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只觉得胸腔涨的不行,对于没有学习过潜水的她来说,这真的已经是极限了。
殷玖夜,难道我真的要先你一步走了,你一个人我可怎么放心呢。
不过现在也好,我的父母便是你的父母,你会代替我孝敬他们,他们也会替我来照顾你,而如今,你有了朋友,有了家人,你会流泪,也会笑,你知道什么是温柔,什么是爱,是不是我也可以放心了。
若是我真的走了以后,你还会再爱上别的女子么?
若是一个人太难熬,那么就再找一个心爱的人吧,虽然我会吃醋的,但是却舍不得看着你一个人落寞。
殷玖夜,我好想再告诉你一次,我爱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陪我一起成长,一起经历风雨,将我惯的越发娇弱,甚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如此的恐惧。
可是,我不后悔,因为遇见了你,我这一生,才完美。
还有我们的宝宝,想不到她还没有机会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要随着我一起离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我这个做娘的,最可惜的是,她还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她,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来世,你是不是真的会穿过茫茫人海找到我,是不是真的像是你所说的那样,若是我未嫁,你便要万里红妆来娶我,若是我嫁人了,你便杀了我的夫君将我抢走,做那强抢民女的霸王。
你说,你怎么会这么霸道呢?若是你找不到我,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等你陪我看荆棘花开满堂,等你陪我走黄泉路踏忘川。
白竹,谢谢你。
沐寂北的手开始用力掰起白竹的手,她知道,若不是带着她,白竹很有可能会活着出去,若非有她,只怕他已经逃出生天了。
她不想欠他太多,尤其在这种生死渺茫的时候,若是欠了他那么多,她又该用什么来偿还?她所要欠的,只有那一个男人就好。
白竹感受到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被女子掰开,心中升起滔天的怒火,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的笑意,他的心开始莫名的惊恐。
不顾沐寂北的反应,直接上前将她抱住,对着那双樱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沐寂北只觉得空气正在一点点回来,神智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看清面前的那张俊脸,瞪大了双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反射性的要将面前的男人推开,只是因为身在水中,力道被卸去了大半,白竹根本不为所动。
白竹看着女子恼怒的神色,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虽然在这种时候,似乎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北北,如果不能拥有你一辈子,至少让我曾经有一瞬拥有你,也许,那就够了。
在白竹的带领下,两人竟然渐渐游出了漩涡,两颗脑袋瞬间冒出海面,纷纷重重的喘息着,有一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天色还是很暗,但是前面不远处那巨大的漩涡依旧像是猛兽狰狞着,白竹道:“我自小在海边长大,熟识水性,对海中的天气也都有应对之策,只是却从未遇见过这般暴雨和漩涡,看来真是因为绑了你,遭了天谴。”
沐寂北有些疲惫,加上刚才的事情很是尴尬,就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在白竹面前竟然总是无言以对,相比较在殷玖夜面前,则是要自然随性的多。
白竹所说的却也是实话,之前在西罗附近也有着漩涡,但是在旁人眼中看来几乎不可能躲过的漩涡,对于他们来说却并非什么难事,而这个夜里,他们所遇见的漩涡比起帝都边上的漩涡都要恐怖上数倍的存在。
但是纵然如此,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船毁人亡,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昏暗的天色,种种不利的因素加在一起,才使得这些善于在海上漂行的人也纷纷离散。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将会变得十足的渺小。
沐寂北很累很累,在海水里呆的久了,倒是也不再觉得海水有多寒凉,反倒是一出了海面,腥甜的海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沐寂北几乎快要游不动了,从船剧烈晃动开始,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暴雨还在下个不停,打在脸上让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四肢更是酸软无力的几乎抬不起来。
白竹游到沐寂北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凭着敏锐的判断力,向着一个方向游去。
沐寂北连询问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只是一颗心始终吊着,生怕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白竹似乎也累的不行,再加上一直顾着沐寂北,以及那条受伤的腿,更显得吃力,连开口调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一路沉默着,为了活着,只能继续向前,否则,便只有死。
游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看见岛屿,天却渐渐开始亮了起来,初生的太阳散发着火红的光芒,刺的眼睛生疼。
沐寂北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太阳,在此刻,自己渺小的就好像一粒砂砾。
天色还未大亮,却也迎来了黎明,在水里扑腾了许久的两人都有些筋疲力竭,除此之外,再没有浮木可以让两人来抓,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沐寂北觉得自己的腿快要抽筋了,胳膊更是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了。
“再坚持一下,最多一个时辰,一定会有岛屿出现。”白竹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却还是安慰着沐寂北道。
沐寂北点头,虽然抬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没有一丝人烟的痕迹,更没有白竹口中所说的岛屿,可是无论白竹是真的断定有,亦或者是为了安慰两人,给两人坚持下去的信心,她都只能信他。
半个时辰后,沐寂北真的不行了,男人的体力和女人的注定是有着不小的差别,再加上白竹有着几十年的功力,可沐寂北不过数年,又有着身孕,能够支撑到现在,全凭毅力。
沐寂北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弃,只是动作却越来越缓慢,轻飘飘的,好似随便的一个浪,便能够将她给拍走。
暴雨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海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宁静,有一种暴雨初歇的安宁,更有一种清新却又雄浑壮阔的美。
白竹回头游到沐寂北身边,揽住她的腰身缓缓道:“相信我,再有半个时辰一定会有岛屿。”
沐寂北看着面前的男子微怔,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脸颊上的水珠滴滴滑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嘴唇更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已经发白。
沐寂北点点头,却垂下眸子,白竹,其实你本不用如此,如此一来,要我怎么再怪你,又要我拿什么来偿还?
两人一路游了半个时辰,在白竹的帮助下,沐寂北也一直没有放弃,只是肚子上时不时的传来不舒服的疼痛,她知道,一定是她的孩子,只是现在,她除了挺着,别无他法。
果然,没多久,沐寂北终于在不远处瞧见了一座岛屿,岛屿上的树木还是绿油油的,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如今已经濒临冬日。
“太好了,我判断的果然没错。”白竹脸上露出一抹欣喜。
沐寂北也勾起了浅浅的笑意,这算是逃出生天了么?
有了目标,两人似乎都有了动力,一时间,都是加足了劲向岛屿游去。
终于,海水越来越浅,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搀扶着走上了岛屿,随后浑身一软,纷纷倒在了沙滩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而此刻,殷玖夜一行人也分做数只队伍,往不同的方向前行。
许是因为位置的不同,他们并未赶上那场暴雨,倒是偶尔会触碰上一些暗礁和小漩涡,也足以让人心惊。
就在两日后距离殷玖夜和沐正德前行的东侧,突然传来了烟火,而这烟火正是意味着有所发现。
几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掉转船头,向东侧进发。
即便是火力全开,可依旧是又花费了两日的时间才赶到传来烟火的地方。
两条船之间,迅速架起甲板,沐正德等人快速走上那条船。
“可有什么发现?”沐正德利落的开口。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我等一路向东行驶,可是这一片海域就在两天前的夜里,突然发生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雨,我等因为不熟悉水性,不敢贸然前往,便一直努力控制着船只停留在原地,待到次日放晴再继续前行。”一名侍卫头领开始解释道。
“然后呢?”
“然后等到次日天气放晴,我等正打算继续行进的时候,却发现远处飘来了不少的木板,猜想是有船只遇难,因为按照地图上所说,前方一段地带多暗礁和漩涡,又遇上暴雨,可是卑职却偶然间发现这漂浮着的木板上的图案,同陛下所给的图案正好吻合,便忍不住猜测…猜测…”
那侍卫看着面前越发阴沉的几张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招手,让手下将那捡来的船板呈了上来,同时也将手中当初沐正德所分发的那张船只的图案分发了下来。
殷玖夜和沐正德迅速对照了一番,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难道说,真的是遇难了么?看着这茫茫大海,若是船翻了,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沐寂北还有着身孕,怎么会有活路?
沐正德的双手也有些颤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北北,告诉爹,你在哪?
殷玖夜最迟才反应过来,一抬头便已经双眼通红,怒视着那名侍卫头领,狠狠的掐住他的咽喉:“你胡说!你胡说!”
那侍卫头领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而后一点点变成绛紫,满眼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殷玖夜,就好像在看着地狱来的修罗。
初一等人连忙将殷玖夜拉开,可是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主子…”
“滚!”殷玖夜内力涌动,一瞬便将周身的人都震了开去。
迫于这强大的力道,初一几人都被重重的甩在了甲板上,捂着胸口,嘴角流下一抹血迹。
初一的眼神也有些灰暗,他知道,主子这是失控了,以往每次对他们动手都绝对会掌握好力道,可是现在的主子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只是难道沐寂北真的就这样被这片大海所吞噬了么?若是这样,只怕他一辈子子都无法心安了。
殷玖夜不再说话,穿过众人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静坐在床上,手中还拿着沐寂北临走时正给他缝制的那件衣裳。
“北北…。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男人的声音轻而小心翼翼,带着莫名的恐惧,让人看了心疼。
他痛恨自己,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保护她,可是。可是到头来,却还是一次次让她陷入威胁之中。
“北北,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将你保护好,才会不来见我?没关系,你不来见我,我便去找你,你说过,你会等着我的。”殷玖夜轻轻呢喃,整个人只一瞬间就好似被掏空了所有的生气,变得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大约半个时辰后,男人的眼神突然间清明起来,铺天盖地的阴霾让人窒息,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沉寂压抑,却多了些凌厉和杀意。
他说过,任何人,即便是老天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要去找她,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年找不到,他可以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会用他的余生来找她。
若是他死以后,还是找不到她,他要在海边化作一方石碑,生生世世永远伫立在那,每天可以遥望着海面,任由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气息,总有一日,她会回到他的怀里。
殷玖夜将沐寂北所缝的衣服平摊在床上,是一件高贵妖娆的紫色,就在这一天前,她还曾打趣她都厌烦了他日日只穿黑色的衣裳,最后被他好好蹂躏了一番才老实下来。
想起她通红的脸,低着头小声道:“明天给你选一件紫色的。”
他知道,其实她早就在做了,只是怕他不喜欢,一直没有说,他也故意没有点破,那淡淡的温馨最后被吞没在他的吻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衫的每一寸,神色温柔,就好像还能感受到她在自己是身边。
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衫,殷玖夜格外小心的将这件紫色的衣袍穿在身上,过于白皙的皮肤让这紫色显得的妖艳,只是本该高贵的气质却被男人穿的诡异非常。
整件衣衫做工精细,可以看出女子的用心,上面掐金丝的巨蟒只完成了一半,一只金色的蟒头狰狞着,却没有身子,一双黑曜石的眼好似在紧紧盯着你,让人忍不住退缩。
而这,更是为男人平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一见,便会觉得毛骨悚然。
等到殷玖夜再次走出房门,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沐正德强撑着同众人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殷玖夜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突然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
原本气氛紧张的屋子一下子就诡异起来,有的人抬头便直接瞧见了殷玖夜,有的人则是始终不敢回头。
但是无一例外的,整间房间里一瞬间便寂静无声。
“下一步去哪里?”殷玖夜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开口。
几人这才正面才瞧见这个男人,一瞬间,眼中溢满了惊恐。
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红润,配着这绛紫色的衣衫更是诡异异常,眼下青灰,眼中更是血红一片,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触动。
沐正德叹息一口,北北,你消失不见,却把这个男人的灵魂也带走了。
为父终究没能保护好你,从前,为父不信人不与天争,可是到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算无遗策,却也无法保你周全。
不过为父还是庆幸,至少你没有变成象牙塔里的公主,你聪慧,坚韧,隐忍,为父相信,你一定在哪个地方在等着我们。
“按照侍卫的说法,再联系岛屿的位置判断,从这条路走大致可以有两个方向选择。”沐正德的手指指向桌面上的地图。
“两个方向,分头行动。”殷玖夜冷冷的开口,语气却同以往有了许多变化。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好像受了伤的狼王,即便每走一步都会鲜血淋漓,可是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孤傲姿态。
沐正德自然也察觉出了殷玖夜身上的变化,似乎沐寂北不在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对于他便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