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逸直到这个时候才正眼看容错:你是谁?谁是你哥?
不是没听过江别故的身边带了个小孩儿,可眼前这个比自己都还要高出一头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孩儿,他一直以为容错是江别故身边的护工。
容错将手放在江别故的肩膀上:他是我哥,我这个弟弟相比于你来说,更有含金量。
江云逸盯着容错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江别故:他就是你当初领回来的小孩儿?
江别故不说话,容错替他说:
我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投资,如果没别的事情请回吧。
容错说完就要推着江别故离开,而江别故由始至终没有看容错,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即便如此,江别故也对容错推自己离开的动作没有任何异议,就好像容错说的一定是他想说的,就好像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连眼神都不必交流的地步。
只是江云逸接受不了,他跨步拦在江别故的面前:
算借的行吗?算江家借你的,只要我们过了这个坎儿,就能还给你,利息我们按银行的算,哪怕比银行高一些我们也认。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低三下四了,可江别故依然不说话,看着他,那眼光好像是在问他:既然利息都按银行的走,那我为什么不在银行里放着吃利息,却偏偏要去投资一个谁都看不好的项目?难道你会比银行更安全吗?
江云逸未必理解不了这个眼神的含义,但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哥,我知道江家以前对你不太好,我也有过分的地方,所以我没脸来,我但凡有半点别的办法也不会来你的面前,可再怎么说,我们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江家也把你养到了成年,如今江家有难,你真的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江别故看完江云逸的话,轻笑了一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容错垂眸看到了他输入的内容:
【江家破产,我求之不得。】
这几个字在江云逸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让他变了脸色,或许是来见江别故,在他的面前低声下气本就是不情不愿,忍气吞声,所以稍稍一个激将就能让他直接点燃。
江别故!别他妈忘了你也姓江!江家破产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江云逸指着江别故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怪不得你那个妈要把你丢下,怪不得纪眠都
都什么,江云逸没再说,江别故也没再看到,因为身后的容错快速走了出来,狠狠一拳砸在了江云逸的脸上,他踉跄几步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虽然狼狈却依旧愤恨的看着江别故。
江别故看着这样的江云逸,突然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自己也这么被打的躺在地上孤立无援过,不同的是自己受的伤可比这狠多了,如今风水轮流转,当时的施暴者,成了躺着的那一个。
把你嘴放干净一点!容错警告他。
江云逸没立刻起来,看着容错笑了声:
小兄弟,我好心劝你一句,快离这个人远一点吧,他就是个克星,你在他身边,别到最后
容错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才让他彻底闭了嘴,力道太大,江云逸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可嘴上依然不认输,和刚才在江别故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江别故捡回来的一条狗。
容错闻言轻笑了一声,单膝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说对了,我就是他的狗,护主的很,所以你要再说他一个字,我就咬死你!
豆芽也站在容错的身边,或许是听懂了他的话,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也呲着牙对着江云逸,时不时的恶狠狠的冲他叫两声。
江云逸没有傻到这个时候还要跟容错对峙,所以他也只是瞪了容错一眼就起身捂着肚子离开了,容错也起了身,看他走了才转过身蹲下来看着江别故,满目的担心:
还好吗?
豆芽也跑了过来,下巴搭在他的大腿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虽然不会说话,但这眼神也很治愈就是了。
没事。江别故说:我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影响情绪。
容错依旧不是很放心,江云逸不仅提到了纪眠,还提及了把江别故扔下的母亲,容错只知道纪眠对他的影响,却从来没有听他提及过妈妈,可丁程说过,江别故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丢下。
既然他这么在意这回事,那么小时候被丢下这回事就还没有过去。
哥。容错将自己的手放在江别故的手上,才发现他的手微凉,于是他紧紧的握住:你想不开的时候想想纪眠哥,如果你没有去江家,是不是就遇不到那么好的纪眠了?
江别故看着他,没说话。
其实懂事之后我也恨过,恨把我生下来又遗弃我的父母,可从我13岁那年之后,我再也没怪过他们。容错说: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原谅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对。
江别故目光柔和的看了他许久。
原本以为纪眠走了之后自己再也遇不到义无反顾为自己的人,可不管是刚才容错冲上去揍江云逸,还是他现在跟自己说的这些话,都让江别故觉得,他或许早就遇到了。
从把容错带回来,从他真正接受自己的那一刻,就是他在拼命为自己了。
不仅容错,豆芽也是。
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豆芽也在此时抬起了头,看看他们交叠放在一起的手,也抬起前肢将自己的爪子也放上去了,好像在说:
还有我,别把我忘了。
第68章
容错对江别故的宽慰很有作用, 至少在当下的这一刻江别故真的什么都没有再想,关于被丢下, 关于总有人离开自己,关于他多年来始终一个人,他都没有再想,牵着豆芽和容错看了一会儿夕阳才回了家。
原本以为这回事就这么过去了,心里也过去了,却不想当天晚上江别故还是做了噩梦。
其实倒也算不得噩梦,只是一些很久没有想起的, 却真实发生过的事实罢了, 他梦到5岁的那一年一路被母亲连拖带拽的送到江家门口, 为了防止他跟自己离开, 将他用绳子绑着手捆在了大门上, 任凭他大喊大叫, 母亲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梦到在江家被关在阁楼上, 连灯都没有,饿的不行, 渴的不行,可没有人来看他,他只能从门缝里听到楼下传来的欢声笑语, 他觉得他会死在那里。
梦到被江云逸欺负, 梦到父亲冷漠的眼神,梦到继母把他当成垃圾。
后来纪眠出现, 让他的生活突然的明媚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高速公路上,冲天的汽油味让人觉得恶心, 可更让人不适的是满手的粘腻感,纪眠浑身都是血,自己去碰触他,沾染了他的血。
可纪眠好像不觉得疼,即便是那样的场景也笑着安慰自己,说不怕,说别看,说快走,他在赶自己,让自己走,走的远一些,再远一些。
后来是漫天的火光,被那爆炸的气流轰的睁不开眼睛
江别故猛的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得到空气中的焦糊味,沙发上有亮光,是容错在看手机,下一秒他就发现了自己,起身走了过来,打开了床头柜上的灯,仔仔细细的将他看了一遍,抬手抚去了他额头上的汗,像哄一个小孩子:
做噩梦了?
江别故看着容错,渐渐缓和了呼吸,然后无力的应了一声。
不怕。容错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我在这守着你呢,不会有事的。
虽然是梦,但那些毕竟是真实经历过的,即便过去再久,想起来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好在自己也已经长大,就算再来一遍,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了。
江别故才渐渐的回过了神,他看了一眼容错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没挣开,问他:
几点了?
快两点了。容错说:喝不喝水?我去倒一杯给你。
江别故摇了摇头,想起了之前看到容错在看手机,问了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容错笑笑:在练听力。
嗯?江别故不明白:六级不是已经过了?
容错不是外语专业,也不用考专八。
容错闻言看着江别故,笑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过了六级,你怎么知道的?
江别故:
偷偷关注我了?还是说我身边有你的眼线?容错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那你除了这个,还知道什么?
江别故:
容错说的也没错,在他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虽然自己从未主动联系过他,每次也都是他憋不住了才回来看看自己,从来没有哪一次是江别故主动问他什么。
可这并不代表江别故真的就不关心容错了,他还是很在乎的,偶尔也会让丁程去打听打听容错的消息,毕竟容错在自己身边乖,可在外面到底是个狼崽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个状况下他也不太能找自己,江别故自然是要在意一些的。
但这些,江别故也没想过让容错知道,却不想在噩梦过去后的现在,竟一不小心说漏了。
你的成绩,大二过个六级还用你专门说?江别故回了一句,不再看他,躺下了。
容错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其实如果在自己一开始问出这个问题,江别故就这么回答的话,容错也相信他是猜测的,毕竟自己是个什么成绩江别故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有规划的人。
可他犹豫了,没有立刻回答,不像是反应迟钝,反而有了点慌乱,那么容错的猜测就是真的。
在自己离开之后,没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关紧要,毫不在乎,而是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悄悄念着自己。
虽然一定是哥哥对弟弟的,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情感,但容错已经很满足了。
江别故闭着眼躺下了,容错却一直还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自从两人谈过纪眠,说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之后,两人之间这样的小动作也多了些,一开始江别故会下意识的往后退,但现在似乎也习惯了。
任由他抓着,握着,还时不时的用手指摩挲一下手背。
看江别故没有起来再说话的意思,容错便准备去关床头柜上小台灯,但手还没伸过去,江别故却又睁开了眼,看着他说:
去睡觉。
说着就要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容错更紧的抓住了他。
等你睡安稳了我就去。容错说:放心吧,噩梦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真的是在哄孩子了,但或许是噩梦的原因,又或许是夜色太深,江别故一个30多岁的男人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加上他很是了解容错的脾性,知道他就算现在离开了,等自己闭上了眼,还是会悄悄过来的,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知道只有自己睡了,容错才能真的放心。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被护着,所以后半夜江别故一直睡的很安稳,那些扰人的噩梦果真也没有再来烦他。
似乎真的都被容错赶走了。
一个明媚的下午,丁程又来家里看江别故,带来了公司决定开股东大会的确切日期,这场会议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知道,可知道发生什么,却也不能不担心。
你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如果不出席的话这场会议也做不得数,不如就往后拖拖。丁程建议。
江别故淡淡笑了下,摇了摇头,在手机上输入:
【没有意义。】
他拖得了一时,却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对于公司也没什么好处,他不在,到底是军心不稳的,外界传言也不断,与其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还不如放手。
不舍是不舍,但就目前而言,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可是
【我会出席。】江别故又给丁程看手机上的字:【让他们放心。】
江别故下定决心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丁程也没有再劝说什么,但股东大会上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丁程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如今容错和江别故在一起,也只有他能听懂江别故在说什么:
容错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就算不做别的,也好帮江别故传达个什么意思,总不能会议上就这么一直打字表达,那太吃亏了。
江别故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摇摇头拒绝了,打字告知丁程:【没必要让小孩儿也难受。】
会议针对江别故,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儿,江别故怕容错心里不舒服。
他怕是不会同意。容错有多担心江别故,谁都知道。
江别故笑笑:【他会听话的。】
既然江别故决定了,丁程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只等股东大会的时候出现过来接江别故一起去公司: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别故点点头,没有留丁程。
丁程离开卧室的时候,容错正在书房里用功,丁程以为他在写作业,但还是过去打了声招呼:
我走了。
容错闻声看过来,看到丁程便起了身,迈步走来:说完了?
嗯。丁程笑笑往门口走去:其实江总现在的状况也没什么可说的,他都不再对我开口了。
容错在江别故身边形影不离,自然知道江别故是什么状态,但脸上却没什么担心的神色:
会好的。
丁程以前觉得会好的,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只看到了江别故语言系统越来越恶化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是很容易让人没什么自信的,即便有也会慢慢的消耗。
丁程也不例外,所以在玄关处停下来回头问容错:会吗?
容错的脸上倒是从一而终的自信,连半点的恍惚都没有,在丁程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点了头:会的。
毫不犹豫。
看到容错这样,丁程消失的自信似乎也回来了一点点,于是点了点头:江总身边有你,是他的幸运。
容错笑了笑没说话,丁程便转身换鞋,换好鞋迈开脚步的时候又突然停下动作,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回过头来看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