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扶额,直接对外头吼了句,“都干什么?一个个的,楚副使是如何教的你们?”
外头的却丝毫不动,许久的宁静过后,才是有一人轻着嗓子外门外禀报,“正使,属下是接您和姨娘出巴陵城的。”
看来,也是等候许久了。
柳小桃看着热闹,心里头虽然疑惑,可是面上却绝不多问一句,被沈浩牵在后面,安安静静的。
大门一开,柳小桃原本宁静下的心又是噗通噗通地加快了,满院子都是身着黑甲的暗卫,一个个身姿矫矫,两胯各插着两把弯刀。
自己之前就听说过,在十三年前的淮南王叛乱中,就是有这样一支队伍,独立于大周军队的编制,个个都披着黑甲,两只手各持一把弯刀,横闯于千军万马之中,砍马蹄,斩首将,所向披靡,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可以见到活的。
“暗卫第十八队,见过正使。”为首的是个年且四十的汉子,一脸的精明,只是面容沧桑,仔细一看,这左脸上,还带着一个十字刀疤。
柳小桃没想到,这只在戏本子里的队伍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出现在这巴陵城的小院子里,更是没有想到,这暗卫,居然会听沈浩的命令。
“人都到齐了吗?”沈浩居高临下地问了句,簌簌风起,衣角猎猎生风,眉宇间,霸气尽显。
此时的沈浩,让柳小桃觉得有些陌生,更多的,则是敬畏和佩服。
“到齐了,总共七十三人。”刀疤汉子恭敬答道。
沈浩这才是点点头,回头对着柳小桃,眉眼间突然涌上一股疼爱和温柔,和面对这些暗卫的表情完全不同,“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柳小桃缩缩脖子,“什么问题?”
“我们去哪里的问题。”
“额,那你说,我们去哪?”
沈浩嘴角一扬,带着十足的把握和底气,吐出两个字,“京城。”
柳小桃一愣,似乎没想到沈浩的目的地是那龙虎之穴。
“那老侯爷呢?还有老夫人,还有蒹葭。”柳小桃拉着沈浩的衣角,急急地问道。
沈浩看了一眼满院子的黑甲暗卫,先是遣散了众人,才是关门对着柳小桃道,“祖母你不用担心,她有先太皇太后赐的戒指,不会有人敢动她。”
柳小桃点点头,这点自己也是知道的。
“还有侯府里的十四个姐姐都嫁出去,严格算起来,是要入夫家族谱的人,牵连不大。”
柳小桃又点点头,总算也是知道,最近这半年里,侯府跟着大放送一样的嫁女儿是怎么一回事了。
“至于父亲……。”沈浩拖长了声音,慢慢说出三个字,一字一顿,触人心弦,“在牢里。”
“不会有事吧。”柳小桃心里一下就是急了起来,虽然自己和这老侯爷没什么交情,可是,他毕竟是沈浩的父亲,也是整个镇远候侯府的主心骨,何况他老人家现在还病着不是吗。
“不用担心,”沈浩却异常的淡定,仿佛老侯爷不过是和知府大人去喝茶罢了,“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你想,以父亲的势力,即便是在牢中,也不会当真被看做犯人。”
柳小桃盯着沈浩看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看透,沈浩那话语里的淡然和不在意是哪里来的,这家伙,难不成当真有把握到了那种程度,还是这丫的根本就不是老侯爷的亲儿子,老爹都入狱了,他还有心思来这逗自己笑。
“不过,”沈浩把柳小桃抱在膝头上,像哄着小孩子一般环抱着柳小桃,“不过这次宋长欢提早了两天,让我有件事,还没有安排好,有样东西落在了侯府,如今侯府被封了,要拿到,有些麻烦。”
“什么东西?”
沈浩也不瞒,直接道,“那枚凰纹流云的玉佩。”
“那个,夫君?”柳小桃伸出食指戳了戳沈浩的胳膊,低着头,一副害羞不好意思的样子,“你说的,可是这个?”
柳小桃手一摊,掌心里的,正是那枚玉佩,这还是丁香死时明月交给自己的,自己还没来得急收起来,就被崔不归喊了出来,没想到姻缘巧合,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沈浩一愣,却还是昂头一句“媳妇儿真棒。”
“你棒你棒,你最棒了。”柳小桃貌似谦逊,可夸赞的话语只是掩饰着手上匆匆将玉佩收入囊中的动作,若是放到过去,自己是不在意的,可是如今自己的身世背后,还有那么多漩涡玄机,这襁褓和玉佩,还是放在自己这,自己才最安心。
柳小桃的小动作沈浩如何不知,可是见了,也是熟视无睹,将脖子昂高了些,嬉笑道,“我当然是最棒的了,媳妇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087又见明月
男子的热气喷薄如潮水,拍打在柳小桃已然红晕的小脸上,用句俗话来说,这沈浩一张嘴,自己就知道他要喝汤还是咽菜。如今,柳小桃清楚的知道,沈浩,这又是心痒痒了。
“别这样,今晚外头有人呢。”柳小桃几番推诿,若是自己没猜错,那些暗卫所谓的退下就是暗中在保护这间院子。
“没事,”沈浩已然是心火燎原,直接抱着柳小桃上了床榻,低着嗓子道,“我会很轻的。”
四月天,鸢尾花开,今夜,又是一番旖旎。
第二日清晨,马车早已备好,明月已经被柳小桃打发了回去,毕竟,此行凶险未定,柳小桃还是不想带着明月一同犯险。
新来的丫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捧了个红腥毡子出来,垫在马车里,手上还提着个湘妃竹的踏板,供柳小桃上马车,这等待遇,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去逃命的,倒像是出游的。
“我们去京城做什么?”柳小桃忍不住,掀开帘子低声问着骑马侧行在马车旁的沈浩。
“你可知道,为何即便是抄家,侯府也是被抄得这般平静,甚至,连一场流血都没有?”沈浩没有直接回答柳小桃的问题,反是这般问道。
柳小桃哪里知道,老实地摇了摇头,换得沈浩狡黠的一句,“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哼,不说就不说。”柳小桃赌气一般地落下了帘子,可是心里头也是对沈浩信任得紧的,车厢里,有食盒,又水囊,一应俱全。
春日正盛,人都容易犯春困,才行了半日,柳小桃身子又惫懒起来,倚在车厢里的软枕上,闭目养神。
快到日中的时候,柳小桃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我不是小偷,真的不是,诶,你们凭什么抢我的包袱,我没偷你家的包子。”
“滚蛋吧你,我这包子明明端出来的时候还有三个,如何现在只剩下两个了?看你这副穷酸样,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吃饭了吧,哼,臭乞丐。”
“什么事?”柳小桃掀开马车帘子,凑出脑袋问道。
“回夫人的话,前头是个茶铺子,老板说是抓了个小偷呢。”小丫头如实答道。
沈浩和柳小桃出行,自然是要改头换面,改名换姓的,对外,沈浩只称自己是个江南商人,柳小桃是自己的夫人,此行,是去京城探亲的。
路上的人不过都是萍水相逢,见了就散,自然也不会多去追究这是真是假。
四月的天有些燥热,柳小桃本来不欲去多管这档子闲事,可是刚好觉得闷得慌,伸手由丫鬟牵着出去,可这脚还没落地,就听到这不远处传来的高呼。
“小侯……候公子。”
顺着声音望去,柳小桃这才是睁大了眼睛,原来,这被茶铺子老板抓得紧紧的“小偷”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自己打发回家的明月,这丫头,怎么又出现在了这城外呢。
明月见到自己看到了她,更是愈发激动起来,挣扎的幅度也大了起来,挣脱了那茶铺老板,就是直直地朝着自己奔来,“夫人,明月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倒是个机灵的丫头,想到刚才明月转口喊“小侯爷”做“候公子”,开口没喊自己姨娘,反是喊自己夫人,柳小桃凑上前,也是握住的明月的手,急忙道,“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让你回老家吗?怎么?是不是钱不够了?还是家里人欺负你了?”
“不是,都不是,”明月噙着泪水,灰头土脸的,罗袜上沾满了泥水,“是明月舍不得夫人,明月还想继续服侍夫人。”
“傻瓜。”柳小桃摸了摸明月粗糙的手,上头隐隐还有些被戒尺打过的通红。
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沈浩走了过来,明月连忙福身,“小……小……。”
“回来了?”沈浩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这到底是柳小桃一直以来的贴身丫鬟,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恩。”明月使劲地点着头,扑通一下,又是对着沈浩跪下,“公子,求你让我留在夫人身边吧,明月一定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夫人的。”
看着明月一副落魄的样子,沈浩估摸着,这丫头多半也是在家里遭了什么事,若不是无处可去,也不会又打转回来寻柳小桃,只是看着柳小桃,询问这小鬼的意见。
“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吧,况且,我也习惯有明月服侍了。”柳小桃自然不会推脱,况且,明月的忠心,自己向来都是知道的。
这边是主仆相见,情谊浓浓,那边的茶铺老板却依旧耍着无赖,搭了块白色汗巾就是洋洋洒洒地大步流星而来,手一摊,只道,“得,你们聊得开心了,可我这包子钱,还是得给的吧。”说罢,还特意上下打量了柳小桃和沈浩,见着两人衣着不俗,家境定也不一般,更是昂头道,“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穷人家,这小偷既然是你的丫鬟,这钱,也得你替她赔。”
“谁是小偷了,我根本没拿你的包子。”明月急得跺脚,她可不想一相见就给自己主子丢了面子。
柳小桃也欲争论,沈浩却是大步上前,“你包子多少钱一个。”
这茶铺老板听得,眼睛咕噜一转,粗着嗓子道,“老子这包子可不简单,肉是用的北方草原的牛肉,油用的是家炼的猪油,面用的是最好的小麦磨成的面粉,就连这里头的葱花,都是精挑细选的。”
“别啰嗦了你直接说多少钱吧。”柳小桃夺声道,这样斤斤计较,见钱眼开的主自己最是看不过了,虽然,额,自己貌似也干过这样的事。
茶铺老板丝毫不懈气,反而愈发有底气地伸了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文钱?我有,我自己给你。”明月说着,就是掏起了腰包,这三文钱一个包子比起大街上的确实要贵一些,可好在,自己还是带走了些散银出来的。
“哪里,”这茶铺老板啐了口痰道,“老子说的是三贯钱。”
“三贯钱一个包子,你家包子是金的还是银的?”柳小桃转身就拉着明月,“明月,我们走,这就是个没见过银子的势利眼。”
而柳小桃走过沈浩身边的时候,却发现沈浩依旧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犹如钉在地上一样。
“走了,就是个耍无赖的人。”柳小桃伸手去拉沈浩。
“三十两银子。”沈浩突然发声,简洁而颇有魄力,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就连那茶铺老板都傻了眼,一个包子,居然可以卖的三十两银子,自己若是拿了这三十两银子,都可以在城里买间铺子来卖包子了,丫的明天自己一定要再多做几笼。
沈浩突然轻轻一笑,对着茶铺老板轻蔑地扬了扬嘴角,“我出三十两银子,买你这间破茶寮,你卖不卖?”
“我……。”茶铺老板猛地咽了口口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天上掉的馅饼,就自己这间破茶寮,除了地方好些,这桌子椅子可都是从人家那里匀过来的,怎么算,也不值三十两银子。
“哦,看样子老板还是舍不得你那破茶寮,夫人,我们走吧,还要赶路呢。”沈浩这回倒是极为积极地牵过柳小桃,直接朝着马车上走去。
“卖!我卖!”这么好的生意,不卖的是傻瓜。
沈浩脚步顿了顿,却是接到,“我反悔了,太贵了,不值得。”
“那就二十五两?”
沈浩继续走开。
“二十两?”
沈浩头也不回。
“这位大爷,十五两总可以了吧。”
沈浩这才是悠悠地回过头,笑道,“成交。”
正常的交接事宜后,柳小桃窝在马车里看着那盖着大红拇指印的契约,啧啧舌,还是觉得不值得。
“虽然说十五两银子也算公道价,可是我们此番去京城,还在这城郊买个破茶寮做什么?”柳小桃边说,边剥好一颗卤花生,塞到沈浩嘴里。
“嫁妆。”沈浩腆着脸往柳小桃怀里凑,一副打滚撒娇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买茶寮时候的霸气,不过话说回来,这沈浩讲价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快,准,狠,讲价三要素可都是占齐了。
“嫁妆?”柳小桃挑挑眉,“给谁的嫁妆,你不会打算咱们女儿出嫁的时候,就送间破茶寮吧,那可不行,我的女儿,得嫁得风风光光的。”
说到此处,柳小桃更是两手叉腰,坦然一副护短的模样。
沈浩笑着,伸手刮了刮柳小桃的鼻尖尖,真是,自己都还是个孩子,都想到嫁女儿的事了。
“你收好吧,”沈浩把房契和地契叠好递到了柳小桃的手边,“这是给明月的嫁妆,我看得出她对你的忠心,也算是我谢谢她,把你服侍得这么好。”
柳小桃怔了怔,似乎有些不相信,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沈浩也会如此上心,手顿了顿,收好了契约,低下头,“哦”了一声。
“至于咱们的女儿,”沈浩突然露出一股邪魅的坏笑,大手直接覆上了柳小桃的小腹,贴在柳小桃的耳际呢喃低语道,“我们还得赶紧造出来才能考虑嫁妆的事。啊?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