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秦铭没有等高婵,自己先回了别墅,发现舅舅的车停在车库里。
他拿了车钥匙,回车上要把昨天挂上去的香薰取下来。他打了死结解不开,最后还是拿剪刀剪了。
秦铭心中最讨厌的就是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从前不知道舅舅喜欢梁老师,但现在知道了,便不能再将高老师往他身上推。
高婵给秦铭补习完后,发现他态度冷了不少,不怎么聊天,一直在做题。
“下个月期末考,这段时间我多来几趟吧。”
秦铭忽然停住动作:“下月我准备自己复习,您就帮我补到这月底就行。”
这是秦铭一早就做好的决定,却没来及告诉她,但已然让高婵心里开始不平衡:“为什么突然这样?是因为听到了中午那段对话吗?”
秦铭叹了一声:“不论您信不信,我早就有这种打算。”
高婵充耳不闻:“我虽然不是你的任课老师,但也辅导了你这么久,更没有对你做出格的事,不过只是喜欢你舅舅,才冲动去找的梁老师。我可能那样说话是有一些咄咄逼人,但那都是因为我怕自己又失去了机会。”
秦铭不想插手他们成人之间的感情,道出自己的想法:“高老师,虽然我还年轻,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讲究真诚,更不会因为害怕失去机会,就让别人去做保证。其实我们家的人感情都不顺,我看舅舅都快奔叁了,希望他能尽早找一个,所以我知道您喜欢舅舅后,也一直在帮您,但对我来说,舅舅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您要喜欢他,就自己大胆去追,用不着这样。”
高婵咬紧了唇难堪。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知道感情只能凭自己努力,他人的承诺起不到一丝作用,只会显示自己的卑微与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丢了身上那份最引以为傲的自信,需要变成梁桔的模样迎合吴霦的喜好,还需要从梁桔身上得到一份心安理得。
高婵什么也没说,收拾好包出门正好碰见吴霦。
他明天要出差,回别墅取了趟东西,正好和秦铭打声招呼,叮嘱他好好准备期末考,不要乱跑。
高婵在楼梯口等了他一会,吴霦走来递给她信封:“我得出差几天,先把这个月的补习费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用现金代替转账,避免过多的交涉,能当面说的,绝不私下联系。
她接过,跟着他的步伐下楼:“你回家吗?载我一程。”
吴霦刚想拒绝她,听道:“正好我有话想对你说。”
吴霦不是没有发觉高婵的心思,正好趁这次机会能说清楚,载上她将车开到别墅区外,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地方。
高婵望着光秃秃的后视镜,仿佛自己从未到过他身边。她之前不敢表白,是因为没有把握,也不想经历拒绝,但她终于受够了。
“你知道吧,我喜欢你。”
吴霦在望着窗外的路灯,回头看她时,依旧是那张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脸,似乎她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吴霦的态度一直都很明显,他对高婵没有其他想法,更没做过让她产生误会的行为。
“高婵,我只把你当做秦铭的补习老师。”
他说的是实话,却实实在在扎到高婵的心。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没感觉,心里喜欢梁桔,但梁桔她宁愿和别人在一起都不愿接受你,你不会觉得很不值得吗?”
值得?他一直认为不值得的是梁桔,他是罪有应得。
“是我还不够好,不值得她接受。”
高婵惊讶了,她低估了梁桔在他心中的位置,更无法相信她从内心欣赏的男人居然能这样卑微。
她苦笑一声:“我不太愿意相信我喜欢的人,可以为了一个残酷拒绝他的人这样卑微。梁桔在我眼中是个很果断的人,她拒绝你和别人交往,那就说明她不愿给你机会,不爱你。不论是以前,还是未来,她都会拒绝你。难道你要一直等她吗?”
吴霦愿不愿等梁桔,都不会改变他对高婵的看法:“这是我的事。”
高婵激动道:“她都那样对你,你怎么还愿意等她?你的?时间和感情就那么一文不值,可以随她任意践踏吗?”
吴霦的呼吸沉重,脸色越来越难看,冲她冷静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高婵望着他从未如此生气的瞳孔,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才是那个最无关紧要的人。
吴霦明白地告诉她:“我愿不愿意等她,她会不会接受我,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态度,请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吴霦解开中控,声音宛若夜里的寒风,吹凉了高婵火热的心。
“下车。”
高婵是彻底被拒绝了,明明白白的失败收场,不肯接受这份难堪的事实。
周末放假,高婵去瑜伽班转卡,她本来就是为接近梁桔才办的卡,接到前台通知就来了。
转卡手续办好,遇上瑜伽班下课,高婵转身就望见宋雅丽得意忘形地朝她走来。
宋雅丽要结婚了,来瑜伽班勤快不少,见到高婵在转卡,笑着过来打招呼。
“不练瑜伽啦?是瑜伽太难攻克上不了手是吧?也对,趁早认清自己的能力是件好事。”她说话阴阳怪气。
高婵不怕撕破脸皮:“你少含沙射影。”
宋雅丽打量她的头发穿着,觉得好笑:“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们看不懂吗?你就算把自己弄得再像梁桔,照葫芦画瓢,也比不了梁桔在他心中的位置。”
高婵厌恶他们说她比不上梁桔:“她有什么资格能高高在上?她不过只是一个践踏别人真心,还在隐隐享受的自私鬼罢了。”
宋雅丽一肚子气,硬是忍住给她拉到外面,借着这阵寒风一起叫高婵彻底认清。
无论是梁桔对吴霦的付出,还是她所承受的代价,拿一件出来和高婵做比较,都足以将高婵碾压在脚下。
试问高婵,她有什么资格去和梁桔做比较?
宋雅丽质问她:“你现在觉得有资格和梁桔在吴霦心中做比较吗?”
高婵听完,完全怔住,闭着眼睛压根不敢相信。她企图成为梁桔的影子走进吴霦内心,却不知道他们曾有那样一段刻苦铭心的过往。相比之下,她似乎只有一心一意的喜欢,拿不出半点可做较量的资本,去取代梁桔在吴霦心中的位置。
高婵睁眼那刻,玻璃门的倒影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看得刺眼。
宋雅丽瞧她也挺可怜:“刚见你那会,觉得你落落大方,挺招人喜欢。人只有做自己的时候,才配得到真正的幸福。”
高婵的自尊心和骄傲被自己亲手摔碎了,她无法去责怪别人,只怪自己不够真诚。
新年到来之际,忙碌的期末也迎来元旦晚会。黄老师今日请假,提前就将班级交给梁桔,让她安排。
夜晚的班级变成了K歌厅,学生们在紧张的复习中渐渐松懈,沉浸在新年到来的喜悦里,一直兴奋到结束。
学生被家长接光后,梁桔才开车出校园,在门口遇见还没走的秦铭,他穿得单薄,在冷风夜里瑟瑟发抖。
梁桔停到他身边:“怎么还不回去?”
秦铭俯身打着牙颤:“我在等车,一直没打着。”
外头风声呼啸,梁桔的头发都被吹起来,她瞧了眼时间,喊他:“上车,我送你回去。”
秦铭不跟梁桔客气,赶紧跑上车:“谢谢梁老师。”
梁桔送秦铭回去,他途中接到了吴霦电话。
吴霦刚出差回来,回别墅发现黑灯瞎火,问他:“你这么晚又去哪了?”
秦铭瞄了眼安静开车的梁老师,咳嗽声说:“过会儿就回来了。”
秦铭很久没再这样晚归,又正值期末阶段,所以吴霦很严厉地警告他:“你心里有没有数?马上就要期末考试,这么晚还在外面玩?我告诉你,要是这次考试掉了名次,特别是英语,寒假别给我回北京。”
秦铭开着外放,硬是忍住没笑,偷偷观察着梁老师的表情,发现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您怎么出尔反尔?不是说了要送我回北京的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到底在哪?”他吼秦铭。
“今天学校有活动,我刚结束。”
吴霦不听他忽悠:“少糊弄我。”
“我说真的,学校真有活动。”秦铭见他居然不信,着急解释着。
梁桔摇摇头,真心服了他两,隔着她在车上吵架,赶在吴霦发火前,开口替秦铭解释:“他没说谎,今晚学校有元旦晚会,我正在送他回去。”
吴霦忽地怔住,还没说话,电话就被秦铭挂断了。
秦铭趁机说:“梁老师,我舅舅他特别在意我英语成绩,每回考试前都叮嘱我用功复习。”
梁桔专心开车:“各项都要均衡。”
秦铭摸摸脑袋:“我明白。对了,梁老师。您是不是之前给我舅舅辅导过?”
梁桔疑惑地瞧他一眼:“怎么了?”
“我舅舅房间的书桌上全是泛黄的老课本,还有复习资料和一堆旧便利贴,他一直都舍不得扔。我翻了翻,上面都有您的字迹。”
梁桔的思绪回旋,缓缓嗯了声:“以前上学时我们是一对一辅导小组。”
秦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忍不住说道:“梁老师,其实我舅舅特别在乎您,上学期我和您唱反调那段时间,他对我很严厉,还替我找家教补习,就是想减少您身上的负担。”
秦铭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梁桔明白她在吴霦心中的位置有多不一样,更没有一个人能去替代。
梁桔沉默了会消化这些话,微微笑着叮嘱他:“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他乖巧:“收到。”
秦铭回别墅时,心情十分好,脸上还笑盈盈地打量吴霦。
“你跟梁老师在一块不会早点说?”
秦铭见他往外张望,笑得越来越放肆:“别看了,梁老师把我送到大门口就走了。”
吴霦回头瞪着秦铭,他一副早已看穿的模样:“舅舅,您喜欢梁老师早说呀。您放心,我就是为了您,这次也得把英语考好,爱屋及乌嘛。”
不等吴霦教训他,秦铭赶紧溜上楼,整个家里都是他欢快的笑声。
期末考试正式结束,成绩单出炉那天,年级召开了家长会。
吴霦再一次替秦铭开家长会,这次的心情跟以往不同,终于在秦铭身上看到了满满的希望。
家长会结束前,黄老师叫了几位主任课老师来教室,一群家长都在等着他们咨询。
吴霦望着梁桔被围在人群中,他很少见她工作的状态,比年少替他辅导时,多了一份拿捏自如的成熟。她的每一个眼神和笑容都从容不迫,认真倾听,细心做回答。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如今,她身上的光芒,都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待梁桔周围的家长走光后,吴霦才带着秦铭朝她走来。
秦铭这次英语考得特别好,135分,有进步,就应该得到表扬。
梁桔夸秦铭:“这学期你很用功,期末考试的英语成绩非常好,是班上突破最大的学生,希望下学期再接再厉。”
秦铭不掩饰他的喜悦,当着面问吴霦:“舅舅,梁老师都夸我英语考得非常好,您会让我回北京吧?”
秦铭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见吴霦把车钥匙扔给他:“去车上等我。”
秦铭识趣,屁颠颠地走后,他陪着她往办公室的方向一起走。
“听说鉴定结果下来了。”吴霦先开口。
鉴定结果是昨日下达的,检验报告上的致命原因,是由患者的并发症引起,所以判定结论与诊所毫无牵连,但梁少群还是本着善意慰问了对方一些金额。
她松了口气,望着他:“嗯。昨天结果出来后,周律师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我。”
他也为梁桔一家松了口气,点点头问她:“诊所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年后吧。”
诊所被砸成那样,开业之前需要重新装修,不仅如此,可能还会有舆论方面的压力,一切都得做打算。
两人一起走到办公室门口,梁桔忽然停下,盯着他亮亮的眸子:“还有事吗?我要去开会。”
吴霦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半晌后,跟梁桔说:“我明天送秦铭去北京团聚,会待一阵子。在那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梁桔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自她分手后,他又悄然进入她的生活,无论是眼中心里都无法忽视,可也明白这并不是彼此之间的开始。
她没接话,进办公室拿上会议本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