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明搞不懂,这么偷看人家有什么意思,放不下,追回来就是了。虚岁都二十七了,又不是十七,矜持个什么劲?
晚饭吃完,大家没散,和高中那时一样,到ktv续场子。
这种活动是怀旧的标配,尤其是再配上一些感怀的歌,气氛就被调起来了。一个包房里,大家各自坐成一堆,喝些啤酒或饮料,叙旧或谈笑。
林琳和许小音去前面合唱了一首《十年》,江随坐在角落看着她们。这首歌没听完,有个人从那边走了过来,坐到她身边。
他手里握着一瓶红茶,递到她面前。
“我有喝的。”江随拿起腿边的小瓶可乐给他看了看。
周池没说什么,开了瓶盖,自己喝了口红茶,喉咙里一片凉。
“吃饱了么?”他问。
“嗯。”
“我看到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江随说,“你也喝了吧。”
他点头。
轻轻缓缓的音乐还没停,正唱到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江随轻轻转头,看了周池一眼。
“你去看过周阿姨吗?她怎么样?”
“早上去过,还好。”他也转过脸,看着她,“我姐问到你了。”
江随想了想,说:“我明天去看她吧。”
“什么时候?”
“看情况,可能上午吧。”
“一起去?”周池说,“我来接你。”
“不用接的,”江随笑了笑,“你那么忙,我闲得没事,自己过去吧。”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们彼此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
周池看着江随脸上淡淡的红晕,她半侧着脸,柔顺的长发垂在脸侧,微卷的发尾堆落在肩上,整个人很温柔。
“没事,我接你。”他低声说。
前面,林琳和许小音已经唱完了,看到周池坐在那边,她们两个没过来,去坐了张焕明那边的位置。
有一个刚订了婚的男生喝了不少,被张焕明他们起哄,脑子一晕,还真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大袋喜糖过来给大家分发。到江随这边,抓了一把给她:“喏,美女,这你们俩的!”
一捧糖果,各种各样的。
江随低头把软糖一颗颗挑了出来,有五六颗。她递到周池手边。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的手,眼眶发热。
“你不吃么?”江随小声说,“这些是软的。”
话说完,周池接了糖,连带着握住了她的手。
也许是喝过酒,又或是包厢里太闷,他的手掌很烫。
江随怔了怔。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江随挣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
周池别开脸,克制地抿着唇。
包厢里还是热热闹闹,谁也没有往这边看。唱歌的还在唱歌,聊天的也没停。这个角落安安静静。
周池剥了一颗糖吃。
江随起身去洗手间。洗完手,她在外面待了几分钟,心跳渐渐缓了下来。
结束时已经过了九点半,大家道过别,寒暄着说下次再聚,有一些喝高了的同学被那些还清醒的人捎带着走了。
林琳要去找江随,许小音拉走了她。
“别去碍事。”
张焕明也特别狠心地丢下了周池,跟着一伙男生走了。
路灯下,江随问:“我准备打车回去,你呢?要叫代驾吗?”
周池没有答,看了看她,不知在想什么。之前喝的酒好像有点起劲了,他的脸微微红着,唇也很红。
他不回答,江随以为他真的醉得厉害了,她低头拿出了手机:“我帮你叫代驾吧。”
刚点开了app,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想不想回去看看以前那屋?”
江随抬眼。
周池:“巷子里那个。”
江随:“……知知说卖了。”
“是卖了。”
江随看着他,明白了,“你后来买了吗?”
他点了头。
路途不远,从这边徒步过去也不过一刻钟。他们走的是当年读书时经常走的那条路,时隔多年,沿途建筑有很多变化,有些地方江随快要认不出。
昏黄路灯下,两个身影并排走着。
到了巷口,江随发现那个烤红薯的店没有了,现在是个小小的全天便利店,里头灯火还亮着。
江随有些恍神。
周池告诉她这个店两年前开的,江随点了点头,有点惋惜地站着:“我觉得还是红薯店好,喜欢吃红薯的人比较多。”
巷子里住的很多都是老一辈的人,他们依然保持着早早休息的习惯,通宵便利店没有那么受欢迎。
江随是这样考虑的,但她这句很小声的话听在周池耳里,莫名像一个小女孩儿不甘心的嘟囔。他笑了一声,心口却泛涩,好像看见了以前的江随。她总说些又单纯又可爱的话。
“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他轻声问。
江随摇头,“我不饿。”
“那买点牛奶吧。”
周池走了进去,很快买好出来,和江随一道走去巷子。
中间有一小段石板似乎在修,路上有两盏路灯坏了,很暗。周池拿手机照着路,牵了江随的手。
“这里不好走。”
他似乎在解释。
然而,走过了这段黑路,他依然没有松手,好像害怕她躲掉似的,攥得很紧。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走完了一段路。
到了门口,周池摸钥匙开门。
江随退到旁边,轻轻揉了揉手指。进屋后,他开了灯,江随走进去,站在玄关看了看,发现屋里几乎就是以前的样子,家具都没什么变化。屋里很干净,显然定期有人来清洁。她再一看,发现冰箱还是工作状态,就像有人常住一样。
“不是卖过么,这些东西怎么都在?”
“我姐当时租了个房子放着,有些老家具是她母亲留下的,没舍得扔。”周池找了双自己的拖鞋出来,“要不要换鞋?这个我没穿过。”
江随脚上穿了双平底单鞋。她走过去换了。
周池自己也换了鞋,两人上了楼,二楼几个房间也和从前一样,包括江随以前住的那间。随意地看了看,他们去了小阁楼。
屋里什么都没变,小沙发还是那个小沙发,地毯也是原来那个,桌角那艘帆船好好地在那搁着,连他床上的被子都还是以前常用的那套灰色小格的。
“你在这住吗?”江随问。
“有时候来。”周池说,“都是干净的,你随便坐。”
他过去开了电视,调试了一下,挑了部片子放给她看。他其实脑袋有点昏沉了,但还是下楼把牛奶热了。
江随坐在地毯上,把旁边乱糟糟的毯子拿过来简单叠了下,放到旁边,眼睛却忽然看到沙发缝里的东西。她弯着背,手指伸进去,把它摸了出来。
是个薄薄的木质小相框,里头放着一张相片。
是高三那年拍的。
相片里的两人都穿着校服,在二中校园里那颗百年老树底下。周池一只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在她头顶,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都笑得露出牙,有些傻。
江随不知道看了多久,门突然一响,周池端着牛奶上来了。江随背过身,很快地抹了抹脸。
但周池已经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