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蓝蕴看着凌贺之,对方背对着烛光,晦涩不清的面容上,唯独那一双眼睛深邃到可怕。
他为了自己不能死,他凝望着自己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明蓝蕴心中咯噔一声,攥紧了手中的暖炉。
房间寂静,福康推门声扯断纠缠的丝线。
“师父,你吃了没有?”
福康说了几句话后,便明白自己没眼力见打断了这两个人的谈话。
但他不得不进来。
福康指了指外头:“大殿下,您的侍卫长有事要禀告您。”
凌贺之嗯了一声,出去了。
福康等他一走,急忙窜到明蓝蕴的身边。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他好似顽皮的麻雀,叽叽喳喳。
“扶我去外头,我看看月亮。”她说。
福康把她扶出去之后,恰好谢岚扶着大肚子的阮青梅过来。
她们瞧见明蓝蕴,也不敢大声说话,害怕惊扰了她。
谢岚看着穿着一袭单衣,披着兔毛披风的国师大人。
她最先开口了:“谢国师救命,我的阿姐刚才托人传来消息,并无大碍。”
明蓝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阮青梅摸着肚子,神情感慨:“若是不战乱就好了。”
“为了更稳定的平和,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明蓝蕴回答。
明蓝蕴回过头,望向她们,轻笑:“或许,我想往后的世道能让你们过得更轻松些。”
谢岚和阮青梅二人,只觉得她的眼睛透过自己,看向更远的地方……
*
而此刻,凌贺之入宫,要去觐见太后。
皇后娘娘带走了太子,带走了陛下的尸体,但唯独没有带走太后。
或许皇后觉得一位年迈体弱的老妇人不值一提。
宫灯一盏盏此地亮起来。
“大殿下,太后娘娘已经潜心礼佛数十年,为何突然破了规矩,主动与您相见,属下担心有诈。”身边的侍卫开口。
凌贺之说道:“皇后身边的李尚宫就是太后派去教她规矩的,后来李尚宫便与皇后一心了,如今我入主皇城,太后再礼佛,她的神佛可救不了她。”
凌贺之走过长廊,穿过拱门,行到慈宁殿前。
凌贺之走到打开的门口,却没有跨过门槛,而是站在原地抱拳行礼:“祖母。”
他假意行礼。
“殿下,请。”一位尚宫出来请他进去。
凌贺之大步进去。
大殿里燃烧着各色的香料,烟雾萦绕,好似香火鼎盛的道观,太后的脸就在这烟雾中若言若现,带着甲套的手指捏着一根烟杆。
松弛耷拉的眼皮,半阖着看人。
她斜躺在榻上,像是浑身没有力气,行动不便。
太后体弱,陛下并不是她亲生的,如今陛下暴毙,她脸上也没有多少难过。
“哀家这些年烧香礼佛,不曾管你们的事情,如今倒是太过分了些,还是安定下来的好。”太后一怔见血。
“军营你应付得来,但文臣当中怕不是善茬,你好生处置,莫要再让皇城生风波了。”
凌贺之没有急着回答。
太后说道:“华丞相、李太尉这二人已倒,吏部林尚书在京城中颇有声望。”
“吏部林尚书年轻时与我娘家有些往来,倒算是有些薄面,此次倒是得依托他帮这个忙了,想必他也乐意。”
凌贺之拱手,谢过太后提点。
太后咳嗽了一声,说道:“国师大人如何了?她经此一事,恐怕内伤颇重,要好好养着了。”
凌贺之袖中拳头紧握:“国师为本殿下伤神劳力,就是拿黄金玉石养,也必要好生照料,祖母还请放心。”
太后看着烟雾中的孙儿,神情逐步严峻起来……
“大殿下你对国师……终究是有些亲近了些。”太后提醒。
凌贺之抱拳,说道:“不便再叨扰主母,贺之告退。”
*
凌贺之出去后,面上挂了冷笑。
她也敢来置喙自己?
凌贺之心道太后的话也就那一句国师的身子骨要好好养养才行。
他想要搜罗天下名医,前来为明蓝蕴把脉调养。
凌贺之这一通忙碌,没空去缠着明蓝蕴。
他想让明蓝蕴好生歇息,但明蓝蕴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皇后娘娘带走了陛下的尸身,一口咬定陛下未死。
这就叫皇城里的官员们和百姓颇为苦恼。
说没死吧,就得罪了拿到圣旨的凌贺之。
说陛下早就晏驾,岂不是得罪了说假话的太子?
如今这帝王看起来像是大殿下的,但说不准日后出点纰漏呢?
这一时间,百姓现在装喜还是装悲都不行。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是寻常人都难以厘清,更何谈当初大部分官员都是瞧着陛下断气的。
如今,皇后娘娘带着二殿下往江北城的方向逃窜,当年华家在此方向就有所势力,这也是皇后娘娘可以控制住明子绡的原因。
而京城里的残党故意传播消息,说大殿下是凶神,会危害大周社稷,他在战场上杀人吃人肉,日后登基后说不定还要如何的变本加厉。
他在外人面前杀气又强,这流言蜚语便越发厉害。
未来的……君主是个吃人肉的怪物?
但明蓝蕴等人对此谣言并不过多生气,不被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烦恼。
明蓝蕴、凌贺之、宋彧、林尚书等人相聚,议论此事。
还是以稳妥为主。
大殿下还没登基,在他创出一番功绩前,他就算当上了帝位也是众人眼中的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扎根皇城,休养生息两月。
等开春后,冰雪消融,再对二皇子出手……
自然,众人不会坐以待毙。
明蓝蕴命人传播消息,说陛下的尸身已经被接回来了,等陛下下葬后,大殿下就要出征去抓大逆不道的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等人。
其他人并无意见。
只有福康不明白。
明蓝蕴与他解释:“陛下已去,除非他死而复活,他的生死那就只存在在阴谋者的唇齿之间。”
福康明白了。
眼瞧,天气是越来越冷,皇城靠北,已经下了小雪,雪纷纷扬扬。
明蓝蕴在国师府养了一阵,时不时咳嗽起来。
她体寒,凌贺之本想让人把国师府的房子都安上地龙,可明蓝蕴嫌弃燥热。
极寒遇热,不一定都是好处。
于是凌贺之每晚都从憬王府后墙跃过来。
福康和阮青梅等人每每撞见冷厉的大殿下做着不耻之事,都搁一边站着看着,看着大殿下落地后拍拍身体,大步流星去找明蓝蕴。
明蓝蕴当真是被他缠得紧。
他随了外祖父,有北境边境儿女的英勇飒爽,生得高大,力气又大。
今日,明蓝蕴准备出门,刚刚披上毛领的披风,便看到凌贺之迎着风霜进来。
“老师,要去哪儿?”凌贺之逼近她,影子几乎笼罩了明蓝蕴整个,放低了姿态求问她。
以前不在意,如今明蓝蕴才发现他竟然长得如此高大,比自己高一个脑袋。
“永昌侯府,今日许多大官家眷前去,我去试探她们的风向,”明蓝蕴好奇地看着他,“大殿下不是说这几日身体不适,要在府邸里待着吗?”
凌贺之弯腰,声音喑哑:“之前服用过寒食散,而我最近烧了太多地龙,可能是激了毒性,不太舒服。但我更想见见老师……”
——
福康提着装着伴礼的篮子踩着雪铺满的院子,老远看到门户大开,再走进一瞧,内屋里大殿下似乎在与师父蹭耳。
小太监心道了一声非礼勿视。
屋子里头,凌贺之拂过明蓝蕴的腰肢,求她:“老师,寒食散的余毒烧的我心烦,你疼疼我。”
亲到深处,男人情动,略微强硬地扣住人,呼出的气息濡湿了面纱。
男人用嘴扯掉了面纱,唇瓣时碰时离,喑哑地喊:“老师,好娘子……”
屋外的福康踉跄了一步,发出动静。
屋内的男人被人踹在胸口跌坐在地上,哐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