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四皇子腿便软了,要不是记得不能出丑,只怕就要瘫软在地上了:“父……父皇?”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崇正帝闭了闭眼睛,想他聪明一世,却得了几个糊涂蛋儿子,大皇子是,被人稍加蛊惑,害的皇后连命都没了,以前他以为是大儿子最蠢,但现在看来,其他的皇子,比大皇子还没脑子的大有人在!
就算再不看重儿子,崇正帝也觉得心里一片悲哀,这大好的江山,如果真交到这些蠢货手中,他们能守得住吗?
四皇子越发揣揣不安了,已是九月天,他这会儿额头却冒出细细的汉来。
崇正帝看着四皇子的眼神冰冷:“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四皇子心里素质也不过关,被崇正帝这么一看,顿时脸色发白:“没……没有啊,是儿臣自己看不……不过……”眼见这崇正帝的脸色更加冰寒,四皇子后面的声音已几近于无。
崇正帝冷哼一声:“你不说朕也知道,这些日子你拉拢了不少人吧,这些话也是他们撺掇你来说的吧。”语气无比肯定。
四皇子两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崇正帝将手里把玩的玉件砰一声扔在地上,忽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四皇子大骂道:“你给朕搞搞清楚,你是大越的皇子,天下间,除了朕,谁有你们尊贵?你要拉拢人,朕不反对,但那些人永远都不能脱离你的掌控,你拉拢他们是为了驱使他们为你办事,你倒好,反倒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到底你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如此拙劣的计策也敢到朕跟前来丢人现眼!你如此没脑子,又有什么本事来争大统!”
四皇子听了,即便跪着,身子也摇摇欲坠,心里既惶恐又不委屈,父皇这是厌弃了他了?判他出局了?
他干了什么,他不过是说了一点儿周颐的过失而已,那些人,是那么好拉拢的吗,难道他不知道驭人的重要?父皇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现在是皇帝,那自然是想将底下的人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你还委屈上了?”崇正帝失望不已,忽然间他也没了训四皇子的欲望,算了,这么蠢,肯定也走不到最后,由他去吧。
崇正帝轻轻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儿臣不敢。”四皇子忙仓皇着答道。
崇正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冷着声音道:“以后你就呆在你的王府里,少出来走动!”
四皇子身子一晃,差点跌坐在当地,虽然没让他禁足,但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以后就让他少来找崇正帝,也和禁足差不多了。
四皇子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他对着面前的人说道:“你们说父皇若知道了一定会处罚周颐,现在怎么样,周颐没怎么样,反倒害的本殿被父皇骂了一顿。”他还是知道不能透露出自己被崇正帝厌弃的消息的,不然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八成会散个一干二净。
对面的人忙赔罪:“是小的们没想好,以为周颐如此嚣张,皇上肯定会给他处罚,没想到竟连累了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压下心中暴躁,挤出一丝笑意:“各位,你们答应本殿的没忘吧。”
对面的人立刻大笑道:“这是自然,您是皇子,我们都是您的臣下,但有差遣,只要小的们办得到的,一定竭诚为您去办。四皇子殿下,我们不打扰您了,这就走了!”
等这些人一走,四皇子的脸猛地扭曲下来,哗一声,在他手边的一个茶几被他掀到在地“果然没错,父皇说的对,你们都是来利用本皇子的!混账!”
全大越周颐唯一没有利用大越时报渗透的便是崇正帝的宫殿了,所以除了崇正帝与四皇子的对话他不知晓外,哪些人在四皇子面子怎么撺掇的,四皇子回去王府又是怎样的结果。他都很快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这些消息,周颐好笑的弹了弹膝盖,说他与民争利?更好笑的还是利用皇子去崇正帝面前说,当真不是在制造笑话?
且不提他为崇正帝捞了多少银子,只要有他在,国库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人们对于有本事的人自然会多一份宽容,崇正帝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崇祯帝再清楚不过,这些世家有多贪婪,周颐在为朝廷赚钱的时候顺带自己赚一点小钱有什么不可以!而更让崇正帝接受不了的是,虽然他的儿子蠢,但那也是他自己的崽,他可以打可以骂,那些人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利用皇子!
在崇正帝心里,一个是有本事的自己人,而另一边,却是贪婪的撺掇皇子的居心拨测之人,心偏向哪一边,还用问吗?
不过这个四皇子,倒是出乎周颐的预料,之前四皇子上门,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有些过,害周颐还以为四皇子是在打造自己毫无心机的人设,现在看来,这四皇子不是在造假,而是真的蠢啊!
四皇子被训斥了一顿,几个皇子或前或后都得到了消息,二皇子只笑了笑:“啧啧,四弟可真是莽撞啊!”然后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自从太子被扳倒后,二皇子看过几个兄弟,竟生出高处不甚寒的感觉,无论从自身的心计,还是背后的支持以及武力,都没有一人能和他相比,二皇子自然不会将这些兄弟看在眼里。
三皇子则是在府里哈哈大笑了一番,摆了桌酒席以示庆祝。
六皇子讥讽着淡淡的了一声:“倒是老四的风采。”白痴一个!
成年的几个皇子唯一没有动静的就是五皇子,他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周颐也是后来透过密报才知道,原来这么多皇子中,唯一没有在前太子一倒下后,就着急忙慌四处拉拢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至于他来周府,完全是有人自己找到了他门上,五皇子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才答应到周府走一趟,听周颐说事涉机密后,竟然连忙道歉。
周颐摸摸下巴,这五皇子真是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了,这人不是大愚就是大智。若是大愚,依着他如此温吞的性子,应该不会做出强制干涉新政的事,而若是大智,他就会看的足够明白,新政已成大势,与以前相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就更会支持新政了。
这两种帝王上位周颐都不怕,而最担心的就是自以为智计卓绝,实则尽是小心思,又没有容人之度的人。
周颐皱着眉思索一番,摇摇头将这些心思放下,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四皇子如此,也不保证他就不是故意做出来给世人看的。
经过前些日子的纠结,他也想明白了,这种将国运全然系在一人身上的政治体制实在太过不确定和危险,若即位的新帝能接受新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只要按照当前的形势慢慢发展下去,新政不被中断,给它成长的时间,历史最终自然会做出它正确的选择,他也不用来当那个罪人。不过,若是上位的新帝实在太作,妨碍到了他的新政,甚至狡兔死走狗烹的话……
周颐眼神一凝,里面泛着坚定的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不了他自己干!虽然名声可能会不好听,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若干年后,谁还记得这些破烂事。
此时的大越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周颐竟然存了这种心思,就算是崇正帝,心里对周颐的担心也不过是怕他去后,周颐实权过重,他的儿子压不过而已,作为封建王朝的帝王,他们仿佛真信了君权神授那一套,他们是被上天选中的当这天下的主人,像他这般待周颐,周颐自然应该感恩戴德,为了他们老朱家,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当然,这是周颐万般无奈下的最后计划,这种事情能不发生自然最好,他就想安安稳稳的推行自己的新政而已!
距离招商会过去已经一月有余,意欲出海的都在加紧组建商队,朝廷海贸队的成员也招齐了,这段时间正在由以前有过出海经验的人对他们讲解注意事项。
周颐还去过一次,让他比较发毛的是,那些人看见了他全都跟看见了什么似的,有的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有的甚至痛哭流涕……
不得已,周颐去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去了。
离出海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周颐有好几次话到喉咙都不好对李应茹开口。
直到第三次,李应茹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摸了摸肚子,“相公,你是不是想说你要跟着出海?”
周颐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李应茹展颜一笑,这也是她特别安心的原因,周颐在对待外人的时候,总是满肚子弯弯绕绕,直把别人坑了还让人反应不过来,但在家人面前,周颐却坦诚的让人心疼,能不多想的就不多想,“还我怎么知道,你都在我面前好几次想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海贸你看得何其重要,第一次出海,你怎么也要亲自跟去才放心。”
李应茹拉住周颐的手:“相公,别的我不强求,我只求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我们一家人都等着你呢!还有孩子,等你的回来的时候,咱们的孩子就已经出生了……”她将周颐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忽然间,周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踹了一脚。
“他在跟爹爹打招呼呢!”李应茹笑着道。
周颐喉头滚动:“要不我不去了吧。等孩子再大一些……”
李应茹静静的看着周颐:“你若不去,我自然是高兴的,你若去,我也全力支持,我知道全天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第一次出海容不得有差池,反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夫唱妇随。”
“应茹……”周颐的手抚上李应茹的脸颊。
“因为我相信,为了我和孩子,你一定会平安归来!”李应茹看着周颐,一字一顿说的深信不疑。
周颐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这件事周颐根本就没有丝毫担心,君子不立危墙,说白了,他可是怕死的很,特别是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都全乎的情况下,为了这次出海,他不知做了多少重保命保险,如果这都玩儿完了,那也只能说明他的确命该绝了。其实他执意要跟着出海,也不全是李应茹说的这个理由,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实际走一遭,才会更好的制定以后的政策。
李应茹能理解周颐,但周老二和王艳却是一听脸都白了,特别是周老二,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六郎,你为啥要跟着出去让那些人自己出去不行吗我听别人说,那海上可危险了,你要是有个啥情况,你让爹咋办?”周老二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爹,对不住,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周颐噗通一下跪在周老二跟前。
周老二却是第一次在周颐面前狠下心,“你别求我,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你以前念书的时候不是读到过高堂在,不远游吗,你这是不孝知不知道!”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嘛。”周颐小声嘀咕一句。
周老二一瞪眼:“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因为这事,周颐和周老二闹了几天不愉快,不,应该说周老二单方面的对周颐冷战了。
不过他一向在周颐面前狠不下心来,被周颐缠磨了十几天,最终还是含着泪答应了。
出海的这一天,无数的船只停在京海港,旌旗伸展,遮天蔽日。
崇正帝派二皇子带着众臣来给周颐送行。
第166章 后方
“宝墩儿,宝墩儿,看看,娘手里是什么?”周府院子里,李应茹摇着一个拨浪鼓,逗着趴在软榻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儿。
这孩子长的跟糯米丸子一样,胖乎乎的身子,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包子似的圆脸上缀着一张圆圆的小嘴。
“哈……”宝墩儿嘴一咧,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来抓李应茹手里的拨浪鼓,李应茹逗他,每次在他快要拿到的时候都将拨浪鼓往后撤。
“啊!”宝墩儿声音大了一些。
“好了,给你,给你”李应茹说着要将拨浪鼓给孩子。
宝墩儿见李应茹把拨浪鼓往他面前送,立刻乐的两只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笑声也变成嘎嘎的。
就在他以为拨浪鼓要到手的时候,李应茹又把手撤了回去。
“啊!!”宝墩儿忽然就变了脸,笑意立刻就没了,从笑呵呵的胖团子变成了皱着眉的软萝卜,还用满是肉窝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身子底下的坐垫,示意他现在很生气。悄悄觑一眼李应茹,见她并没有哄他的意思,眼睛里立刻氤氲了水汽。
“夫人,您别逗小少爷了,他都生气了。”青儿端着水进来,见着李应茹又在逗宝墩儿,捂着嘴带着笑意道。
“个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也不知道随了谁。”李应茹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将孩子万般怜爱的抱了起来,将拨浪鼓塞进了宝墩儿手里。
宝墩儿拿到了拨浪鼓,立刻不哭了,双手抱着拨浪鼓抠索了起来。
“小人精一个。”李应茹笑着点了点宝墩儿的鼻子。
“还能随谁,脾气大自然是随了小姐您,这机灵劲儿嘛,奴婢看是随了姑爷了。”青儿将水盆里的帕子拧干净,轻柔的在胖墩儿身上擦拭着,边擦边说道。
已是七月末,正是炎夏的尾巴,天气热的人异常烦躁,但宝墩儿还小,屋子里又不能放冰,偏生这孩子又长的胖乎乎的,身上已经长了好些痱子了,李应茹只好用这个方式为他降温。
听见青儿提起周颐,李应茹眼神一暗,周颐走之前说半年就可以回来,但现在眼看只差两个月就要到一年了,却还不见海贸队回程。
京城里已经有好些人在说,他们怕是在海上出了事。
不光周老二和王艳焦急无比,就连李将军和李夫人也跟着揪心不已,李应茹表面上没什么,还要安慰双方的老人,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但回到屋子里,常常会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青儿见李应茹的样子,立刻在心里呸了一声自己 ,“小姐,您不用太担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聪明,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李应茹抱着孩子,“是啊,相公一定会回来的,孩子都半岁了,再过不久就要满周岁了,他还得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呢!”
等太阳落山,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李应茹就抱着宝墩儿去前厅。
周老二和王艳一见宝墩儿,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周老二率先将宝墩儿抱在了怀里:“宝墩儿,叫爷爷,叫爷爷……”
“嘎嘎……”
“爷爷……”
“嘎嘎……”
正巧这时,周嘉从书院回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去,直接背着书袋冲进了前厅,人还未进门呢,就率先嚷开了,“宝墩儿~~,小叔来啦!!!”
“咯咯咯……”坐在周老二怀里的宝墩儿一见周嘉,眼睛一亮,连宝贝着的拨浪鼓也松了手,让它随意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直接张开双手,冲着周嘉大笑。
“少爷,呼呼呼……”周嘉的书童气喘吁吁的跟着他跑在后面,见他进了前厅,这才停在门外面弯着腰直喘气。
叔侄俩各自叉着双手,加上周嘉那飞扑的架势,搞得活像多年未见面似的,其实这样的一幕几乎天天都要在周府上演。
胖墩儿到了周嘉怀里,便趴在他的肩头,弯着眼睛,软乎乎的呼着气。他这样子,弄得周嘉心都软了,将自己身上的书袋递给书童,便抱着宝墩儿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的交流了起来:“宝墩儿,今天有没有想叔叔啊?”
“啊啊……”
“想啊,真乖。”周嘉在宝墩儿脸上mua一口,逗得宝墩儿兴奋的蹬了蹬脚。
“爹,娘,你们看,宝墩儿怎么这么稀罕他小叔呢,平时我们亲他,他哪里有这个反应。”李应茹在一边笑着道。
周老二看得眼热,只嘱咐周嘉:“他小孩子脸皮嫩,你别把他蹭疼了,好好抱着,好好抱着……”见那一大一小还是我行我素,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周老二只得转头对李应茹说道:“他这个样子啊,还真像八郎小时候,那时候啊,八郎谁都不亲,就亲六郎,连吃饭都要挨着六郎坐他才吃得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