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了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更深入一些的酸菜鱼无法回答,他们只能离开电影后想办法。
请你把我们带出去吧。想到这里,姜霁北干脆地说,先离开电影,之后的事情再说。
现在的事现在说,酸菜鱼的影像再次闪烁了一下,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人工智能也懂得谈条件了?
姜霁北把心中的讶异压在眉梢,感觉屏幕里的那道程序越发像人。
我无法观测到系统之外的事情,只能感觉猪肚鸡一时在系统内,一时又会离开系统。画面上的酸菜鱼波动程度越来越大,以至于色块从屏幕中掉出,砸到了地面上,我要你们找到她,带她来见我。
姜霁北勾了勾嘴角:带她回这实景系统里见你?她多半不乐意。
沉默半晌的池闲也在此刻开口:你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吗?
酸菜鱼摇摇头,视线紧盯着他:我很想知道。
她正被强行连接上思维调整装置,我们正准备去救她。池闲看着屏幕下方,掉落的色块在地板上缓缓变色,提醒着他们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能不能突破重围是一个问题,救了她之后怎么撤离也是一个问题。电影之外极度危险,我们不可能再度返回这里,返回电影之中。
姜霁北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屏幕的亮度在没有被人调整的情况下迅速下降,酸菜鱼的脸瞬间变得灰蒙蒙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忧愁。
池闲在这个时候抛出条件:除非,你来电影之外。
就像电影节主办方发言人一样,人工智能自然可以拥有实体。
酸菜鱼还在摇头:我没有实体权限。
你可以有。池闲慢条斯理,却逻辑清晰,我们突破重围也需要你的帮助,既然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绕过主系统,就可以利用漏洞影响实景装置起效范围内的所有人。
简而言之,就是制造更多的error。
姜霁北知道,这是池闲在暗中与酸菜鱼讨价还价,把猪肚鸡带来的对等条件从协助两人离开电影还成了在电影内外协助两人。
他忍住发笑的冲动,感觉池闲就像个忽悠无知孩童去**工的无良人士。
姜霁北不懂酸菜鱼的衡量标准是什么,只见对方闪动了几下,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的反应正在池闲的意料之中,池闲没有多话,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穿过屏幕了?姜霁北站在屏幕面前,表情有些困惑。
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离谱。
他真的要和池闲一起像古老电影中的贞子一样在电视里爬来爬去吗?
他要怎么回到现实?从现实的屏幕里爬出来,完成空间的转换?
请进。酸菜鱼侧身让开,留给两人雪花与红色交替闪烁的屏幕,进入我可以操控的空间里,我就可以把你们弹出。
原来如此,姜霁北松了一口气。
池闲伸出胳膊,握住他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同撞进了屏幕中。
没有迎来预料之中的撞击感,姜霁北睁开眼,发现自己与池闲站在虚空之中,四周是由流转的色彩拼合而成的无数道门,隐约可以从门中窥视到另一个世界。
酸菜鱼站在他们旁边,已经是正常人的模样,不再是刚才荧幕上的像素小人。
他对两人点点头,伸出手:等你们的好消息。
池闲也点点头,准备与酸菜鱼握手:需要你的配合。
没想到的是,酸菜鱼不是来跟他握手的,他手掌一翻,池闲就像是被喷气弹力装置冲击了一样,飞速弹向上空。
等下,眼前的一幕让姜霁北警惕地后退一步,电子意义的弹出就行,不必使用物理模拟特效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飞速掠过无数道门,瞬间被流转的色彩吞没。
一刹那的头重脚轻之后,姜霁北重新站到了坚实的地面之上。
他们回到了池闲的办公室里。
哥,池闲的声音在姜霁北的耳畔响起,距离我们进入电影刚刚过去了二十三分钟。
姜霁北依然没有实感,确认道:确定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不确定,暂时相信酸菜鱼的话。池闲用监控观察了一下走廊,走廊里空荡荡的,连原来的工作人员与守卫都失去了踪影。
办公桌的投影里,飞速而来的密集红点在以岛屿为圆心的半径十二海里的圆形边消失,偶尔有几点越过圆边。
地面微微颤动。
战斗还在继续,岛屿的范围防御装置开启了。池闲控制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走廊真安静。
姜霁北快步走到门边,探了探头,果真一个人也看不到:可能都被调到地上去了,趁这个机会,我们去地下四层救猪肚鸡。有什么路线安排?
池闲愣了一会儿:不管什么路线安排,上下楼层,都需要坐电梯。
姜霁北也愣了愣,坐电梯是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现在他们无法确认乘坐电梯的安全性:那有没有连接上下的暗口和楼梯?就像你从这里送我到餐厅盥洗室的暗道一样。
从池闲口中,姜霁北对岛屿的地下设施有了浅显的了解,一层有四十多米高,来来回回走暗道,走到实验室,说不定仗都打完了。
暗道作为应急通道的一部分,都是有人把守的。池闲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根线,接上会客厅角落的清洁机器人,我用机器人试一试,让它探探路。
机器人的摄像头连接上智脑,显示出前方的画面。
穿过弯折的走廊,机器人来到电梯口处,矗立着十扇电梯门的过道上,列满了等待电梯的人,他们都是正准备往更深的岛下躲避的工作人员。
池闲和姜霁北站在办公室门口,通过智脑投影看机器人吱吱嗡嗡地挤进人群。
人们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所有人都立如雕塑,看都不看一眼莫名出现的机器人。
奇怪。池闲低语一声,让机器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没有人给予回应,机器人响起鸣音,在人群中喷出清洁剂。
依然没有人试图闪避,过道里如恐怖片开场一般宁静。
就在池闲快以为这又是一场恐怖电影的时候,姜霁北疑惑地开了口:有没有可能,地下四层之上,酸菜鱼让所有人都进入了电影实景系统中?
就如池闲对酸菜鱼说的,利用漏洞影响实景装置起效范围内的所有人。
但酸菜鱼的能力有那么大吗?
姜霁北念头稍动,立刻意识到应该反过来思考现在更有可能是实景电影装置让范围内所有人进入了电影,酸菜鱼只把他们两个弹了出来。
听姜霁北说完他的想法,池闲点头认同:装置辐射的方向不只往上,还可以往下,按照你的猜测判断,从地面到地下**层的人员都可能被影响。
这里自动化参与度很高,工作人员的短暂停摆也许不会引起深层的注意。可实际上,没有多少人知道深层里有什么,有谁在干什么。我们需要确认一下装置的影响边界,以此规划我们的行动。
说到这里,他按下按钮,办公室的门从只打开一条缝渐渐变为敞开:哥,我们出去。
好。
池闲带着姜霁北离开办公室,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上。
他们来到电梯前,电梯闪烁着表示紧急状态的红光,每一层楼的锁定状态都被解除。
池闲转过头,看向姜霁北:之前我说,以我们的力量无法切断防御设施的能源,现在很可能不一样了。
他刚说完,电梯显示屏上便弹出到达地面的提示。
厢门一开,姜霁北就看到了望不到头的整齐队列。
他们如石头人一样,保持着手持武器的僵直姿势。
没想到feb养着这么多私兵呢。姜霁北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唇角,语含讽刺。
池闲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听说有三层的军队和三层的物资供给中心。
他的话音刚落,队列偏左的一个武装分子无声地向前倾斜,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撞倒了一大片人。
也许他在实景电影系统中遭遇了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厢电梯的门突然打开。
两人警惕地退了一步,还没掏出武器,就看到三个人直挺挺地歪在电梯里。
看来上来的人也会受影响,姜霁北看了他们一眼,和池闲转头回到了电梯里。
看过地下二层的防震结构层、地下三层的调度层,电梯停在地下四层。
厢门打开,两人同时用视线朝里探去。
对峙的双方凝固成一幅对比鲜明的油画,持械的守卫列队整齐地守在门口,用一排排枪口对准通道里的人们。
有人一袭白褂,侧身倒下,白褂里凝着一摊血液,看起来是在企图逃离的过程中被击中。
这里似乎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姜霁北抿了抿唇:先下去看看。
地下八层的情况看起来非常诡异,虽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但脸上的肌肉却止不住地抽动,仿佛在做噩梦一般。
看来八层就是装置影响范围的边界了。池闲推断。
姜霁北应了一声,微微垂下眸,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哥。静了两秒,池闲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姜霁北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随口应道。
地下九层是姜叔叔居住的地方,池闲顿了顿,你想去看看吗?
第113章 是朋友
姜霁北抬起眼睛, 和池闲对视两秒后,说: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池闲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好, 我带你去。
地下第九层是电影剧组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即这座岛屿的影视基地。
体验者们所参与的影片都在这一层进行拍摄和制作, 完成之后再输送到第四层,投放到实景电影体验装置中。
姜霁北的父亲姜恒之教授就在这里担任电影高级顾问。
电梯门打开, 姜霁北随着池闲一起跨出电梯,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 都是各种大型影棚和街景拍摄区, 以及正在忙碌工作中的大小剧组。
与其他层不同, 地下九层社区并没有受到实景电影装置的影响。
这里分为影视服务区、数字影视制作区、影视拍摄区和生活社区。池闲一边走一边向姜霁北介绍,每天同时有上百个剧组在这里拍摄影片。
如果这里不是feb的地盘,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电影帝国。想到那些制作精良的影片最终会被feb拿去杀人,姜霁北就直犯恶心。
姜教授比想象中的要好寻找。
在整个地下九层,只要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就一定知道姜教授的名字。
姜霁北和池闲被工作人员带过去的时候,姜教授正在对一个剧组的拍摄工作进行指导。
看到熟悉的身影,姜霁北蓦地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
觉察到他的异样, 池闲也停下脚步,对带路的工作人员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工作人员回答不客气, 离开之前还好奇地看了姜霁北一眼。
姜霁北沉默地望着姜教授的背影,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人群的中心,被层层叠叠地围在里面。
很难想象再见父亲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但真正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 他紧绷的心终于稍微地松懈了下来。
池闲觉察到了姜霁北心中的犹豫,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给他打气:去吧。
姜霁北定了定神,转头看到池闲眼中鼓励的神色,点了点头。
这时,姜教授好像说完了,围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渐渐散去,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工作。
姜教授摘下眼镜,低下头用衣摆擦了擦镜片,忽然发现有个人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以为是来请教的同事,继续擦拭着镜片,随口问:还有什么事
爸。对方同时开口。
姜教授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看清面前年轻人的脸,他眼镜都忘了戴,捏着眼镜腿,诧异道:小霁?
我姜霁北刚要说话,姜教授却抢先一步,匆匆戴上眼镜,用双手握住他的肩膀。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紧张地问东问西:你怎么会来这里?是feb把你抓来的?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都好。姜霁北并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但久别重逢,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而是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比起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是因为操劳,姜教授变得更为清瘦,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在姜霁北心里,父亲和自己一直是两种人。
姜教授是个老学究,甚至有些固执的迂腐,一心扑在电影研究上,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家庭。
母亲悄然失踪后,姜霁北没少责怪父亲,矛盾在父子之间种下,又因为少年池闲的到来而被冲散。
池闲聪明又上进,姜教授对这个白捡来的儿子很是喜欢。
但这种短暂的平和并没有持续几年,七年前,池闲发生意外后,姜教授才知道,姜霁北和池闲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姜霁北擅自退学后,父子之间一直汹涌的矛盾终于彻底爆发,姜霁北只身去了国外,而姜教授断掉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
即便后来姜霁北选择从商,并功成名就,父子两人之间的裂缝也无法填补。
老姜,这是您儿子?他也上岛了?旁边一位没来得及撤退的大叔看了看姜霁北的脸,又看看姜教授,忍不住八卦道。
对,对我儿子,姜霁北。姜教授这才松开姜霁北,向他们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