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顶王冠逐渐破碎,很明显,去往另一边的机会不多了。影为人谨慎,但他也懂得抓住机会冒险。
所以在吃过东西后,塞伦再次祭出了他的徒手画圆神迹,而影也成为了已知的第三个以生者之身前往死者世界的人。
很显然,影是三人中最幸运的一个。
他的落点是一处非常繁华的城市,但又恰好在这个城市的一处不起眼的巷道里。在阴影的笼罩下,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凭空出现。
影在通过「门」的第一时间,就躲进了自己的影子空间。
毕竟兽人的能力多种多样。眼前没有人,不代表没有眼睛在注视。影宁可过度谨慎,也要做螳螂背后的黄雀。
借着巷子的阴影,影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巷口,谨慎地向外观察。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塞伦和梅蒂讲述的经验,他面对冥界奇异的风光可以保持镇定。
这里似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还是城市中的闹市区。外面的行人摩肩接踵,神色匆匆。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都萦绕着或浓或淡的「死气」,他们看起来与活着的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神色十分冷漠,基本都将自己的面容遮掩起来。
他们形单影只,没有同伴。每个人身上都表达出强烈的「别靠近我」的意愿。
这里不是一个安定的环境。影心里下了判断。
很快,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当街杀人。影离得比较远,听不清他们是起了什么争执,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人杀死了另一个人。
可却没有人制止,甚至都没人停下脚步。每个人都事不关己、视若无睹。
凶手将尸体拖进了影所在的小巷。
影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果然像梅蒂说的一样,完全无视了那道可疑的「门」。
凶手看了看周围,似乎以为这里很安全,于是他将尸体放下,将手放在尸体上,摆出一个要发功的姿势。
影看见,那尸体上的死气渐渐顺着那只手,到了凶手的身上。
被杀死的人的死气可以被他人吸收!
影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也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杀人会变成多么常见的事情。
影一直暗中帮自己的妹妹扫除障碍,非常清楚人性在阴影下的弱点。他很快就想到,在死后的世界,丰厚的死气一定是实力的象征。如果没有实力而拥有死气,只会沦他人眼中待宰的肥羊。
影观察地上的尸体,那兜帽下的脸露出来,是一个年轻女孩子。
影对此没什么多余的同情。他有一个猜想,并且想要付诸实验。
当那凶手吸收完死气后,他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就在他警惕心最薄弱的一刻,影从影子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用匕首轻而易举地抹了他的喉咙。
随着生机的逝去,那人脖子上的刀口仿佛是轮胎漏了气,源源不断的死气从中涌现。
影学着那凶手的样子伸出手,那死气便迫不及待地缠绕到影的身上。
他那被死气笼罩的样子,恐怕没人能看出是个活人了。
他尝试走到街上去,果然没有任何人觉得他奇怪。他那藏头露尾的样子无缝融入了当地的风俗。
在试探过后,影很快又躲进影子空间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正好是一处集市,许多摊贩在摆摊叫卖。由于他不敢离开「门」太远,只能大略环顾一下附近的摊位,似乎都是些普通的日用品。
有一处摊位似乎要发生交易行为。
影凝神看去,只见那摊主凝结出了一缕死气。那死气悬浮在摊主的手上,似乎在示意着什么。而那顾客点点头,也凝结出同样多的死气,交给摊主。
那缕死气通过两人相握的手缓缓传递过去。顾客拿起想买的商品放入怀中,两人的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所以死气不仅是赖以生存的必需品,还是这里的一种货币吗?影若有所思。
看了看身后还很稳定的「门」,他也忽然出现在一个摊主面前。
这个摊主似乎对这些神出鬼没的客人习以为常,连头都没抬,无精打采地问:“买什么?”
这个摊位卖的是简陋的首饰、装饰品。影看起来不像是会买这些东西的人,不过摊主对顾客的隐私并不好奇。
影挑剔地选了一会,最后选中一个勉强还算美观的手镯。
他心想,虽然艾莲娜无论那件首饰都比它要精致,但是作为冥间的特产,勉强也能作为礼物。
影调动着身上的死气,试图分离出来一些付款。虽然很不熟练,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他作为活人,和死人进行了一次交易。
恰好在此时,那扇「门」开始动摇。
影借着阴影飞速移动,快速地回到那个巷子,钻进了「门」中。
影将那手镯妥善地放进空间保管,他对影子空间的控制是绝对的。
即使如此,在通过那扇门的一瞬间,影还是感知到了那个手镯的消失。
他身上萦绕的死气,也随着通过那扇「门」被剥离了。
对于这种事,影也有所预料。他出来后,立刻和塞伦交换情报:“那边世界的东西带不过来,不过这边的东西能够带过去……我空间里的东西在那边也能拿出来使用。”
“原来如此,死气可以交易,可以夺取吗……”听着影的经历,塞伦装模作样地思考着。其实这些设定他心知肚明。
梅蒂听了影描述的故事,却很担心:“死者的世界这么危险,亚瑟……的时候才不到18岁,他……”
梅蒂不敢说出她的担忧。
影觉得这种担心很有道理。常理而言,在平和的林间乡下长大的少年,恐怕很难在这样残酷的世界存活。
“如果在去往冥界后又死的人,还能复生吗?”影问道。
他已经基本接受了冥界这个概念,不过他现在对亚瑟是否还存活有所怀疑。
“我想,恐怕是不行的。”
“不过亚瑟不可能会死。”塞伦坚持。
他毕竟是原来的主角,一开始被作者坑死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变成死人后再死一次?
如果真的这样不幸……呃,林成实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顶王冠在开放了三次「门」后,上面仅存的一些宝石已经摇摇欲坠,明显最多只能支撑一次「门」的开放。
经过讨论,他们三人一致决定,还是使用这次机会。
这扇门带不回死者世界的东西,却能让生者窥视死者世界的规则。
因为塞伦计划将冥界的死者拉回人间,对冥界的了解增加一分,成功的机率也能提高一分。
这个机会给了塞伦。
即使影也要承认,塞伦的头脑是他们之中最好的。如果刚才是他降落在那个集市,恐怕能发现更多的情报。
事实证明,林成实并没有倒霉透顶,反而运气极佳。
当他第二次通过那扇「门」时,他首先听到的是大海的声音。
潮汐涨落,海鸥纷飞。浪漫的风景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醉。
但是塞伦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美景。
因为他的眼眸中,映出了远方那个背影。
塞伦瞳孔收缩,他不假思索地叫出了那个名字:“亚瑟!”
林成实发誓,他可没有半点作弊。
这是千百亿分之一的奇迹,一个令人惊喜的巧合!
第70章
再见亚瑟。
那个人影回头了。
他戴着兜帽, 漂亮的金发有几缕露在外面,那双碧色的眼睛被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注意到塞伦,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他矮身把鞋子一脱, 赤着脚向塞伦的方向奔跑。
“塞伦!”亚瑟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塞伦面前。
“亚瑟……”
塞伦正要表达见到亲儿子的惊喜之情,亚瑟却一脸严肃地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站在这里?海水正在涨潮, 非常危险。”
塞伦一低头, 发现原来他站在海里,裤腿都被打湿了,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肚。
这冥间的大海依然有着奇幻的色彩, 雪白色的沙滩,橘黄色的海水, 海面上漂浮着紫色的泡沫。有点像兑了色素的汽水。
亚瑟拉着他奔跑,他们走出大海, 前往安全的地方。
“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潮水涨不上来。”亚瑟让塞伦坐下, 脱下他湿透的鞋, 掏出一条毛巾帮他擦脚。
“在冥界也一样会生病。要注意保暖。”
塞伦坐在岩石上翘着腿。他再次听到耳边亚瑟老妈子一样的关心。
亚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体弱的纯人类上, 塞伦也不想解释,美滋滋地享受关怀。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超棒的观景地点,能够看到海面上的落日。璀璨光芒照耀在海面上,混合出更加瑰丽的色彩。
等到塞伦被妥帖地照顾好, 两人并排坐在石头上看夕阳。亚瑟才想起来问:“塞伦,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早就来到死者的世界……”
“你好迟钝啊,”塞伦用有点撒娇的口吻说,“到现在也没发现我身上没有死气吗?”
听了塞伦这么说,亚瑟才注意到这件事。
他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没有死?”
“你居然能猜到。”这出乎塞伦的意料。
活人有办法进入死者的世界,应该是一个秘密,没想到亚瑟居然知道这一点,看来他在冥界混得不错。
“嘿嘿,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哦。”亚瑟挠挠头,他的笑容一如从前,没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