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捂着头轻笑起来。
外头突然传来大喊,是萱贵妃娘娘的声音。
萱贵妃从冷宫里出来,穿上了华服,双手坦然地放在腹部,慢慢地走了几步后,面带微笑朗声说:“陛下,凌贺之带兵不反,有意谋逆,妾与三殿下凌亦如特来救驾。”
“陛下,为抵御叛军,妾斗胆请陛下下旨并交出兵符。”
萱贵妃话音落下,但见到御书房的房门吱嘎一声,她看到明蓝蕴提着剑一步步地走出来。
萱贵妃看到旧人,冷笑一声:“真是忠心。”
萱贵妃情绪波动,咧开勾勒着红唇的嘴:“我对国师你还不够好吗?你反手害我!”
明蓝蕴目光平静:“娘娘,何必让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明蓝蕴继续说道:“陛下不降旨,不交出兵符,三殿下便名不正言不顺。”
而他们不能杀皇帝,他们要陛下不得已地在一切已成定局后,只能从容接受地退位。
三殿下登位不顺,那别的皇子或者王侯便可以借机起身。
到时候四面楚歌,三殿下孤立无援。
所以现在,三殿下一派在暂时无法强攻的前提下,自然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萱贵妃咬牙,很好,若不是国师在百姓心中威望颇高,日后需要她服软稳固民心,自己便想办法将她砍了!
“蓝蕴,我希望你好生想想。”
明蓝蕴执剑抱拳,客气地一行礼,而后转身回了御书房。
明蓝蕴走入御书房内后,一撩裙摆,跪下后当着众人的面坦然说:“三殿下请陛下退位。”
众人大惊,皆不敢出大气。
明蓝蕴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臣斗胆请陛下下旨,让大殿下带兵回京!”
皇帝捏紧了手上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憋足了一口气,越憋越多,最后砰的一声泄气,身子向后一倒撞在圈椅椅背上。
皇帝声音喑哑:“现在皇城封锁,如何将圣旨送出去?”
明蓝蕴磕头:“臣斗胆派人一试。”
皇帝才说了一句:“好。”
*
马蹄声响彻在山林之间。
凌贺之身背□□,御马赶回皇城,大声询问自己的副官:“老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禀主子,没有!”
凌贺之心中一急,御马快赶:“今晚必须赶回皇城,急行。”
众人齐喝:“是!”
入夜,凌贺之赶到了皇城外面,只见城门紧闭。
凌贺之骑着马来回踱步,仰头看着城墙,他没有过多地靠近城门,而是露了个脸。
这一露脸,大殿下回到京城的消息便瞬间传到了三皇子的耳中。
三皇子正在宫中的一处偏殿里休憩,他在和皇帝做心理博弈。
传话的人一讲完,三殿下诧异地一睁眼:“这么快?!”
李太尉在一旁冷笑,摸着胡子摇头:“大殿下非同寻常,陛下催他放下军权回京,他就借口重伤不肯回来。”
如今这么快地赶回来,那重伤的借口便成了笑话。
若是在平时,陛下恐怕要把胆敢抗旨的大殿下禁足数十年,但现在陛下自顾不暇。
三皇子听到李太尉这般说,托着下颚思索:“大哥在城外进不来,他还敢杀进来不成?”
那样的话,三皇子起兵造反的理由便“正当”起来。
三皇子起身,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心中有所不安。
但第二日大清早,凌贺之便领兵进了城。
只因前一晚一只老鹰飞入皇城,利箭跟不上它,再出来时,它为凌贺之带回来明蓝蕴准备的东西。
一道盖了玉玺印记的圣旨。
凌贺之抓住圣旨,心中滚烫,忍不住轻笑起来。
梦寐以求的正统,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当年要是谢家军有这圣旨,也不会被骂叛国。
凌贺之抱紧了圣旨,这老鹰只会去找老师,这是明蓝蕴为他送的一份大礼。
他心中动容,想着记忆中的女子,口中呢喃:“老师……”
得知凌贺之入城后,三皇子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侍卫:“是谁给他开的城门?!”
侍卫颤颤巍巍地说:“守城的将领他们起初也担心大殿下起兵,可大殿下拿了皇帝的圣旨。”
三皇子闻言一把抽出了剑,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圣旨?圣旨!父皇就这么不看待我!本殿下早该明白明蓝蕴那个贱人捣鬼的!”
“我要把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外一边,凌贺之进城后,迅速赶到了国师家宅。
但福康说老师还在宫里,没有回来。
福康眼泪汪汪地抓住凌贺之的衣袖,抽泣说道:“别的大人都出宫了,就师父还在里头。”
他这几天忧思过度,晕死了好几次。
凌贺之命自己的身边的侍卫长看好福康后,就转身去找了当时被困在皇宫里的那些大臣。
众人齐聚在太史院。
大臣们坐在大堂里,他们从皇宫出来了想回自己府邸,但一路上都有三殿下的人控制主道路。
于是他们只能来到太史院,毕竟这里有大殿下的手下,三殿下的兵不敢来此地。
突然紧闭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踢开。
众人脸色大变地看向门口,生怕是叛军攻来。
凌贺之脸色阴沉地夺门而入,先声夺人:“老师去了宫里,明蓝蕴去阻挡叛军了。”
他只差没直接质问你们这些人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有大人站出来,小声说:“国师大人说,皇城秩序需要有官员维持,不能乱。”
凌贺之目光盯着他:“那尔等稳住了吗?”
凌贺之未等到回答,扬起了手中的□□,转身快步朝向宫里。
“你们稳不住,我去!”
凌贺之入城之后,三殿下自顾不暇,他想用武力胁迫陛下,但明蓝蕴率领护卫成为一道壁垒,久攻不下。
皇帝坐在榻上,等着歇了一口气的明蓝蕴进殿相见。
明蓝蕴进门的时候踉跄了一步,她面颊上的鲜血变成褐色的血痂。
短短几日,仅限老态的皇帝看着她惹疼捂住了肩膀,月白色的衣衫溅染了鲜血,宛若杜鹃泣血。
可她是那样好看,衣衫上的鲜血和头上的精美玉饰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曾经的苗疆女子转身一变,已然长大。
她身形比大多京城女子要单薄些,腰肢盈盈一握。
皇帝看她像月色,像江南水上枕星河的一艘小舟;风吹过她及膝的青丝,便像是水中波动的月色和星光,心中便激起不停止的涟漪。
这般美好的存在和刀光剑影并存。
皇帝看着明蓝蕴虔诚地走到面前,低下了她那纤细的脖颈,称呼他:“蓝蕴拜见陛下。”
皇帝老气昏沉,宛若即将迎接黑暗的黄昏,看着觊觎了多年而不得的国师,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满足感。
她清冷脱俗,百姓信她为仙,而皇帝行将朽木,他的昏庸欲望促使着他摘下月亮。
皇帝意味深长地问:“国师,你害怕死亡吗?”
半跪着的明蓝蕴闻言,没有抬头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刀剑滑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在生与死交织的瞬间,须臾,她想到了凌贺之。
她想,她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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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父子
她平静无波的一颗心, 没有被刀剑吓到,而是被危难之时面前闪过的凌贺之怔住。
她看到反派眼中极致的疯癫与欲.望, 还是一股子不疯魔不成活的狠。
大殿下所谓锦衣玉食长大的生活, 不过是步步维艰的渡难。
明蓝蕴一直都恐惧死亡。
人性如此。
但如今她又多了一个不能死的理由,为了自己,为了心性单纯的小徒弟福康, 也为了羽翼未满的反派。
明蓝蕴沉声回答:“陛下,臣不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