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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支起身子来看,大小腿一起打颤,狠狠跌回床上。
  盥洗室水声大起。过一阵,谢择益赤身披着外套,手持毛巾走出来坐在她身旁,掀开被子,将她腿分开。
  她脸一红,连忙捂住,“做、做什么?”
  谢择益轻松将她双手扳开,手指轻柔碰了碰被他弄的通红的地方。
  她“嘶”了一声。
  谢择益皱着眉头似在自责。用湿毛巾替她轻轻擦了擦,温热毛巾捂在颤抖肌肉处,将被子重新搭上,“先睡觉。我电话叫人取药来。”
  她将他胳膊圈着,不让他走。
  谢择益躬身,柔声说,“立刻就回来。”
  她裹着被子,抬头将他望着,突然轻轻叫道,“阿正。”
  谢择益瞬间愣在原地。
  阿正。
  他幼时的昵称。
  他最初的名字。
  只渴望被挚爱之人轻唤的乳名。
  自小到大听过无数次,只这一次最为动听。
  动听到他身体酥麻。
  他不知有多喜欢她这样叫他。
  有多喜欢?
  仿佛此刻他身体里修缮着透明天窗,艳阳天里头,有三四只小鸟在上头来回踱步,走的滴答滴答。
  天窗下住着他的心脏。
  他心里安静一片。
  她亦有些困了,往里挪了一点位置,拍拍空位,“能否抱着阿正睡一会儿?”
  谢择益立刻着了魔。
  钻进被子里,将她紧紧揉进怀里,让她贴紧自己心跳。
  ——
  这一觉睡得极沉。
  谢择益却像是一夜未眠似的。她躺在他怀中,于睡梦中察觉到他将散落的定情信物重新替她系在腕上,间或亲吻她的鬓角,指尖轻抚过她脸颊。
  直至天色透亮,有人揿铃拜访,床边一轻,他起身出门去。门外响起低语,他以广东话嘱咐的阿妈,听口吻隐约是从谢家过来的,否则也不会容闲杂人等轻易踏足进新房。
  不时她被他给她披上宽大睡袍将她拥入怀中。阿妈轻手轻脚进来,手脚麻利将满是谢择益味道的被褥拆掉,铺上崭新床单,不声不响快步离开。
  被谢择益塞进洁净清新被窝里头。
  此刻起,整个被窝里,只余她自己周身都散发着谢择益的味道。
  他似乎也察觉了。这始作俑者似乎颇以此为乐,于床边轻轻一笑。
  她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有点不高兴。
  谢择益俯身下来,将被子与她一同团进怀里亲了亲。
  她想睁眼,想将他拖进被子一同安眠。可是实在太困太困,翻过身去,兀自呼呼大睡。
  再度醒来,艳阳自东窗高照进屋,楼下响起各式口音广东话,穿梭掺杂着西语、葡语、英文与法文,嘈嘈杂杂。
  谢择益一身整洁白衬衫深色西裤,将一众人等截在楼下,自如切换语种,笑容随和,应对从容,至今无一人敢越过他杀上楼来。
  一女郎以葡语抱怨他:“新婚第一天一早,我们就算了,你爸爸脾气那么大,当着那么多家乡亲戚,一定被你气得半死。”
  谢择益慢悠悠问道:“哦?电话里头他似乎心情不错。”
  另一女郎能听懂,立刻以西语插话:“你说了什么,将你爸爸哄得那么高兴,甚至替你圆场?”
  谢择益笑了一会儿,答得不疾不徐:“我说什么不重要,蒋先生可未必好用。”
  葡语那个立刻说:“外人说谢家坟场薄,少奶福气这么大,头胎准是小少爷,老爷怎么不高兴的替少爷少奶说好话?弥雅嫁去蒋家,情形自然不同了。”
  那一嘴葡语与一口西语立刻吵起架来,语速越来越快,叽里呱啦的,渐渐听力有点跟不上了。
  谢择益不言不语,显然司空见惯,懒怠劝架。
  她挠挠耳朵,嗅到自己满身的谢择益味。脸上一红,皱皱眉,慢慢将腿伸到地上,站起来时,腿仍打着颤,但比起数小时前好了许多。扶着床沿走进浴室慢慢清洗,温水淋在身上,她出神的念叨:林三小姐,谢少奶,谢太,谢老太……
  脑海里浮现昨夜,谢择益靠坐着,轻声叫她名字:“林致。”
  楼下仍在争执,谢择益声音在另一侧海岸旁响起,一年轻女郎以一口牛津腔说:“抱歉。今早一位大校上门来访,美国口音,指明有要事寻你。我驾车前来,几位母亲死活要跟着。”
  谢择益轻声说道,“没事。他说什么。”
  “他说书信与电话均不方便,一定亲口传达。”
  “为何不告知他此处地址?”
  女郎顿了顿,吐露心声:“今日家中亲戚众多,你再宠她,好歹带她回家一次,免叫人以为哪里来的女子如此骄傲,将整个谢家上下骑在头顶。”
  她听见谢择益轻飘飘反问:“将谁骑在头顶?我?谢老?”
  女郎语塞。
  谢择益又说:“我与他均十分乐意见她骄傲至此。”
  女郎气结,万般无奈,只好丢下一句气话:“我已告知那位大校你今晚返回家中,请他届时等你。随你回不回来!”
  谢择益尚未回应,尚未等谢择益开口,她立刻套上黑色高领毛线长裙,自窗户探出身,“嗨。”
  两人均仰头来。
  那女子正欲拂袖而去,听闻,立刻抬头来看。约莫二十五岁上下,一袭长裙深色风衣,身材高挑,栗色长卷发随海风微动,一双碧绿眼睛,中式与英伦结合的面容,古典的鹅蛋脸,五官沉而深邃,是二十一世纪最推崇的二三十年代欢娱年代的百老汇女郎气质与面容。
  一见她,女子立刻回头怒目瞪视谢择益:“不是睡觉?”
  她心里微笑:好一位泼辣任性的长姐。
  谢择益懒洋洋的微笑,问林致:“再休息一会儿,随我去中环?”
  林致说道:“去将车开出来,我立刻与你回去。”
  慢慢下到楼下,谢择益显然快她一步,等在楼梯下,抬头问她:“有力气?”
  她并不太诚恳的回答:“有。”
  说罢越过他,兀自往门外走去,大腿发软,小腿打颤。
  谢择益笑声从身后响起,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抱起,走至车旁,将她放在副驾驶室上坐好。
  刚坐下关好车门,一众五彩斑斓的女人拥上前来想同她示好,立刻被英伦女子拦在几步开外,毫不客气的劈头盖脸一句:“难怪父亲从不允许你们出入正式场合。”
  她往车外看去,那一众女郎顿时像皮球漏气,怏怏不快的立在几步开外,亦不敢半分越矩。
  英伦女子即刻冲他吹声口哨,示意他驾车离开。
  谢择益领情,缓缓将车驶入大道。
  她回头,见谢费怡从容不迫将几名互有芥蒂的女士拆分入几步轿车,自后头跟上。
  她坐在驾驶室里,有点气闷的说,“所以你不想带我回家。”
  谢择益道,“体验不会太愉快。”
  “你甚至未作介绍,是不是有点太失礼?”
  “费怡常年呆在英国,并不时常回香港。其他人,你只需知道她们来自哪国即可。”谢择益随口补足,“显然,听语种,你就已经知道了。”
  “显然她们不太开心。”
  谢择益道,“她们擅长于此,多年来从未使我失望。”
  她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见上章作话
  下章今晚加班回来写,不出所料明晚之前能发出来,是终章。
  ☆、〇六三 终章之二
  打个盹的功夫, 车一路开入港岛, 驶上平和山峦,在聂歌信山顶稳稳停下。
  谢择益正要悄悄将车驶入停泊, 一名西装男替他接过车, 缓缓驶入后院。
  一阵山风吹来,带着一点零碎清爽的海风。下了车来, 立刻能望见维多利亚港。
  谢择益背转过身, 伸手搂过她肩膀,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后头传来一个女声,悠悠然讽刺道:“叫nicholson mountain就译作聂歌信山, 难听的要死。”
  两人一齐盯着山脚下的海港笑了。
  过了一阵谢费怡立刻又说:“怎未见上海将edan路译作鹅蛋路?爱棠爱棠,多好听。”
  她转过身, 对谢费怡微笑着说, “rue paul beau也还是叫做白而部路,rue brenier de montmorand也是拗口的白来尼蒙马浪路,爱棠路霞飞路不过碰巧遇上中文专家。”
  那位法国三太立刻夸口赞道:“少奶好俏的toulousse。”
  谢费怡立刻回转过来看她一眼, 带着一点点刮目相看。
  她心想:虽说前些年同索米尔先生相处,确实将口音拗过来不少。不过倒也没那么夸张,三姨太大抵也是找个由头夸她一下,这点小小技艺也成不了值得夸耀的一部分。
  再往细一点想: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较个高下你我, 除了集齐众多女性,且利益冲突高度集中内宅,再也没有别处了。不论中外,不论古今, 大抵都是如此;上至宫斗,下至宅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就有好戏发生,就能拍五十多集虐心虐身大型连续剧。
  难怪谢择益会说“她们擅长不开心”且“从未令他失望”。也难怪弥雅从很小时候起便一心寻找机会求葛太太提拔,从这宅子里脱身出去。
  她抬头,见谢择益也低头看她,眉梢眼底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的笑意。
  胳膊将她圈着,裹挟似的转过身,齐步走,往谢宅里去。
  门一开,几名皮肤黝黑的南洋女佣立刻从花园中奔出来,大呼小叫着“谁回来了?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