不出话来。
长生爹见她如此,再想到长生,痛得好似摘了心肝子一般,泪流满面不能言语。缓了会儿,拿袖子擦了擦泪,含泪笑道:“你还怀着身子呢,莫要这般悲声大哭,对孩子不好。听爹的话,先去歇了吧!”
潘小桃哭着频频摇头,只待那股子悲劲儿过去,哽咽道:“爹,都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害了长生哥哥……”说着又哭了起来,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瞧得在场的人都是心酸至极。
“别这么说……”长生爹抹了一把泪,叹了口气,道:“若说是你害了长生,当初我本就不同意长生和你来往,可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按着这法子清算,岂非是我害死了长生?需知当初我只死活不同意,只怕你也难进门儿来,哪里还有后来的事儿。”
潘小桃听了这话,愈发心痛难捱,哭得更加厉害,道:“我只想着,那毒妇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本就不是长生哥哥的对手,何况又饿了这么些日子。哪曾想,竟是……”
话说到这儿,潘小桃忽的不哭了,只瞪着通红一双眼,慢慢拧起眉痴痴道:“是呀,那妇人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又饿了那么些日子,便是偷袭,她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力气,能把长生哥哥砸成那般模样……”
正是满腹疑惑喃喃自语着,忽听那边儿潘晓悲鸣一声:“长生哥——”登时心头一疼,抬起头,慌张地站起身奔了过去。只是没跑几步,人便忽的晕了过去。赵新林本就一直盯着潘小桃的动静,当下便奔上去抱住了潘小桃。
长生爹又是为着儿子心痛,又是记挂着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担心儿媳妇,张嘴喊了一句:“快把她抱去那边儿的屋子里……”说还没完,人就软在了地上,只揪着胸前的衣料,倒在那里不住口的喘气。
赵新林怀里抱着潘小桃,又见长生爹也倒在了地上,登时脑子乱了起来,急声喊道:“崔大叔——”眼一瞥,看见叶明海走了进来,忙喊道:“叶郎中,快快,快去瞧瞧崔大叔……”
叶明海也瞅见了地上的长生爹,嘴里惊呼一声,忙奔了过去。
屋子里一团乱,赵新林把潘小桃抱去了长生爹的屋子里,见她满面苍白的躺在里,一动也不动,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后悔,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
当初便是他多事拦了那么一道儿,才叫潘小桃同意留了那毒妇的一条性命,不成想,却是留下了祸端,若非如此,长生此刻还好端端的,哪里会没了性命。这都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赵新林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去对面卧房里头叫叶郎中,叫他赶紧看完了长生爹,再去瞧瞧潘小桃。此时长生已是没了,那潘小桃肚子里的孩子再不能出了事故了。
等着叶郎中看过了长生爹,晓得他是悲痛攻心所致,缓一缓便没事儿,于是忙起身去给潘小桃搭脉。须臾,便开出了保胎方子。
赵新林拿了那方子,拔腿奔向了叶郎中的家。寒风泠泠,赵新林想到先前在地窖里头,他一看长生流了那么多的血,心里便知道,长生是活不了了。他悲痛难耐,又是后悔不已,正是情绪翻腾,便听见地窖上头潘小桃焦急的大喊。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只下意识嘱咐着潘晓按着长生的伤口,自己爬出了地窖,便见那妇人满面焦急,情绪十分激动。那时候他唯一的念头便是稳住她的情绪,她肚子里有孩子,孩子万不可出事。
叶郎中家里头还有一个养子,名唤叶不忘,被赵新林连声催着去抓药,心下一慌,怒道:“你不要这般火急火燎地催我,再抓错了分量,可要如何是好?”
赵新林听了便想要发火,勉强忍耐住,忙道:“我不催,你快些,快些。”
很快就配好了一副药,叶不忘拿起药就要往后堂走去。赵新林抓住他急道:“你去哪里?”又高声质问道:“你怎的就配了这么一包?”
叶不忘狠狠瞪了赵新林一眼:“不是着急用吗?且先熬了一副再说。”说着推开赵新林的手,一面往后走一面道:“你回去还得寻锅子打水生火,我这儿天天儿熬药,都是现成的,又方便又快捷。”
赵新林见他手脚麻利,很快便把药熬上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他也是急坏了,脑子好似生了锈,竟变得又笨又傻。
等着他带着熬制好的药回了崔家,长生爹和叶郎中已经给长生穿好了衣服,正在堂屋里头安置灵堂。长生爹脸色青白,面露悲容。瞅见赵新林,有气无力道:“有劳赵家小哥儿帮忙把药喂给我家儿媳,我家里也没有旁的女人,这时候,便也顾不上那些礼数了。”
赵新林瞅着堂屋里头已经燃起的白蜡烛,眼圈一红,哽咽道:“好。”
进了屋里,却发现炕上的潘小桃已经醒了,瞪着一双眼,正看着帐顶,一动也不动,倒好似死了一般。赵新林这么一想,立时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不能这么想,没得引来了晦气。
把药倒进碗里,端过去,道:“这是安胎药……”话还没说完,潘小桃便转过眼珠,哑着嗓子道:“扶我起来。”
赵新林忙把碗放在炕前的小几上,去把潘小桃扶起来,看她扬起脸,几口便咽下了一碗汤汁。心下一酸,晓得她也是强忍悲痛,此刻不过都是为了保着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潘小桃喝完了药,将碗递给赵新林,仰着头盯住赵新林道:“赵大哥,长生哥哥的死只怕有古怪。”
赵新林一愣,问道:“有何古怪?”
潘小桃冷冷笑了两声,将脸转过去,道:“赵大哥先把那小子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赵新林皱了皱眉,难道这古怪和潘晓有关系?出去把潘晓叫了进来,便立在一侧,听那潘小桃要如何问。
潘小桃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潘晓,忽的勾起冷笑,道:“你私下里去给你那娘送了几顿饭?”
这般一问,赵新林立时明白了。从见着长生倒在血泊中,就一直懵呆的脑子,忽的就开始运作起来,心里也不禁疑惑起来。那毒妇每天只有两个冷馒头,饿了这么些日子,便是攒着一口气儿,偷袭了长生,可也不至于把长生砸成了那样。这般一想,望向潘晓的眼神就变得愤怒起来。
当初也是他的主意,自作主张把这孩子救了下来,并留在了身边,可怜他,想要给他一个前途。可若是他背地里送了饭食给那女人,叫那女人有力气害了长生,这笔账,岂非又是他犯下的。一时间,赵新林内心的悔恨好似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溺毙。
便见潘晓一呆,随后急声道:“我没有。”说着跪下来,哭道:“我没有,真的没有。那女人虽是我娘,可她待我没情分,那些罪,合该她受着。只要留得她一条性命,我便知足了。我没有偷偷去给她送饭吃。”
潘小桃慢慢眯起眼,直勾勾望着潘晓,打量了一会儿,转过头,脸上的疑惑愈发多了起来。瞧那潘晓的反应,约莫他真的没有暗地里偷偷儿给那女人送饭去。可若不是他,那女人少气无力的,哪里能把长生哥哥至于死地?
赵新林立在一旁,双臂环在胸前闷头想了会儿,道:“我去地窖里头再看看。”说着便去了。
潘晓犹跪在地上哽咽不止,潘小桃听得心烦,冷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潘晓心里又冰又冷,既是恨他那娘,又是满心悲哀,心想着,只怕因着此事,连那赵恩公也不会待见他了。等着潘晓出去,潘小桃靠在床头上,眼皮往上翻,看着帐顶呆呆地出神。
长生哥哥都是因着她的缘故才没了性命,她本该也跟着长生哥哥一起去了地府做对儿鬼夫妻,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愧对崔家太多,再不能叫崔家没了这血脉。她一定得好好儿地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又想到了那疑惑,潘小桃直觉,这事儿必定有古怪。只是不知,古怪出在了哪里。
而赵新林这边儿,正举着蜡台在地窖里头四下查看。地窖里头堆放着一些粮食,还有一些杂物,地上并不干净,落满了灰尘。赵新林蹲在那里,一寸一寸细细看。忽的身子一顿,把蜡烛凑近了过去。再一细看,果然没看错,却是一粒盘扣儿。
伸手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盘扣儿做得精致,倒是好看得很,只是,这崔家大院里头,却不曾见着有人用过这样的盘扣儿。赵新林将那扣儿紧紧攥在了手心里,心里“砰砰”地乱跳,起身就往地窖外头走去。
潘小桃正躺在炕上等消息,见得赵新林进来,见他眉峰紧锁,双目却冒着凌冽晶亮的光,心下一颤,忙道:“可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
赵新林看着她,将手伸过去,放开五指,露出手心上的那粒盘扣儿,道:“看到了,就是这扣子。”
潘小桃一把抢过了那扣子过去,仔细端详片刻,忽的眼神一滞,随后瞪圆了眼睛,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来。
“原来是他。”潘小桃将扣子死死握在手心,因着太过用力,那指节都泛出了白色来。
☆、第044章(修)
“是谁?”听见潘小桃语气这般肯定,赵新林立时咬牙切齿地问道。
潘小桃将那盘扣儿捏在指尖,目光充满了愤恨,冷冷道:“往日我在王家,王家的衣服都是我拿去潭水边儿清洗的,我再是清楚不过了,这盘扣,是那王如春的。”
说着面露讥笑:“那人人面兽心,却最是讲究,他素日里穿的衣服,向来都是在城里头的锦绣布庄订做的。能拥有这种扣子的人,在王家庄里头,除了他,你再寻不到第二个人。”
说着又面露哀容,泣道:“长生哥哥向来不和人交恶,唯一结了仇的,便是那王如春。可讲到底,还都是为着我的缘故。”说着捂着脸哭道:“都是我,都是我……”
赵新林哪里不清楚这里头的事儿,听潘小桃一提,便明白了。想来是那王如春被要挟,咽不下那口气儿,便逮着机会要报复了过来。只是……
赵新林皱起眉来:“便是报复,也不必害了长生的性命呀!再者,王如春和那毒妇认识吗?作甚要带了她走。那女人饿了那么些日子,定是腿脚无力行动不便,他便不怕被发现吗?”
潘小桃听在耳里,渐渐止了哭泣,闷头想了阵儿,道:“许是他专门去了地窖,为的便是带走那妇人,好要挟咱们。只是不及离开,就和长生哥哥碰了个正着,才害了长生哥哥的性命。”
屋里头,潘赵二人费尽脑汁猜测着,而王家的东厢房里,王如春正满面嫌弃地看着桌子那边儿,好似饿鬼一般,正狼吞虎咽啃着馒头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正是柳如眉,在地窖里头关了这么些日子,头发蓬乱,衣服也臭烘烘的,王如春忍不住捏起了鼻子,起身瞪了柳如眉一眼,转身走到窗子前,将那窗子推开,也好散去屋子里的怪味儿。
柳如眉哪里还能在乎这些。需知这天下万事,饿肚子乃是头等大事儿。她饿了那么些天,饥肠辘辘,几乎不曾昏厥了过去。可恨从她肠子里头爬出的那个贼小子,竟是狠心肠的白眼儿狼,除了头回还给她送了软绵香甜的馒头,后头便再不曾去看过她。每日里只有那个显得呆傻的年轻男子给她拿去两个冷馒头,任凭她说尽了好话儿,那男子只说:“你对桃妹妹不好,活该。”
想到这里,柳如眉便恨。她可比那小丫头片子好看多了,可惜她跟过那么多的男人,到头来,再没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
想到这儿,那咬馒头的嘴唇一下子顿住了,柳如眉忽的想起了被打死的潘仙儿。
说来,那男人待她倒是真心诚意,为了她老婆孩子也不要了,后来更是娶了她做了正妻。想着忍不住后悔,可惜她水性杨花惯了的,一时也改不过性来,后头便被那王六勾引了去,更是染上了赌瘾,好好儿的日子,便如飞花柳絮般,那般轻飘飘飞远了。
瞅见那女人竟是不吃了,两排牙齿咬在馒头上,眼里泪汪汪的,却是哭了起来。那女人便再是美若天仙,可此时她浑身邋遢,脸上脏兮兮的,叫那泪水一冲,竟出现了两道浅沟来。
王如春看在眼里,心里登时起了厌恶来。这女人以往只是身子脏,人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娇媚风情的,却也不怎么碍眼,如今这么一瞧,真真儿叫人恶心透了。
王如春恶声恶气道:“吃了这馒头,你就赶紧从我家离开。”
柳如眉听了这话,登时没了伤情的兴趣,将眼睛一瞥,一面嚼着馒头,一面冷笑道:“我没地方去,你且给我安排个去处。”
王如春听罢冷笑连连,道:“叫我给你安排去处,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柳如眉一听这话,便知面前这男人,只怕是勾引不得。即是勾引不得,那便硬碰硬吧。她捏着他的把柄,不怕他不从。
唇一扯,冷冷笑了两声,柳如眉将馒头搁在桌上儿的碟子里,瞥了眼过去:“我便是不配,你也得给我安置了房屋,许我吃好喝好,穿好戴好。”眼珠子一翻,阴笑道:“不然,咱们就来个同归于尽,我去县衙里头,告诉县老爷,是你把那呆子砸死的。杀人偿命,你就等着去死吧!”
王如春再不曾把这妇人看在眼里,如今却被她这么咄咄相逼,又是恼,又是气。亦是冷笑了两声,面露狰狞道:“你还要去县衙告我?”上前几步逼近了那柳如眉,冷笑道:“我难得好心肠,把你从那地窖里头救了出来,又给你馒头吃,你这淫妇不知好歹,竟还转过身威胁我?”
柳如眉听得那淫妇二字便恼了,她再是不能吃亏的,立时起身,讥讽那王如春:“你救得我?若非我死死抱住了你的腿,威胁你若不带了我一起出去,我便大声喊叫引来了其他人,你这才怕了,才把我带出了地窖去,你又哪里有过好心肠。”
王如春瞧这妇人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呲牙冷笑道:“便是我没奈何才带了你出来,可说到底是我带你出来的,你这妇人怎如此不知好歹?”
这柳如眉若是个知好歹的,当初那潘仙儿待她那般痴心,她便该收了心思,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才是,可她却还是掉转头,就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旁的男人的被窝里。如今听得那王如春讥讽自己,气一盛,转过身便要往外头走,边走边道:“既是你不应了我的主意,咱们就明个儿官衙里头见。”
王如春见那妇人果然开了门儿,要往外头走,心一慌,几步奔了过去,一手抓住了柳如眉的胳膊,一手勾在柳如眉脖子前,往后头一使劲儿,便把柳如眉辖制着又回了屋里头。
柳如眉被人勒住了喉咙,十分不适,喊道:“你做什么?”却被王如春一手捂住了口鼻,登时呼吸不得,双手死死抠在王如春按在口鼻上的手,又是掐,又是拧,双腿耷拉在地上不停乱踢腾,身子扭来扭去,妄图挣脱了王如春的控制。
那柳如眉渐渐的没了力气,挣扎也渐渐地缓了下来,最后,终于软趴趴瘫在地上,再不动一下。王如春伸出两指,搁在那柳如眉鼻下,果然是没有鼻息。
松开手瘫在地上,摸了把额上冒出的热汗,正是松了口气儿,忽听门处尖声一叫,一抬头,却是樊氏立在那里,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死去的女人,捂着嘴唇直往后头躲。
王如春眼一眯,冷声喊道:“过来。”
可樊氏哪里敢过去,掉转头便要往屋里头跑。王如春立时起身追了上去,那樊氏不及闭门,便被王如春一把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樊氏见他逼近,心里害怕,身子便连连后退,贴着墙蹲下缩成了一团,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王如春本不想害了樊氏的性命,可他刚杀了人,见那樊氏的模样,只觉这女人定保不住他这秘密,若是漏了一丝半缕的消息出去,他哪里还能活,不若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杀了倒也干净,总是这女人也生不出孩子,留着也是吃白饭。
心里一狠,人便大步走了上去,扯过樊氏便按在了地上,胯部往前一送,坐在那樊氏身上,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便按住了她的口鼻。
樊氏只拼命摇着脑袋,使劲儿挣扎着。嘴里头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求饶,两只眼里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不断往下坠落。
可王如春哪里会饶了她,只死死捂住。直到樊氏再也不动,伸出两指探了探,见樊氏鼻端下也不见了气息,心下一松,这才往后一滑,坐在了地上
他今夜接连害了三条人命,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心里也禁不住害怕起来。看着地上樊氏的尸体,再想起那厢房里头还躺着的柳如眉的尸体,王如春喘了几口气儿,提起神儿,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这夜色茫茫,村里头儿的人都睡了,他得赶紧处理了尸体才是。
见得他映在窗格上的身影动弹了起来,立在外头,竖着耳朵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的,王如春纳的二房,余氏余雪梅,立时慌张起来。
她屏气凝神,伸手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只穿着袜子,轻手轻脚极迅速地从廊下奔到了西厢,闪身进了屋里,忙把门悄没声儿地关上。
她素来知道那男人不是个良人,却不曾想到,那男人心狠手毒至此。
她是讨厌那大房樊氏,可她们斗来斗去是她们的事儿,毕竟守着一个男人,难免互相怨恨。可那男人却是枕边人,一夜夫妻还百日恩,这都睡了这么些年,那男人竟是半点儿情分也不念,就把那女人,给生生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