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骑兵临危不乱,随着号令的下达齐齐转马往右,萧必瑟的意图很明显,集中力量击溃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侧翼,可以打破被敌军困在狭小地带的局促之势,可谓是英明的决定
和夏军喜欢用弯刀不同,辽军骑兵的单兵配置中的主武器是镔铁长刀,此刻黑魆魆的长刀如林擎起,伴随着洪亮的号角之声,辽军骑兵发出狼嚎般的怪吼,右队催马启动,后面的缓缓跟上,不肖一会儿,整支队伍已经汇成一股咆哮的洪流,迎面朝狂奔而来的夏军左翼迎击过去
就像两股汹涌的浪头轰然对撞,千余步的接敌面上瞬间翻起了血红色的浪花涟漪,两个凶悍的马上民族的军队毫无花哨的硬生生的撞击在一起,两军交汇的那条死亡之线上,兵器相交之声、骨骼碎裂之声、刀枪入肉之声,战马腾空的呜咽声,士兵们的惨叫和呼喝声响彻天际
夏辽两国的骑兵对战实在是过于实诚,如果一方是宋军,必然先有一番弓箭阻击,然后才会短兵相接,而这两国军队都自诩为骑兵无敌天下,一旦跨上马背开始拼杀,顿时便有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源于何处,但正因如此,才造就了如此震撼的战斗场面
可敦城埋伏的这只骑兵正是四天前长途跋涉抵达的宥州嘉宁军,统领嘉宁军的便是李济迁,他本就和野利一族走的很近,在很久以前,他是元昊的心腹,后来大太子李宁明被俘之后,支持李宁明的李济迁迅速的蛰伏起来保护自己,没藏讹庞当权期间李济迁巧妙的保全了自己,保住了宥州嘉宁军统领的职位;当野利太后夺得权力之后,李济迁这才恢复了活跃
野利都兰也没拿李济迁当外人,和苏锦之间的秘密协定她也全部告诉了李济迁,所以要他放弃宥州北上迎敌之时,李济迁二话没说带着五万嘉宁军骑兵便迅速北上,日夜兼程两千多里,终于赶在辽人攻占可敦城之前赶到了这里,在可敦城南面视线难及之处休整了四天,待敌军先锋万人队过了山谷之后,挥军杀了出来
“李统领,辽军攻势凶猛,左翼有溃败之势”一名将领急促的报告身在右翼骑兵队中的李济迁
李济迁皱眉喝道:“左翼两万骑兵,敌方只有一万,如何能被击溃?告诉浪讹山野,敢后退一步,诛他全族!”
副将赶紧命传令兵打旗语传递命令,与此同时,李济迁高声下令:“改变方向,冲击敌军中腹,截断敌军往左翼突进之路”
右翼三万骑兵微微调整方向,速度不减,直朝锥形敌阵的中部冲杀过去
正面的战场上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辽军骑兵悍不可挡,萧必瑟挥动狼牙棒一马当先,大棒横扫之下,手下无一合之将,狼牙棒上沾满了血肉碎片,淋淋漓漓的往下滴着血水,在他的带领下,身后骑兵迅速突进,将夏军的阵营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就在萧必瑟以为马上便可突破左翼的敌军阵型的时候,却忽然发觉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了,转头望去,身后跟着自己冲出来的只有约莫两三千骑兵,极目望去,夏军如潮水般的将身后冲出来的空挡慢慢合拢,将自己这两三千人和后续的四五千人分割了开来
“怎么回事?”萧必瑟怒骂道
“将军,敌军右翼援兵杀到,后面的兄弟阵型被切断了,杀不过来了”满脸血污的一名千夫长副将回禀道
“蠢材,蠢材,居然被包了饺子,别管他们了,跟着本将往前冲,冲过前面的土坡咱们便可脱险,到时候往西疾奔绕过山地回到戈壁,夏人不追则已,如果要敢追的话,必会全军覆没,大王的大军正在路上”
萧必瑟挥动狼牙棒指着前方,催动坐骑道:“儿郎们,随我来”
有人问道:“那后面的兄弟怎么办?他们被围了”
萧必瑟道:“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突围之时岂能怕死畏敌,他们之所以被截断在后面,乃是不想冲在前面打头阵所致,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打仗的时候越是萎缩怕死死的偏偏就是他,这是本将军戎马多年得来的经验,你越是不怕死便越不会死儿郎们,跟我冲,后面的追上来了”
众士兵轰然应诺,催马跟着萧必瑟的身后往西疾驰,身后和两侧夏军骑兵滚滚追来,但似乎夏军的马力没有辽军的战马速度快,很快便被抛出老远,只能目送萧必瑟带着两千骑兵绝尘而去
得知消息的李济迁怒骂不已,将怒气全部撒在被围困的五千辽军骑兵身上,下令将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杀掉,被围困的辽兵们已经下马投降了,还是被一个个的削掉了脑袋,李济迁当然也不是一味的好杀,一来怒气勃发,而来也是因为没有粮食来喂饱这些俘虏,如今人吃马嚼的粮食都是宋人提供,定量定额的供给,多了这些累赘也没什么用
这场大战发生的突然,结束的迅速,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夏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五万优势兵力将辽军前锋军一万人歼灭七千余,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代价,算是一场大胜了
但李济迁却很不满意,优势兵力,出其不意的时机,绝佳的围困地形,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让敌军主将率两千人突围而去,这是左翼将浪讹山野之过,战场还没打扫完毕,李济迁便将浪讹山野当着众士兵的面打了三十军棍以示惩戒
其实李济迁心里明白,非是浪讹山野无能,而是因为夏军整体的作战实力和辽军还有一定的差距,长久以来,夏军短缺粮饷严重,军中的训练和军纪都有所松散,战力也下降的厉害,虽以优势兵力与辽人作战,还是很容易便暴露出技不如人的缺点
李济迁决定要将第一战的情况尽快的禀报上去,战力不济这是事实,万不可因此在后续的作战中误判形势吃了亏,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作战,本方必败无疑
近八千尸体被堆成数座小山点火焚烧起来,原本板结的地面上被鲜血浸湿之后经过马蹄的踩踏成了一片浆糊,不久之后便冻成了红色的硬块
一个时辰之后,战场打扫完毕,夏军收兵回营,原本人山人海的战场上瞬间变得寂寥而空旷,燃烧尸体的黑烟冲天而起,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天上十几只兀鹰开始盘旋,准备享受盛宴,刀子般的寒冷的北风在大地上吹过,发出冤魂般的凄厉嚎叫之声
……
可敦城西北方向,率部狂奔的萧必瑟正沿着山脚急速北行,绕过这座不大的小山便可抵达北方戈壁滩,他要赶紧和萧惠大军汇合告知他这里的情形,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何在可敦城这偏僻之地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夏国守军?而且似乎是有备而来,这其中必有原因,他想不通也猜不透,整个进攻夏国的作战计划他虽然不太清楚,但大的战略他却是知道的,说好的宋军牵制辽军突进呢?说好的宋军当炮灰大辽捡便宜呢?
这里边隐隐有一丝阴谋的味道,萧必瑟想不明白,所以他要赶紧禀报智慧超群的萧大王,如果能弄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战的失利也算是有了价值
绕过山边,眼前已经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上了戈壁在往东迂回五六十里便可赶到大军的行进路线上,虽然战马已经喷起了白沫,渐渐有体力不支之象,但萧必瑟还是毫不留情的将马鞭抽打在马臀上,嘶哑着命令身后的士兵紧紧跟上
就在踏上砂砾满地的戈壁滩的那一刻,萧必瑟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在不远的前方有成千上万的人马迎面冲了过来,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看到这样的情形了
在萧必瑟惊愕的表情中,对面的人马已经铺天盖地而至,轻易的就将他这两千人马堵住,这不是海市蜃楼,这是真实的夏国大军,举目看去满眼乌压压不见天日,人数恐有八万到十万之多
萧必瑟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敌军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自己可怜的两千士兵,哀嚎之声连声想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像是被巨人扼住了喉咙,两千士兵瞬间尽数命丧黄泉
萧必瑟临时之前忽然智慧通灵,脑海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念头:“夏人其志不在小,这么多军队聚集,这是要一举歼灭前锋军了,萧大王……萧大王危矣!”
第九二零章驱狼吞虎(八)
傍晚时分,韩王萧惠所率前锋军五万铁骑抵达可敦城山谷之北,遥遥望去,小山那边数十道黑烟腾空而起,染墨远方的天空,手下赶紧通报萧惠得知
萧惠策马来到队伍前沿,手搭凉棚朝远处的天空看去,果见浓烟如柱,鼻端还有些刺鼻的气味,不由得哈哈大笑
左右很是识相,忙接着笑声问道:“大王因何发笑?”
萧惠指点着黑沉沉的浓烟道:“萧必瑟死性不改,去岁北征蒙古部落之时,便干过这样的勾当,攻陷首城之后便大肆烧杀屠城,这回又故伎重演了,可敦城怕是成了一片焦炭了;不过也好,此举也算是激励士气,大伙儿见了血放开了手脚,对后面的战斗颇有好处”
众将笑道:“果然如此,萧将军估计已经抱着党项美女快活了”
萧惠道:“他敢!派人去前方峡谷看看,萧必瑟应该会留人迎接,这是事前说好的”
一名部将领命带着数十骑冲进山谷,不一会便打马而回禀报道:“没见到迎接之人,萧将军想是忘了”
萧惠皱眉道:“忘了?萧必瑟于均军务上从不马虎,怎会忘了此事?”
众将均道:“杀红了眼忘记点事情也没什么,大王,天色已晚,大军人困马乏咱们还是快些过了山谷进城扎营为好”
萧惠想了想道:“也罢,吩咐下去,后军辎重先行通过,中军原地等候,天一黑谷中若是坑洼难行辎重粮草车辆怕是过不去”
众将轰然答应,中军就地闪开通道,后军五千骑兵先行进谷开道,然后便是辎重粮草投石车攻城弩车等大型榔槺之物缓缓通行过去
冬日的太阳沉的飞快,后军两万辎重队刚进去一半的时候,太阳便已经隐没在地平之端,紧接着天色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气温也骤然变得更冷,将领们不断的催促着兵马快些行动,坐在马上等候的士兵们冷的骂娘,照这个速度,最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全部过去
“大王,教弟兄们下马烧些篝火暖和暖和身子吧,一个个冻得卵蛋都缩进肚子了”
萧惠转头看看周围,见士兵们一个个缩头缩脑的蜷在马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骂道:“一群怂包蛋,管保一人发个粉头,冰天雪地里你们扒了衣服办事也不会喊半个冷字”
众士兵哄笑起来,萧惠自己也笑了,挥手道:“下马烧起篝火取暖,不过需保持警惕”
众士兵欢声雷动,纷纷下马在荒地上扒拉了些荆棘枯草点起篝火来,数千堆篝火燃起,顿时气氛热烈起来,身上一暖和,士兵们便又说又笑起来,有的士兵脱了寒湿的鞋袜盔甲放在火边烤,有的歪在火边眯眼哼着家乡的小曲儿,萧惠皱眉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自己虽非爱兵如子,但一般不轻易处罚士兵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整座戈壁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一般,除了辽国先锋军所在之处,四下里毫无光亮
忽然间,黑沉沉的天边升腾起百余颗明亮的焰火,红色的焰火弹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直冲云霄,扎眼的很,眼尖的士兵看的真真切切
伴随着远处的焰火弹的升腾,山谷那边可敦城的方向也升腾起同样的焰火,紧接着从离得较近的可敦城方向传来隐隐的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闭目养神的萧惠腾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
“启禀大王,不太清楚”
“还不去探听回禀?”萧惠怒道
有人赶紧骑着马跟随后军的洪流往山谷中奔去,萧惠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脚下的地面有了微微的震动,这股震动对常年骑在马背上的人们最熟悉不过了,这是大队骑兵踏地飞驰造成的震动
“怎么回事?”萧惠再次大喝
“报……报!”一名斥候远远飞驰而来,马蹄飞驰而过,吓的地面上瘫倒烤火的辽兵一阵的骂娘
“什么事?”
“禀报……禀……报……禀……报大王”那斥候显然是受惊不浅,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好说话,休得惊慌”萧惠喝道
“是……禀报大王,西面有大批骑兵奔袭而来,身份不明”
“什么?哪来的大队骑兵?”萧惠瞪大双眼,身上阵阵发紧
“小人不知,前方斥候小队发来灯火警示,随即便没有了消息,小人是最后一站,负责在大军左近三里巡逻,故而无从得知”
萧惠还没答话,就听谷口出呐喊连声,本来是往谷中进发的辎重部队忽然全部往外井喷似的狂涌,便涌出来边大声呼喊道:“夏兵夜袭,夏兵夜袭!”
萧惠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手下的部将连忙大喝道:“不许慌乱,执法军刀斧准备,谁再乱叫喊,便当即砍杀”
萧惠猛然一声大叫道:“全体上马原地戒备,辎重不准再行动,夏军有诈!”
话音刚落,西边远方的地平线上同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满天的繁星数不胜数,紧接着震天的呐喊声如同山崩地裂,伴随着战马狂奔而来的隆隆蹄声震耳欲聋
辽军士兵们惊慌失措,歪在地上的士兵赶紧爬起身来手忙脚乱的寻找盔甲兵器,有的士兵连靴子都脱了烤脚,惊慌起来到处找不到靴子,急的大叫
不知敌军来的人数多少,也不能贸然进攻,只能处于防守之势,萧惠面沉如水,迅速发下号令:“全体戒备,将辎重车推至外围,弓箭长枪手准备,敌军但迫近百步内便立即放箭”
骚乱的队伍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大多数跟随萧大王多年征战的部族兵,对萧惠有着绝对的信心,眼见敌军突袭而至,唯有依靠萧大王无上的智慧方能消除心中的恐惧
简易的工事的迅速成型,或者说那根本不算是工事,只是将粮车辎重等物推到队伍的边缘形成一道屏障,指望这些东西抵挡住敌人的进攻显然是笑话,不过是心理上有些安慰罢了
密密麻麻的敌军显然都是骑兵,在火把闪耀之下,弯刀发着红光,可以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是夏国骑兵无疑,萧惠已经无暇思索为什么夏国能有这么多的骑兵在此,也无暇考虑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会经过这条线路进攻的,因为双方在瞬息之间便已经交上了手,只是这一交手,萧惠的心里便凉了半截
在夏军骑兵刚刚进入一百步距离的时候,辽国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射箭,西夏骑兵便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借着前冲之势施射了,这是一支会射箭的西夏骑兵,完全颠覆了萧惠对西夏骑兵的印象
紧接着在辽兵的目瞪口呆之中,迎面一排光闪闪的数千重甲骑兵开始了冲锋,那是夏军的终极骑兵队‘铁鹞子军’,传闻铁鹞子军西夏只有三千,都是跟随皇帝出现,皇帝到哪儿这些重装骑兵便会到哪儿,在这荒漠戈壁见到铁鹞子军,要么这只部队实际夏国皇帝亲自率领而来,要么便是夏国骑兵势在必得要歼灭己方这五万先锋军了
三千铁鹞子军从头到脚都被钢甲覆盖,战马的面门身体主要部位也全部覆盖着光闪闪的钢甲,他们旁若无人的一排排猛冲过来,钢甲面具下空洞的眼洞在火把下显得极为恐怖
“集中射杀这些怪物,快!”弓箭兵将领发出号令,顿时成千上万只箭支如密集的飞蝗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朝铁鹞子军攒射而至,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过后,火星迸溅,箭雨过后,除了三名铁鹞子军倒霉到家被箭支从面具的眼眶处射中眼球之外,其他的重甲骑兵丝毫未损,只是盔甲上多了许多斑驳的划痕
完全的射不死,完全的不起作用,惊愕中百步距离瞬息而至,铁鹞子军已经如钢铁洪流冲破简易的屏障碾压进了辽兵之中,辽兵们用长枪往他们的身上乱扎乱刺,但这些家伙们刀枪不入,甚至连身子都和马匹用锁链链接在一起,想推他们落马都办不到
“杀!”面具下铁鹞子军发出的闷吼似乎比寒冰还要冷酷,他们抛下火把,齐齐从身后抽出长达一托宽达半尺的斩马刀来,铡刀一般的斩马刀切菜般的挥下,所当者根本无法应对,一轮下来,两千多辽兵被斩杀马下,甚至比刚才敌方一轮箭雨射杀的人数还要多
萧惠的眼珠子在地上乱蹦,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眼前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是在经历着一场噩梦一般
第九二一章驱狼吞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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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鹞子重骑兵顶着箭雨切入辽军阵中之后,双方的肉搏战正式拉开序幕,有铁鹞子军破开敌军的防线并打击辽人的士气之后,身后掩杀而至的西夏骑兵胆气更壮,此消彼长之下,倒是弥补了些许战力的缺失。
在辽人这一方,一开始被重骑兵破入阵型带来的恐慌随着肉搏战的开始也逐渐的消散,这也不难理解,人对于危险将至的过程的恐惧胜过了危险的本身,可怕的不是一柄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而是那利刃破空而来在瞳孔中放大的瞬间,当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懦夫也会突然的勇敢起来,更何况辽国骑兵本就不是懦夫。
这是一场凶狠的绞杀,夏军挟冲锋之威,辽人仗着实力的强劲,斗了个旗鼓相当;北方璀璨的星河之下,方圆五六里的戈壁战场上,十几万素不相识的人绞杀在一起,虽然互不相识,却丝毫不妨碍他们相互的敌视,毫不留情的将武器砍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咻咻”之声再次响起,山谷中再次冲天而起两枚红色火焰弹,那是可敦城的夏军沿着山谷奔袭而至,辽军进入山谷的辎重部队早已被李济迁的大军逼得往后退出,只不过大量的辎重粮车将退路堵塞的像便秘的大肠,加之谷外又是一片混乱,跟本无法撤出山谷。
无法退出山谷的后军辎重队伍遭到了李济迁无情的屠杀,死伤人数直线上升,不过也并非毫无用处,死去的人马和粮车辎重也堵塞了李济迁大军的往前突进,外边的战局正自胶着,若是李济迁的五万大军再后面切入进去,辽兵必将大败。
张元铁青着脸站在一辆高大的冠盖马车之上,远远的看着战场上的殊死肉搏,却丝毫无兴奋之感,皱眉问身边一名身材魁梧的党项将军道:“细母嵬名将军,我军十万之众,加上李济迁五万大军协助,敌军只有五万,多出对方三倍,为何本相看不出我军有取胜之势?”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政变有功的细母嵬名,野利太后掌权之后,他从小小的侍卫军的一名侍卫长一下子官跳五级当上了黑山威福军统领,手握七万大军驻守在定州之北的黑山以及乌特拉旗左近;这一回朝廷将会州右厢军抽调出三万来与之组成十万大军的中军,命张元为主帅,他为副帅,更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细母嵬名对张元倒是不敢造次,虽然自己是太后的床上私宠,但细母嵬名知道,在张元和自己之间太后毫无疑问的会支持张元,因为天下昂藏男儿天赋异禀的不胜枚举,但懂得治国之道的张元却只有一个,故而张元发问,细母嵬名连忙赔笑回答。
“相国莫要担心,本人留有后手,只派出六万骑兵于辽人缠斗,还有四万生力军没上场呢。”
“哦?干什么不一起派上去?”张元有些不解。
“相国有所不知,打仗的时候士气最为重要,您看,辽人阵型龟缩的极为紧密,接敌之时人数多的优势并不能体现,如果我们将全部家当一并押上去,并不能起到一举击溃敌军的作用,而消磨的是我们全部的锐气罢了;随着战况的胶着,战场上士兵的心理也会随之变化,无论哪一方的士气再高也受不了另一方没完没了的援兵增援,哪怕是占有优势,也会因敌军的增援而变得绝望;相反我方士兵处于劣势,每一次的增援都会鼓舞他们的士气,此消彼长之下,敌军岂有斗志?”
张元吃惊的看着细母嵬名道:“咦,细母将军分析很有道理呢,没想到细母将军倒是个名将之才,这么多年倒是埋没了。”
细母嵬名略有些羞涩,低声道:“不瞒相国大人说,我的底子您最清楚,这些我都是跟人学的,您还记得那天晚上没藏老贼攻打皇宫的事么?当晚我和那个苏大人共守宫墙,苏大人随口这么一说,我便记在心里了,那晚没藏讹庞用的便是这个办法,他并没有一窝蜂的命人进攻而是一批批的攻击,确实很快便让我们失去抵抗能力;若非国相率军赶到,当晚太后和皇上必然蒙难。”
张元呵呵笑道:“苏锦的话你也信?那小子打过屁的仗?渭州之战是他投机取巧取胜而已,亏你还记着他的话。”
细母嵬名面色燥红道:“即便他说的不对,我觉得要真正的全力攻击,也要等李济迁的大军突出山谷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将全部的家当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