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朱相和罗宪等人不敢相信傅恭,主要还是东吴在荆州的水师实力确实非同凡响,兵力多打两万余人不说,大小船只更有上千之巨,在水面上列队而行,旗帜遮江蔽日,号角鼓乐震天动地,气势雄壮异常,远非初出茅庐的汉军水师可比。
统领着这么一只庞大的水师船队出征,陆抗当然是器宇轩昂,丰神飘洒,不过陆抗也是一个谨慎的人,料定了汉军肯定会采取斩首战术,所以陆抗也没敢冒险让自己的楼船旗舰居前,选择了让自己的旗舰位居船队中央,让得力大将留虑率领本部居前保护自己的船队,又在旗舰上多设强弓硬弩,布置健将精兵守卫甲板,把保卫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十分周密。
从上到下都不把汉军的菜鸟水师放在眼里,士气高昂之下,乘风破浪的前进期间,东吴将士还整齐唱起了东吴军歌。
“玄化象以天,陛下圣真。张皇纲,率道以安民。惠泽宣流而云布,上下睦亲。君臣酣宴乐,激发弦歌扬妙新。修文筹庙胜,须时备驾巡洛津。康哉泰,四海欢忻,越与三五邻。”
听到这嘹亮雄壮的歌声,陆抗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心中说道:“傅恭匹夫,你不是希望本都督亲自率军出战吗?本都督遂你的愿,亲自来了,来吧,看是你把本都督擒贼先擒王,还是本都督尽歼你的贼军水师。”
傅恭没有让陆抗失望,才刚探到东吴水师倾巢出动的消息,确认了陆抗的旗舰也在东吴船队之中后,傅恭马上就下令全军备战,同时擂鼓聚将,向汉军水师众将大声说道:“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陆抗那个匹夫,亲自率领着东吴狗贼的水师主力来了!现在我决定,我们的战船全部出动,和东吴狗贼的水师决一死战!”
前些天一直都在要求出战的汉军众将愕然,然后水师牙将贾彭还小心问道:“将军,你要我们和东吴的水师主力决战?”
“怎么?没这个胆量?”傅恭反问道。
“不是。”贾彭赶紧摇头,又说道:“末将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贼军派少许船队或者偏师来搦战的时候,你不许我们出战?怎么陆抗匹夫亲自率领着东吴狗贼的主力来了,你又要我们出战?”
“因为我不想把我们宝贵的战力用在东吴狗贼的偏师身上!”傅恭大声回答,说道:“我们这一次东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擒杀陆抗匹夫,干掉这个屡屡挑衅、仇视我们大汉军队的无耻鼠辈!然后乘势大败东吴贼军,一战定出乾坤!”
万没想到傅恭的胃口会如此之大,汉军众将难免都有一些张口结舌,傅恭则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担心我们的将士没有实战经验,恐怕很难是贼军的对手,也肯定担心我们的实力不足,打不过东吴狗贼的水师主力。但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大汉水师自组建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要和东吴水师决一死战!杀败东吴水师,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们的使命!所以就算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们也要奋起迎战,和东吴狗贼拼一个你死我活!”
“如果没胆量去尽这个职责,现在就可以开口,我不勉强。”傅恭又说道:“但你们如果还觉得自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随我率军出征,去和与我们大汉军队有着血海深仇的东吴狗贼正面一战!”
傅恭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汉军众将也只好一起抱拳,整齐说道:“愿听将军号令!”
“很好。”傅恭满意点头,说道:“这场决战的战术很简单,我们的船队结菱形阵,以火筏开路,直取东吴狗贼的旗舰,擒杀陆抗匹夫!然后以整打乱,大破贼军水师!明白了没有?”
“明白!”
汉军众将赶紧答应,傅恭又一指贾彭和蒋昌,说道:“贾彭,你率领本部船队担任开路先锋,负责阻拦贼军旗舰周边的战船。我的旗舰和中军,负责直取陆抗匹夫的旗舰!蒋昌,大队由你统领,假如我不幸阵亡,或者我的旗舰不幸沉没,你的坐船立即升起帅旗,指挥我们的船队向上游撤退!”
二将唱诺,傅恭则又对蒋昌说道:“蒋将军,假如我不幸阵亡,我们的水师就看你的了,记得替我对后将军说一声,我已经尽到了我自己最大的努力。”
听到这话,蒋昌鼻子顿时一酸,赶紧点了点头,答道:“将军放心,我一定记住。”
傅恭点头,又大声说道:“好,现在各回本船,然后大汉水师全体出动,去为夷陵之战报仇!”
“上之回,所中益,夏将至,行将北,以承甘泉宫。寒暑德,游石关,望诸国,月氏臣,匈奴服。令从百官疾驰驱,千秋万岁乐无极。”
更加雄壮的军歌声中,由四百多条大小战船组成的汉军水师全体出动,在汉军横江将军傅恭的率领下驶出港湾,迅速在波涛滚滚的长江水面上排成菱形战阵,然后张帆启航,借助着水流的冲击,保持着严密的队形驶向下游,一面面赤红色的汉军旗帜,也在江面上迎风飘荡了起来。
上千条满载着柴草塑料袋的火筏随军出航,同时在汉军旗舰的船舱中,二十名身穿皮甲的男子沉默以待,每个人的胸前,还绑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木盒上又捆绑了纸甲防箭,让他们的体形看上去显得臃肿可笑,然而在这二十名男子的身上,却可以清楚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杀气。
“众位侠士,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傅恭向这些男子沉声说道。
“将军放心,自从受你大恩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开口回答的是母亲曾经被傅恭跪进饮食的邱历,其他的男子也纷纷点头,都说道:“将军,你的大恩,我们一定会报。”
说话间,逆流而来的东吴船队已经遥遥可见,情况报告到了傅恭面前后,傅恭赶紧飞奔上了甲板观察敌情,也一眼就看到东吴船队采取的人字队形,将旗舰保护到了正中,傅恭也顿时冷笑道:“够谨慎,不过没关系,战船再灵活也没有人灵活,只要让我找到一条路冲到你的旗舰面前打接舷战,你就死定了。”
同一时间的东吴旗舰上,陆抗当然也已经看清楚了汉军的船队队形,见汉军采取的菱形队列,陆抗也顿时笑道:“想一上来就搞突袭,果然是冲着我的旗舰来的,来吧,看你有没有机会冲到本都督的旗舰面前。”
这时,傅恭已经下令船队放下定石暂停前进,同时命令火筏做好准备,而当东吴船队距离汉军船队只剩下四里左右的距离时,傅恭便果断的命令道:“打旗号!放火筏!”
旗号打出,汉军将士立即砍断绳索让火筏顺流而下,又在越过汉军船队时往火筏上投掷火把,装满柴草、塑料袋又泼有火油的火筏遇火即燃,迅速在水流的推动下驶向前方,密密麻麻,浩浩荡荡,迅速布满汉军船队的前方水面,充当起了汉军船队的开路前锋。
“吆,还挺会动脑筋的嘛。”陆抗称赞道:“居然懂得利用上游优势,放火筏扰乱我们的队形,为你们创造突击机会。”
“父帅,那怎么办?”陆晏问道。
“不用担心,交给我们的将士处理。”陆抗自信的答道:“我们东吴水师的将士如果连几条火筏都应付不了,那就不配吃这碗饭了。”
接下来的情况略略让陆抗有些意外,放出了所有火筏后,傅恭竟然马上命令汉军船队收回定石,然后立即尾随火筏队向前,冒着被自军火筏威胁的危险直接冲向东吴船队,明白摆出了不给东吴船队从容以对火筏的架势。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在内心深处其实非常看不起汉军水师的陆抗才稍微打起了点精神,吩咐道:“打旗号,让我们的保持队形,千万不要混乱。”
作用不是很大,虽然经验丰富远在汉军之上,然而烈火之力始终不是人力可能阻拦,上千条汉军火筏先后冲进了东吴船队后,为了躲避烈火浓烟,东吴水师的船队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混乱,队形稍微出现了一些松散,而乘着这个机会,有着上游之利的汉军船队,也已经冲到了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不用任何人下令,无数的羽箭立即脱铉而出,来往着射向对方战船,中箭受伤垂死的惨叫声音,也很快就在两军船上响起。
这里也稍微介绍一下汉军水师将士的装备情况,虽然纸甲有着怕火怕泡的致命弱点,然而鉴于纸甲良好的防箭效果,汉军水师将士还是普遍都装备了皮甲和纸甲的双层甲胄,同时还在纸甲上涂抹了一层生漆用来防水和防火,改进系带可以随时迅速取下,所以远程弓弩战中,在摇晃不定的水面上,汉军水师将士的弓弩羽箭虽然不及东吴士卒射得那么准确,自身的防护力却得到了有效的保证。
这一点也帮了汉军穿插的大忙,靠着双层甲胄的保护,不用过于担心羽箭威胁的汉军将士奋力扳动船舵,转动船帆,操纵着船只从东吴战船之间的缝隙中奋力向前,一边拼命杀敌,一边全速冲向东吴水师的旗舰所在。
水战无敌,东吴水师当然也不会给汉军战船轻易靠近自军的旗舰,很多汉军战船才刚冲进东吴战船的间隙中,东吴战船上就已经纷纷抛出钩索,钩住了汉军战船的船舷向反方向拖拉,然后只要靠上船舷,东吴士卒就立即跳上汉军战船,与甲板上的汉军将士展开近身战,还靠着对水面的熟悉,与装备更好的汉军将士厮杀得平分秋色。
在这个期间,火把火球等物也不断抛上两军船上,许多的船只很快就被点燃了涂过桐油的船帆,燃起冲天大火,两军士卒在烈火浓烟中捉对而战,厮杀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让东吴水师大吃一惊的画面出现了,汉军船队的菱尖才刚突入东吴军队的船队中,明显高出普通战船许多的汉军旗舰,竟然也冲进了东吴水师的船队中,冒着随时可能被东吴战船包围夺舷的危险,从乱军中直接冲向东吴旗舰。
“伪汉贼军的旗舰!快,冲上去,包围他!”
“甩钩索,钩住汉贼的旗舰,直接干掉傅恭匹夫!”
兴奋的吼叫声在东吴各船上响起,周边的十几条东吴战船就象疯了一样,全都拼命的冲向汉军旗舰,保护旗舰的汉军战船赶紧分头迎战,阻拦敌船靠近自军旗舰,傅恭则在汉军旗舰的舱前神情镇定,一双虎目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的东吴旗舰,双手还攥得关节发白。
船只确实不及人体灵活,尽管汉军战船已经在死命保护旗舰了,然而混乱中,还是有两条东吴战船先后靠上了汉军旗舰,还立即抛钩来钩汉军旗舰妄图夺舷,幸得汉军将士早有准备,每当有铁钩钩住汉军旗舰,汉军水手立即拿着巨斧上前劈砍,三下两下把铁钩劈断,始终没给吴军士卒夺舷登船的机会,同时借助着水流继续向前,笔直冲向被大量船只保护的东吴旗舰。
贾彭率领的汉军前队也很争气,奋力冲过了吴军的前队阻拦后,汉军前队的船只全部都是直接冲向吴军旗舰,虽然因为吴军战船的奋力阻拦没能靠上陆抗的旗舰,却也牵制住了大量敌船,为汉军旗舰逼近吴军旗舰创造了机会。
见此情景,陆抗当然是冷笑连连,说道:“竟然想用旗舰来冲我的旗舰,够疯狂,很可惜,先不说你未必有机会靠上我的旗舰,就算勉强靠上了我的旗舰,你也马上会被我的战船彻底包围,蚂蚁多了咬死象,看你的旗舰能坚持多久。”
这时,傅恭的旗舰距离吴军旗舰已经只剩下了半里多的距离,更多的东吴战船也已经冲向了汉军的旗舰,呼啸的羽箭更是将汉军期间彻底覆盖,然而眼看东吴战船就要包围汉军旗舰的时候,汉军旗舰上突然霹雳连声,无数的尖石铁角四射喷出,密集轰向迎面冲来的东吴战船,甲板上的东吴士卒猝不及防,顿时纷纷惨叫摔倒,许多人还直接全身血肉模糊。
用装弹困难的广口炮轰了吴军士卒一个措手不及后,乘着甲板上的吴军士卒大乱的机会,汉军旗舰迅速从缝隙中冲过吴军船只马上就要形成的包围圈,继续笔直冲向陆抗的旗舰,距离敌船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百米。
“保护旗舰!”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簇拥着吴军旗舰四周的吴军船只才开始着急,纷纷转舵向前试图拦住汉军旗舰,然而十分不幸,偏巧就在这个时候,今天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东南风更加减弱,严重影响了位处下游的吴军船速,仅有几条桨划船靠人力上前拦住了汉军旗舰,吨位占据明显优势的汉军旗舰则不躲不闪,直接硬撞了上去,直接撞翻了两条浆划船不说,也硬生生的从浆划船中撞出了一个缺口,继续冲向陆抗的旗舰。
“父帅,是不是躲一下?”陆晏赶紧向陆抗问道。
瞟了一眼软瘫的旗帜,陆抗答道:“来不及了,准备打近舷战,不用怕,我们的船多,就算打近舷战也赢定了。”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终于,顺流而下的汉军旗舰还是重重的撞在了吴军旗舰的船头处,把吨位较小的吴军旗舰撞得向后一退,全船大晃,吴军将士大叫,汉军将士则是欢呼着接连抛出钩索,钩住了吴军旗舰的船舷、船楼和桅杆等物,然后顶着箭雨奋力拖拉,让两船联为一体。
“准备迎战!”
陆晏大吼一声,立即拔刀护卫在了父亲前方,吴军士卒纷纷效仿,迅速排起密集人群保护陆抗,陆抗却是毫不着急,因为陆抗早已经看清,尾随保护汉军旗舰而来的汉军其他战船,已经全被其他的东吴战船拦住,目前仅有汉军旗舰一条船冲到了自己的近前。
这还不算,汉军旗舰钩住东吴旗舰的同时,好几条东吴战船也同时钩住了汉军旗舰,然后迅速靠近,马上就可以展开夺舷战。
没有任何迟疑,许多汉军将士马上就象下饺子一样的跳上吴军旗舰,挥刀杀向保护陆抗的吴军士卒,吴军士卒奋力阻拦,与汉军将士展开近身血战。而傅恭也终于回头,冲着舱内大喊道:“侠士们,看你们的了!目标,陆抗首级!”
第一名傅恭苦心培养的死士冲出船舱,拿着一支火把和一面盾牌冲向船首,迅速观察了一下敌船情况,然后毫不迟疑的跳上了吴军旗舰,又直接冲向了陆抗所在,许多吴军士兵看到他没有携带武器,纷纷都冲了上来拣便宜,而那名死士一边用盾牌格挡着吴军的攻击,一边把火把往胸前一放……
嗤的一声轻响,一名吴军士卒的长矛从侧面捅进了这名死士的身体,然而这名死士不仅没有喊疼,相反还张开了双手,扭过头来从那名吴军将士微微一笑,轻轻说道:“阴曹地府见。”
“轰隆!”
话音未落,这名死士的胸前突然爆发出了一团巨大的火花,无数的尖锐铁甲,也从他的胸前喷射而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射向前方密集的吴军士卒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