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动也不能动。
当一滴殷红且带着腥臭的血从头上脸上一直流到了唇边的时候,少年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紧接着,他脸色大变,亦从刚才的呆滞中恢复了清醒。
火云猪……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好像是爆炸一般四分五裂了?
最关键的当然不是火云猪四分五裂了,而是四分五裂的火云猪,没有砸到他,他活下来了!
“你从哪里来?”
就在少年不明就里的时候,一个冷冽的声音淡淡响起!
少年顿时就脸色大变,原本快要拿不稳的长剑又紧紧地握住,同时满眼警觉地转头看着来人!
“你是……是谁?”少年紧张地问道,声音中有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景一又朝前走了两步,距离少年的长剑只有半米。
“这里是什么地方?”景一问道。
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景一,仿佛是确定了景一并无恶意,他才说道:“这里是火云山脉,你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景一看了少年一眼,“迷路了。”
“哦。”少年住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是你杀了火云猪救了我?”
景一嘴唇一弯,“如果这儿没有别人的话,那么就是我了。”
少年忽然咬唇,好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般,“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但是这火云猪你不能全部带走。我……我可以把我的那份给你,但是不能给你全部!”
景一没想到少年竟然会这么说,不过,她很好奇,心中也升起了逗弄着少年的心思。
“哦?我救了你是吧?”
“恩。”少年点头。
“那如果我不救你的话,你肯定会死的是吧?”
“恩。”少年再次点头。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如果我不救你,任由你死了,这火云猪还不是全都归我?”
“……恩。”少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景一说的这事实!
“既然如此的话……”
“不,不能!你不能!”景一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少年给猛然打断,“你说的没错,这火云猪应该是你的,但是……但是我们死了四个人……”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别说是死了四个人了,就是全死光了,也一样得不到火云猪的。”景一淡淡地说道。当然了,她的目的并不是要火云猪,如果说一开始只是逗逗这个少年的话,那现在,景一是想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贪婪?还是另有所图?
景一说完这些话,少年立刻就颓丧起来,紧紧地闭上眼睛,一脸的痛苦,过了好久,他才说道,“留一点给我好吗?他们四个家里都有老母亲还有孩子……只求你给他们留一点,他们男人都死了,女人和孩子根本活不下去啊……”
景一心中微微一动,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看眼前这少年的面相,她倒是不觉得他会是个贪婪自私的人,不过世间的事情太难说了!而现在,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景一倒是信了!
景一缓缓一笑,“你说……你想要火云猪是要给这四个男人的家人?”
少年点点头,“恩。我叫泰德,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年事已高什么都做不了,而我太小。一般的猎人队伍肯定不要我这小毛孩的,只有他们……只有他们愿意带我出来打猎!其实我根本出不了什么力,每次都是做一点小事情,真正打猎动手的都是他们四人。可是打到的猎物,他们却坚持要平分,一定要给我一份。我知道他们是在照顾我……所以,他们是好人……而现在,他们的家人也和我一样,无依无靠……所以可不可以把火云猪……分一部分给他们……”
景一顿了顿,皱眉说道,“这火云猪的肉好吃吗?我刚才不知道,把这火云猪给炸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用吗?而且,就这么一头猪,怎么够那么多人吃的?”
少年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景一说这话是答应他的请求了!
少年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不不,这火云猪肉虽然可以吃,但是很粗糙,当然,对于我们这些穷人来说,这猪肉是很好的食物了!可是这火云猪的价值并不是它的肉,而是它脑中的晶核。这只火云猪至少是三级的,脑子中肯定有晶核。这种晶核在市场上可以卖到三百个金币左右。这些金币,足够几个穷人家里过上好几年的了!还有这火云猪的皮,也有人收购。不过整张的才值钱,现在这张已经烂了,倒是可以分割做成靴子之类的,价钱会少一点!哦对了,火云猪还有一样比较值钱的东西,就是火云猪的猪骨。火云猪之所以名叫火云猪,就是因为它的猪骨颜色是火红色的,非常漂亮,可以雕刻成各种装饰品!也能卖一些钱!”
景一点点头,“这火云猪很难打吧。”
闻言,刚才还眉飞色舞说得很是兴奋的少年,顿时就偃旗息鼓,“恩,这火云猪可是三级的妖兽,实力非常强悍。我们都已经给它布置了陷阱,可还是……还是全军覆没。”
“就算是我现在把火云猪交给你,你要怎么带走?这火云猪虽然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的但是把这些碎块收集起来,也还是很重,你能拿得走吗?”景一好奇地问道。
少年忽然一笑,“能,我有这个!”
少年说着就从草丛中退出来了一个简易的推车,用木棍捆成的,下面装了两个轮子。
景一笑着点点头,“恩,那你就开始吧。”
少年一愣,随即笑了,立刻就开始收集火云猪是碎块。
等把火云猪的碎块全部收集起来捆绑在推车上之后,少年喘了口气,开始挖坑!
景一有些惊讶,“你要把这几个人埋在这里?”
少年点头,仿佛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恩。”
“为什么?”景一不解。
“啊?”少年也不明白景一为何会由此一问,仿佛他做的事情稀松平常一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问为什么,就好像是吃过饭后要洗碗,有人却忽然问你为什么洗碗一般!
景一皱眉,“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把他们的失尸体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吗?”
“为什么要带回去?我根本带不回去,而且,也没人把尸体带回家啊?”少年比景一还讶异。
景一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他们的家人……不需要向他们的尸体告别吗?”
说到这儿,少年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向景一,“他们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尸体而已,还需要告别什么?还有,人们都是这么做的。在外打猎的时候,死了的话,就地掩埋,只需要把他们脖子里的铭牌带回去交给家人就可以了!没听说过哪儿还要向尸体告别的?况且,带着他们回去的话,看守也不会让我进城的,他们会被直接扔到墓坑中!”
景一嘴角一抽,“墓坑?”
少年泰德点头,“是呀,墓坑!就在城外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墓坑。但凡是城里死掉的人,若是没有亲人处理的,都会被看守们直接拉到城外丢到墓坑中掩埋。城外若是有人想要带尸体进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瞒过看守的!要是被看守发现的话,我以后就别想再进城了!”
景一从泰德的话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你住在城里?”
泰德点头,“是呀,当然要住在城里。我可不敢惹怒看守,要是他们以后不让我进城的话,那就糟糕透了!”
“为什么呢?住城里有什么好?在我看来,住在城外,人又少,环境又好,为什么不呢?”
景一这话说完,泰德的眼神都变了,简直就好像是在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景一。
“住城外?”泰德的声音都变了,“你以前就是住在城外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住在城外的话,一旦兽潮来临的时候,那将会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景一脸色微微一变,“兽潮?”
泰德的脸色凝重起来,缓慢地向后退,原本看向景一的那种感激的眼神也被猜疑和惊恐所替代,“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火云猪,你还不知道我们猎人的习惯,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你竟然不知道兽潮!你说,你到底是谁?你是从哪儿来的?你要做什么?”
景一的脸色颇为怪异,她深深地看了眼泰德,冷笑,“如果说我想杀你的话,是不是易如反掌的?”
泰德虽然一脸谨慎,亦在慢慢地拉开自己与景一的距离,可他还是点点头,“恩,你能一招将火云猪爆掉,你肯定能轻松地杀掉我。但是那又怎么样?”
景一很不屑地轻笑,“那又怎样?呵呵,不怎样,我只想说,如果我要杀你的话,就算是你躲得再高明,也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况且,如果我真要杀你的话,刚才我又何必救你?所以,你现在的躲避和谨慎,真的是没有一点意义!”
一瞬间,少年就面如死灰。不得不说,景一的说法是对的。他的躲避毫无意义!
泰德站住了脚步,让自己慢慢放松。他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说的是实话,如果她真要杀他的话,他根本就别想从她手中逃生!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本能反应罢了。
看泰德站住,景一缓缓逼近,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我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儿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比如说你说的兽潮,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要找一个人而已,其他人,比如说你,或者是你所在城里的那些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会那么怕我?只是因为我来自你不知道的地方吗?”
泰德的脸色忽明忽暗,到底是少年,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把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表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说的没错,你来自哪里,跟我没关系。”少年泰德颓丧地承认。
景一缓缓一笑,“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在这里的向导罢了,我想更了解这个世界。还是说,你认为我很危险?我会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实话告诉你,我从来不会杀害任何一个不该死的人!”
泰德的脸色终于慢慢变得晴朗,但是显然,他内心的惊恐尚未完全被驱散,“也不是……只是……我只是害怕你像那些神秘人一样……对我们展开大屠杀!”
景一立刻就捕捉到了泰德话中的那个关键词,“神秘人?什么神秘人?发生了什么事?”
一瞬间,泰德就好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堪的回忆,“那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亏他们还自称仙人,可是他们带给我们的全都是灾难和杀戮。所有的人,别说是顶撞他们了,只是稍稍让他们觉得不顺眼,就会被他们无情地杀掉!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他们手上!还有无数的人死在他们手上……”
景一的脸色阴沉下来,仙人?真的是那些仙人干的么?
“你怎么会把我和那些人联系在一起的?”景一沉声问道。
泰德沉默一下,才说道,“因为那些人刚来也是什么都不懂。他们说他们从未见过兽潮,他们生活的地方平静安乐。而且,他们的人死了,他们会把他的尸体火化成灰装在坛子里,带回家让所有的亲人悼念,而不是像我们这样随随便便地就埋葬了……”
泰德说到这儿时候,猛然抬起头看向景一,“你说,我们连饭都吃不饱,还凭什么去管死掉的尸体要如何处理如何悼念?我敢说,要是你们还有他们那些人,也像我们一样整天都活在饥饿中,整天只想着要如何生存下去的话……你们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少年泰德有些激动,不过,景一同意他的话。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我们队亲人的悼念是在有基础之上的。还有,这些人死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也是对的!我该庆幸,你们没有学会把这些尸体给吃掉。”景一淡淡地说道。
泰德的脸色一变,“你这是在讽刺我们野蛮?”
景一摇头,“没有!”
泰德明显不信,但是也不说话。
景一挑眉,“好了,你赶紧埋了他们,带我去你们的城中看看。你曾经遇见的那些仙人,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是谁,不过,我确实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或者说,我要找的人也在他们手中!所以,收起你的所有猜疑,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你们屠城。”
景一的眼神很认真,泰德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沉默!
埋葬这件事情由泰德亲手做,景一只是站在一边上看着。
不过,景一倒是好奇,泰德说的那些仙人们,到底是哪一个部分的!
当初她从袁先忠口中已经了解到了,仙界是分为四个区域的,东西南北,由四大家族掌管。当初也没听袁先忠说这仙界还有兽潮的吧!难道说,这里是仙界的其中一个界中界?就类似当初景一去过的妖界的妖临界一般?
大概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现在不是时候,景一决定时机成熟了还是好好问问袁先忠为好!现在,先跟泰德打听一点事情!
“当初那些来随意杀人的人,自称是仙人?那他们有没有说,他们是哪个家族的?或者是哪方势力的?”景一斟酌了一下词汇,才淡淡地问道。
泰德正在掩埋尸体的手顿了顿,接着就摇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和那些人对话,哪怕是让他们觉得我们看他们的眼神不对,我们也会被立刻杀掉的!”
景一脸色肃然地点点头,“恩,我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来的?或者说,关于那些人有什么传说?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说不定……我要找的人,就在他们那儿!”
泰德看了看景一的脸色,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东西。如果你想知道那些人的事情的话,回城了我带你去玛丽奶奶那儿,玛丽奶奶应该知道一些的。只是她一直都说我是小孩子,我还没有任何本事,连打猎都不会,所以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泰德虽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长期的这种紧张生活,已经让他的手臂身体锻炼得孔武有力了。若非是他的面相,从他身体上很难看出来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泰德的情绪不高,景一也没心思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景一也就不说什么了。
回城的路途和景一想象的一般,并不近。
泰德推着自制的木轮车,一推一天都不知道累!
看着这个倔强生存的少年,景一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啊。
不过,这也是生活的态度。
景一并没有对少年施以援手,而是任由少年一个人独自完成他应该做的事情。
路上,又遇到了几只火云狼,景一随手干掉了火云狼,从火云狼的脑中收取了三枚晶核。
这对景一来说完全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景一将这三枚晶核抛给泰德,泰德惊讶无比同时又惊喜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