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究竟出何事了?”竟然能令外公与王将军的脸色如此难看,眸光微闪间不觉柳眉紧蹙的李瑾芸不禁道破了此间的一丝静谧。
“北戎鹰王郝连鹏飞趁丰俊祺与姜凯峰挥师南下之际反手抢占了咸阳,霸占皇宫,眼下咸阳城中已然是北戎人的天下了……”脸色漆黑的苏瑞德声音极为低沉黯哑。
“耶?姜凯峰不是与北戎人交好,丰俊祺甚至还同北戎联姻么?怎么突然反水?”惊愕连连的李瑾芸不解蹙紧了柳眉。
“通敌叛国哪个是好下场的?”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的王翦唯一痛心的是京城中苟延残喘的百姓的安危。
“那如此说来,西疆怕是岌岌可危,大将军可要速速赶回去主持大局?”瞥一眼面色沉郁的王翦,寒眸陡然一眯的丰俊苍刚毅的剑眉微动。
“老夫也有此意,所以特意赶来见王爷一面。”微微颔首点头的王翦别有深意的道。
将他神色间的肃然凝重看在眼中的丰俊苍漠然点头,“我们到书房去相谈。”深深的瞥一眼两人的丰俊苍眸光愈发深邃。
“也好。”同苏瑞德相视点头的王翦正欲起身,却是被先一步起身的李瑾芸所打断,“还是就在这里谈吧,本妃也许久没有出过北客院了,正想着要去探望一下大舅与二舅……”温婉但笑间不作声色的瞥一眼某人极为阴鸷的脸色,不觉唇角微僵的李瑾芸忍不住别了眸子。
“也好,那芸儿再披件外衣再去吧。”浑浊深沉的眸子中满是不舍的苏瑞德不以为他的淡淡道,而一旁薄唇紧抿的丰俊苍唯有狠狠瞪一眼奸计得逞的李瑾芸。
而却说虽是得了外公的尚方宝剑,但却并不急着要见南宫玺越的李瑾芸出了北客院便在花园的凉亭中歇脚落座,吹着深秋时节略带一丝寒凉的冷风,在落英缤纷间抬头仰望蔚蓝的天际那轻柔圣洁的云朵,唇角微扬间不觉美眸微闭,耳畔顿时传了花神略发落寞的声音。
京城的事,本大神很抱歉。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略发狐疑的李瑾芸柳眉紧蹙,难得一向自视甚高的花神竟然主动同她道歉,但却是令她更加好奇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本大神失职,天帝责罚禁闭半天,马上执行,所以特来辞行。
耶?哎、等等……
听得出花神言语间的凝重与肃然,还要追问什么的李瑾芸惊声呼唤了半晌,然却是毫无回应,禁闭半天四个字却始终在耳畔回荡。
盎然回神间眸光深远的眯着远方的李瑾芸心下陡然一沉,该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远远瞄见凉亭中孤身独坐的李瑾芸,悄然踱步而至的花宏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枯叶凋零秋风萧瑟吹得一派枯黄的景象。
“王妃在看什么那么纠结?”
“本妃纠结半年内,我们的消息源只能靠自己的探子了……”回眸一瞥的李瑾芸喟然一叹。
而愕然一怔的花宏熙眸光微闪间不禁眨眨满是狐疑的眼睛,欲语还休间舌头在口中猛然一个打转,“王妃这才休养几日,怎么就出门来了,王爷难道也不拦着,呃、还是王妃您想秘密幽会……”
“难怪阿苍总说迟早要割掉你的舌头。”凉凉瞥他一眼的李瑾芸美眸陡然一眯。
猛然噤声的花宏熙顿时苦笑连连,忙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哈。”
“丰俊祺与姜凯峰挥师南下,北戎鹰王趁机抢占京城,甚至坐拥皇宫烧杀抢掠,此间阿苍正同外公与王将军筹谋应对之策,本妃原想探望大舅,顺便同南宫玺越商议一二,不过阿苍心中尚还有芥蒂,况且本妃眼下尚还没想好怎么同南宫玺越怎么说,所以就在这里吹风歇脚……”
“又是北戎人!”咬牙切齿的花宏熙愤愤然的拧紧了眉头,“不对啊,丰俊祺与姜凯峰不是同北戎人臭味相投么?还是中间有什么差池起内讧了?”
“人心逐利,况且还是异邦外族,本妃所担心的是尚在京城中饱受水深火热之苦的黎民百姓……”
“哎,可悲可叹更是可恨呐……”不由得感慨万千的花宏熙漠然喟叹,“才不过一年光景,大周几代先王的苦心经营全都毁于一旦,真不知是该怪丰俊天的无能,还是丰俊祺的狼子野心。”
“诸位之争向来血雨腥风,但丰俊祺引狼入室的行径最是不该,怕是此刻正被困在中途进退两难的丰俊祺早已悔到肠青。”缓缓收回远眺的眸光的李瑾芸不觉眯起了眼睛。
“咎由自取!”冷哼一声的花宏熙漠然起身,换臂抱胸靠在柱子上一脸的愤然。
“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不过,阿苍与外公王将军皆忧心姜凯峰自知同外公抗衡只在伯仲之间,转而剑指西疆筹谋自立为王。”
“姜凯峰自立为王?”猛然膛大了眸子的花宏熙唇角狠狠一抽,默默良久方才撇嘴道,“恐怕这才是他姜凯峰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的真实意图吧!”
“他姜凯峰究竟图谋如何,我们暂且不论,本妃所希冀的是我们南疆需要喘息的机会,原本以为寒冬将至,至少西凉与北戎会暂且鸣金收兵休战数月,我们也好趁机休整一番,但只怕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了。”美眸微眯的李瑾芸默默垂眸,眯一眼毫无异样的腹部,不由得苦笑连连。
而当正靠坐柱子撇嘴冷笑的花宏熙瞥见她的动作时,吊儿郎当的面具瞬间龟裂,眸光微闪间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虽如此,但王爷与王妃现下身子都需要休养,本少主纵然就是有那通天的本事,但您与王爷调养那也是得循序渐进的来啊,所以……”
“所以,本妃在考虑是否再用万年紫参。”无视花宏熙神色的纠结与凝重,就着他的话头正好试探他意见的李瑾芸柳眉微扬。
而李瑾芸的话才方落,猛然一窒的花宏熙便是奇怪的瞥她一眼,“万年紫参不是万能的,尤其调养这等需要堪比火候都要磨人的缓慢过程,哪里是能用那种虎狼之药一蹴而就的?”
“真的不行么?”愕然一怔的李瑾芸唇角微僵。
“绝对不行,况且我们手中也没有万年紫参啊。”眉头打成死结的花宏熙不免扼腕叹息的轻轻摇头。
眯一眼花宏熙那神色流转间的惋惜之色,柳眉微挑的李瑾芸朱唇轻启,“但如果本妃有呢?”
“呃?王妃手中还有万年紫参?”眸光陡然一亮的花宏熙满是不可置信的深吸一口气,他犹记得他带在身上的万年紫参已经消耗殆尽,而藏在神医山庄秘制的灵丹亦是被姜凯峰糟蹋了不少,虽然薛掌柜下手够快,但却也是挽救不及,以至于他心疼到几乎窒息,然却也是徒劳无功唯有将这笔恶帐全都记在丰俊祺与姜凯峰那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身上,以至于陡然面对眼前李瑾芸的信誓旦旦,他都深觉不可思议。
而不若花宏熙心思流转间的腹诽连连,唇角陡然闪过一抹邪笑的李瑾芸却是淡淡扬眉,“阿苍可还记得当日姜凯峰差点将皇宫掘地三尺都没能寻到被丰俊天藏在宫中的那两只万年紫参?”
“……呃?该不会在王妃手上吧。”
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的李瑾芸淡淡道,“辛统领驻守皇宫数月,顺走一两样东西自然不是问题。”
忍不住噗嗤一笑花宏熙触角微僵,问题是谁人能想到当日将攻陷京城占领皇宫的姜凯峰险些逼疯的不是正主丰俊天,而是躲在暗处监守自盗的辛元浩?
而犹在满头黑线的花宏熙走神之际,款步盈盈相携而来的香玲与香巧微微福身行礼间,边摆放茶点,边笑语嫣然的道,“王妃,都大半天了,进些茶点可好?”
同两人微微颔首点头的李瑾芸先是接过香玲递来是热茶轻抿一口,正欲招呼那方怔愣良久的花宏熙时,却见被香玲与香巧的到来而打断了神思的花宏熙瞪着茶点忽而脸色一变,甚至顾不得同李瑾芸辞别便陡然飞身遁走,直叫瞪直了眼睛的李瑾芸满头雾水,回眸瞥一眼手中精致小巧的点心,而一旁相视挑眉的香玲与香巧却是心领神会的双双噗嗤一笑。
☆、第289章 世事弄人
午后时分,在暖暖的斜阳慵懒的倚照下,同李瑾芸双双靠坐在锦榻上翻阅卷宗的丰俊苍昏昏欲睡间眸光愈发迷离,微微晃动了两下的身子渐渐将重心靠在了一旁正聚精会神核算银两的李瑾芸的身上。
被他惊扰了神思的李瑾芸回眸一瞥间不觉莞尔一笑,想要叫程林将他安置到床榻上好生安睡的动作,却是因着怕弄醒他而猛然一顿,怜惜的凝视他满是疲惫的俊彦良久,很是心疼的喟然叹息,动作极为轻柔的将他额前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顺手扯过一旁的薄毯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温婉一笑,任由他就这么靠在她的肩头沉沉睡去。
再回眸看向账册的眸光却是不若方才那般清明透彻,甚至神思渐渐飘远,而少了神出鬼没的花神的叨扰,总觉心里空唠唠的李瑾芸不禁漠然垂眸,眸光微闪间收敛心神再次埋首账册中劳心费神。
而却说小眯片刻猛然惊醒的丰俊苍周身满是摄人的戾气,察觉到他周身气息有异的李瑾芸丢下账册忙抱住他浑身僵硬如铁的身子,瞪得大大的眸子中猩红如血的丰俊苍方才神色一松,但却是依旧难掩一丝颤抖的将她紧紧锁在怀中漠然不语。
无暇顾及被他搂到生疼的腰际,脸颊紧紧贴在他胸膛上的李瑾芸,深深的感知他砰砰砰犹如钟鼓般沉重的心跳,极为担忧的闷声道,“可是做噩梦了?”
然而,回答她的除却他双臂略微的抖了一下外,便是长久的静默,直叫心思极为敏锐的李瑾芸不由得蹙紧了眉头,然却是猜不透他此间那沉重到令人几乎窒息的心思。
而犹在李瑾芸的百思不得其解间,却是陡闻房门咿呀一声开启,但忽而又猛得合上了的声响。
被打断了神思的丰俊苍漠然收敛心神,缓和了几多神色后,方才松开因太过用力而几乎都要抽筋的手臂,深邃幽暗的星眸陡然闪过一抹深沉的幽光,顿了一下,方才缓缓抬眸眯一眼紧闭的房门。
“何事?”
“禀王爷,辛统领求见。”程林略发干哑的嗓音隔着门板悠悠传了来。
“带他到书房。”寒眸陡然一眯的丰俊苍冷冷道。
“是。”门外领命而去的程林步履生风。
不待欲言又止的李瑾芸追问什么,忙不迭起身向里屋走去的丰俊苍脚步飞快,恍若此前的病弱只是假象而已,然深知他脾性的李瑾芸却是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他刚刚绝非只是做噩梦而已,可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左思右想间总觉心头不安的李瑾芸再没了整理账册的心思,索性起身披一件外衣在香玲与香巧的陪伴下来到庭院沐浴在阳光下,浸润在秋高气爽的萧瑟清风中款步盈盈。
而瞧着在不大的庭院中转了两圈依旧闷头踱步的王妃,同香玲相视凝眉的香巧不由得担心的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奴婢替您请一下脉?”
“不用,本妃在是想些事情。”盎然驻足的李瑾芸轻轻摇头,淡淡瞥一眼满是担忧之色的两人,眸光微闪间转移话题道,“今日大舅与二舅的脉象如何?”
“二舅爷恢复的差不多了,昨日午后便去到校场忙了大半天,若非奴婢今日一早赶得巧,或许都未必能够逮到人呢。”
“那大舅呢?”
“大舅爷被蛊毒侵蚀太久,怕是得好生调养一阵子才能所有恢复,但至于说何时能恢复如初,这个恐怕就连花少主也说不准,不过,奴婢到觉着那个苗疆人给大舅爷的方子中有所保留……”
“哦?可是察觉到什么异样?”
香巧的话令美眸陡然一眯的李瑾芸顿时拧紧了眉头,而漠然摇头的香巧却是同她相对无言。
长长叹息一声的李瑾芸唇角陡然闪一抹异色,“或许是该会会南宫玺越的时候……”
相视凝眉的香玲与香巧不觉莞尔,然当瞥见一团犹如火焰的身影飞奔而来时,不禁连忙退却一步。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你可要替婉婉做主哇,呜呜……”
“……呃?婉婉这是怎么了?可是阿熙欺负你了?”被她一把拉过手臂的李瑾芸将她呜咽到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看在眼中,极为怜惜的轻柔道,然当略过欧阳淑婉冷冷瞥一眼花宏熙时,却是不禁唇角微僵,“阿熙,你这又是怎么了?”
“他欺负人家啦……”抢先花宏熙一步的欧阳淑婉带着哭腔的呢喃道,而默默站定两人身旁发丝凌乱不堪,甚至就连衣角袖子都被扯破了的花宏熙极为狼狈,深深瞪她一眼的花宏熙忍不住同李瑾芸撇嘴咕哝道,“还不都是她给闹的……”
……呃?顿时满头黑线的香玲与香巧心下了然,定是两口子吵架搞不好就打起来了说。
美眸微眯的李瑾芸同两人相视挑眉,“可是打架了?”
“本少主可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李瑾芸的话才方落,撇嘴苦笑的花宏熙便是连忙接口道,而瞥一眼后知后觉脸色略发尴尬的欧阳淑婉,顿了一下,极为憋屈的喃喃道,“但本少主却是被某人动手又动脚!”
噗嗤,猛然背过身去双肩狂抖的香玲与香巧憋笑到肠子打结,而脑海陡然闪过花宏熙被某人狂抓狠踹一幕的李瑾芸唇角微僵不觉讪笑扬眉。
“熙哥哥,亏你还说的出口,还不都要怪你,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同我爹他作对……”说着却是哽咽到泪如雨下的欧阳淑婉狠狠抽吸一声,扑进李瑾芸温婉沉静的怀中寻求一丝慰藉。
紧紧盯着她几多萧瑟的背脊的花宏熙顿时没了声息,而深知两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李瑾芸轻轻拍拍伏在她肩头嘤嘤哭泣的欧阳淑婉,漠然叹息间朝花宏熙递去别有深意的一眼。
拥着怀中早已哭成泪人的欧阳淑婉,相携款步迈入堂屋中的几人或坐或站,而呜咽到嗓子嘶哑的欧阳淑婉接过香玲奉上的清茶猛得灌了两口,方才喘息不定间幽怨的瞥一眼眉头打成死结的花宏熙。
“婉婉,其实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阿熙他也有他的难处,你也要体谅啊。”手中的娟帕轻轻帮她拭去眼角不断话落的泪滴。
“可是,可是那毕竟我爹啊……”
“所以对于此事很多时候你我都需要避嫌。”深深的凝望她红肿娇柔的眼睑良久,一脸肃然凝重的花宏熙别有深意的道。
“避嫌?呜呜,我不管啦,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爹,他不止是你的岳父,更是你的师傅啊,所谓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你就这么狼心狗肺……”
“婉婉,你听我说,事情远比你所知道的那样要严重的多,搞不好会现下大乱,生灵涂炭的!”陡然拔高了音调的花宏熙纠结着眉头却是不知该究竟如何同她道出实情。
“我不管、我不管……”挥舞着手臂一跃而起的欧阳淑婉脚步一错,便犹如离线的箭般急射而出。
顿时鸦雀无声的堂屋中,相视凝眉的李瑾芸同花宏熙轻轻摇头,“不要逼她太急,否则定会是适得其反。”
“我就知道会这样,以她的小孩子心性,断不能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
“那种事任凭是谁,一时间怕是难以接受,她需要的慰藉,莫要再迟疑了,快去吧。”同他连连摆手的李瑾芸别有深意的凝眉道。
喟然一叹间拂袖而去的花宏熙脚步极为匆忙,而同他错身而过的香巧愕然一怔间不觉脚步一顿。
“王妃,不好了,太后她、太后她薨了……”
“……呃?什么时候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脸色陡然一变的李瑾芸猛然倒吸一口凉气,“那王爷与外公他们?”
“大将军匆忙回府便是来找王爷商议此事的。”喘息连连奔上前来的香巧接过香玲递来的热茶,猛得灌了几口,方才接着道,“要不是奴婢去厨房准备茶点时,正巧侧耳听闻送茶水的奴婢小红同厨娘嘀咕,便是不敢耽搁的跑来同王妃您说。”
“他们现下身在何处?”柳眉陡然一眯的李瑾芸忙不迭起身。
“都在客院的书房中。”
而正当相视凝眉间漠然不语的三人面色极为沉郁间,站定房门外的李瑾芸亦是驻足徘徊良久,而待到她正欲扣门而入时,原本紧闭的房门却是咿呀一声猛然开启了,猛然抬眸的李瑾芸同丰俊苍那深邃幽暗的星眸撞个正着。
“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退开一步的丰俊苍略发奇怪的瞥她一眼,“进来吧,正好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唇角微僵的李瑾芸微微颔首点头,随着他的脚步相携而入,然当瞥见王将军那略发苍白的脸色时,不禁同丰俊苍递去一眼,挑挑眉。
“外公,王将军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