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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急切哀伤的脸容,心口的位置,似乎更疼了。
  他不忍让她流泪,不忍让她难过,可总是事与愿违,她的每一滴泪,每一次痛,似乎都是因为自己。
  这一回,恐怕是真的要与她告别了,总以为,他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他叮嘱她很多事情,可没想到,分别之日说来就来,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做什么?
  有很多话都想对她说,可老天留给他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完成自己的心愿。
  最终,他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她是那么聪明的人,他想说的,她都明白。
  “钰儿,战死沙场,便是我最终的归宿。”他握了握她的手,复又松开,“比起死在冷冰的床榻上,如今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脸上带着笑,由衷的笑。
  在此之前,他还惧怕过死亡,然而现在,他却可以坦然面对。
  没有那些虚情假意的哭嚎,没有死寂一般的冰冷宫殿,没有无助等死的惶然。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有她,有成千上万为他而战的士兵,有满腔的豪情壮志。
  这个结果,的确很好。
  看到他脸上笑容,苏墨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总说自己固执,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好。”她将原本已经伸出的手,慢慢垂下,“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这最后一次,就让我来迁就你一回吧。”她转向军医,“大夫,时间不多了,请你立刻设法为皇上止血,能将他的性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军医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道:“是,臣明白了。”
  军帐外,喊杀震天,惨叫俩连。
  军帐内,军医满头大汗,颤着手,将容蓟背后的长箭截断,涂上金疮药,用以止血,最后再用绷带勒住创口,防止移位。
  将擦拭干净的战甲重新穿上,倒真是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将头盔拿起,为他戴好,苏墨钰心痛如绞。
  “钰儿,我……走了。”
  她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这样会让他担心,让他内疚:“嗯,我知道了。”
  不想说太多的话,不想做太多的告别,生怕这一别,真的是永恒。
  铠甲摩擦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这才猛地转回身,疾奔到军帐外。
  一身明黄战甲的容蓟重新坐上马背,身姿英挺,宛如松柏。
  一人一骑,朝着战场中央急速冲去。
  当那抹明黄出现在战士们的眼中时,战场上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他们的主帅又回来了,陪着他们,一同征战沙场,御敌拼杀。
  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骄狂如同烈阳,带给每一个人光明与希望。看到他,原本气势低落的士兵,瞬间燃起了熊熊斗志,那些企图临阵脱逃的士兵,也变得勇往直前,不惧生死。
  连皇帝都在陪着他们一同战斗,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战况胶着了一个时辰左右,双方都有些疲惫了,为了保存实力,契丹打算暂时撤兵,以图后计。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点,转瞬,那些黑点便疾驰到了近前。
  原来是冀州赶来的援军。
  身着铁衣,连战马都披着战甲的冀州骑兵,威风凛凛,战意熊熊,比起精疲力竭的契丹人来说,他们个个精力旺盛,加上装备精良,不消片刻,就将剩余的契丹残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前前后后,历经两个时辰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因为取得了胜利,遏制了契丹人的野心,大晋的士兵们,开始兴奋欢呼。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主帅。
  而那个身着明黄战甲,给所有人带来希望,如战神临世般的男子,却颓然自马背上跌落。
  “阿蓟!”苏墨钰上前,将那个浑身浴血的男子,接在怀中。
  他仰首靠在她的腿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轻轻翕动嘴唇:“赢了……么?”
  她重重点头:“赢了,我们赢了,大晋的疆土,百姓的性命,全都保住了。”
  他虚脱颔首:“那就好。”
  她用袖口,轻轻替他擦拭脸颊上的血污:“大家都很高兴,将士们也很尊敬你,都说你是千古明君,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他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钰儿,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只要你说的,我都记得。”
  “只是记得可不行……你一定要做到……”
  “我做到,一定做到。”
  她连连保证,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这样乖巧,他很欣慰,可仍是觉得不放心:“没有任何风景,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任何人,是一成不变的,走出去,看看别的风景,只有发自内心去欣赏,你才能发现另一处风景的美。”
  “好,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