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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综合其它 > 边取经边恋爱 > 12两岸青山相对迎
  虎力大仙瞧清了孙悟空身上的虎皮裙,暗骂了一声,尼玛。
  不搞死那大唐的和尚,不足以为这只同类报仇。
  那高台由五十张桌子搭成,玄奘在上面坐禅,摇摇欲坠。
  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悟空绝不会让他摔下去。
  ——咦?怎么突然这么痒?
  悟空仰头望着,玄奘起初一动不动,面容祥和,真似一尊金漆神像,眼下却不知为什么缩起脖子来。
  他知道,玄奘是个志诚君子,说自己会坐禅,断然就是会。此刻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悟空忧心,“嘤”的一声,元神出窍到玄奘身边,只见玄奘那光溜溜的脑袋上落着一只虫,正叮着玄奘。他便伸手捉了,又轻轻替玄奘揉了揉脑袋。
  玄奘本来奇痒难忍,如今忽然舒爽,便料定是悟空来了。
  果然,只听悟空在他耳边悄悄叮嘱道:“师父安心,有老孙护着你哩。”
  悟空是元神出窍,众人皆见不得他。
  玄奘闻言,心间翻涌起丝丝甜意,不觉会心一笑。
  那国师比求雨坐禅都未成,又要比什么隔板猜枚。
  唉,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反正他们都会输。
  总是当赢家,玄奘都有些疲惫了呢。
  他进前一步,刚要答,那鹿力大仙就抢答道:“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玄奘忙说:“不是不是!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虽然他也觉得奇怪,但是悟空说是“破烂流丢一口钟”,就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国王呵斥他胡说,一声令下,就要拿他。
  玄奘这个人,越是有性命之危,他就越能急中生智,且口齿伶俐得很,只见他合掌就喊——
  “陛下何不打开柜子一看便知!如果真是宝贫僧领罪,如不是宝岂不是陛下错怪了贫僧!”
  “师父,这次是桃核。”
  玄奘冷汗涔涔:“靠,怎么每次你说的都是这么玄乎的东西?刚才要不是我嘴快,现在已经挂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玄奘知道,那猴子一定是在柜子里做手脚。他也就不紧不慢地又对国王说:“是桃子是核拉出来溜溜。”
  那国王几次被打脸,伙同那虎力大仙不知又放了什么进来,非要他再猜。
  他猜,他猜还不行吗!
  玄奘算是知道,这拨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死干净不罢休了。
  ——活着不好吗?
  又他娘的要比什么砍头,什么剖腹挖心,还要下油锅!
  玄奘暗数,挂了一个,又挂了一个。
  只是不知道,悟空的头被砍下来,肚子被剖开的时候,会不会痛。
  他不敢再看了。
  有了先前的事情,玄奘心中有数,下油锅这件事,悟空想必也应付得来。只是不知是何缘由,他的心慌得厉害,只得将头一扭,不再观看。
  “万岁,小和尚被滚油烹死了。”
  ——什么?
  玄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向油锅狂奔。
  ——不!
  ——他一定要亲眼见到!
  不想,玄奘没跑出几步,就被士兵拦下。玄奘只觉得五脏俱碎,心如刀绞,他猛地扑倒在地,冲着国王哀叫——
  “陛下……陛下!我那大徒弟已死在油锅之内,尸骨全无,贫僧又岂敢贪生!恳请陛下宽恩,容贫僧为我那徒弟烧一陌纸,也表我——师徒之念!”
  那国王见玄奘如此义气,也十分敬佩,就容他去。
  玄奘颤抖着扑到油锅旁,犹如魂飞魄散一般——
  他的悟空,就这样没了?
  自他救悟空出山开始,一路西行,也有六七个年头,都是悟空护着他保着他,虽有吵闹,也曾赶他,可是……可是,他知道,他与悟空,恩爱至深,他知道,他与他之间的牵绊,是这一世都解不开的!
  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站在雷音寺里,身旁站着的,是孙悟空!可——怎么今日,悟空就撇下他独自去了?
  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别离,却断断不曾想过,悟空会命丧滚油之下!
  怎么回事,他不是很厉害的吗,他不是齐天大圣吗?
  怎么回事,从前都是他杀别人,怎么今日自己却大祸临头?
  孙悟空,孙悟空,你不是舍不得金蝉子吗,我就是金蝉子,我是,我是——你为何要离开我!
  玄奘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几乎无法站住,一时晕厥,磕倒在阶上,涕泪横流。此刻,他只想高声喊叫——悟空,悟空!
  沙僧与玄奘同去,见到此情此景,恍惚觉得玄奘下一刻就会与悟空化作一双彩蝶。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他也不太知道。
  或许这就是文人的通感罢。
  ***
  不觉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
  悟空不敢主动与玄奘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次装死,没逗到旁人不说,还把玄奘吓了个半死。
  而玄奘,自出了车迟国,也没同他讲过一句话,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这让他害怕。
  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这是恨死了他吧。
  这种感觉实在难捱,还不如将那《紧箍经》念上个八百遍,让他痛死了事!
  是,他知道玄奘在意他,有时还会吃点醋——可他实在不曾知道,自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了,玄奘如此悲痛!
  “徒弟,今宵何处安身?”
  悟空听得玄奘问话,便也习惯性地答:“师父,出家人莫说那在家话!”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玄奘本是不想与自己说话的。
  “出家人莫说在家话”这句,他也不知对玄奘说了多少次了。起初,是玄奘思乡情切,他只得以此安慰,叫玄奘定性存神;后来,就成了习惯,无论玄奘问个什么,他都会调笑上一句:“出家人莫说在家话。”
  而玄奘每次,也都会习惯性地反驳:“出家怎么?在家怎么?”
  玄奘高座马上,其实他的气早已消了一大半。说到底,这气还是因为他的伤心。倘若悟空不叫他那么在意,他也不会如此生气。如今悟空应了他,他便也不再埋怨了。
  ***
  八戒的咳嗽声中,玄奘只觉被子一松,进了些许寒风,转瞬又一紧。
  身后传来那猴子的低语:“师父,冷么?”
  玄奘迷迷糊糊,却是心中一软,那气也就彻底消了。
  悟空见玄奘不语,小毛手就从身后搂住玄奘,又悄悄道:“师父,老孙来给你取暖了。”
  玄奘便也握住悟空的这只手,瘦瘦小小的,摸着却觉得毛茸茸,竟也温暖。
  之后,每晚悟空都会钻进玄奘的被窝里,与玄奘相拥而眠。而玄奘,也从没有拒绝过。
  这一年,陈家庄漫天风雪的夜,竟成了玄奘此生最安心的一段日子。
  前番落入黑水河,此次又落入了通天河。玄奘是最怕水的,那种无力感总会令他想起那经年的江中惊梦。
  他沉沉坠下,看着水面的光亮越来越远,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
  “唐圣僧,吃了斋饭再去。”
  原来悟空化斋回来后,见玄奘走出了他画的圈子,便将斋饭托付给金兜山的山神和土地。此时降了那魔王,山神土地便现身,叫住玄奘用斋也。
  这一番争斗,可险些要了悟空的老命——好吧,是他夸张,可属实很费力。
  偷盗?他太了解玄奘的为人了,玄奘虽然小气,却是个忠直善良之僧。那偷盗的事,自己还干得,若说是玄奘,他一点儿也不信。
  只是后来打斗起来,他的金箍棒竟被收了去。
  悟空自从学艺回来,就在东海得了这兵器,几百年从未离身。这金箍棒也颇为争气,替他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
  可如今,怎么就丢了?
  若是寻常丢了也还好,只是玄奘被那妖魔抓住就要蒸了吃,他没了金箍棒,又该怎么救玄奘出来?
  唉,没了棒子,他也不敢再说出“凌霄殿上,动起刀兵”这样张狂的话来,就连上天奏请玉帝,也要前倨后恭了。
  实在不是他不能打,他的拳脚功夫倒也数一数二——只是趁手的兵器之于武将,就如同手臂一般,更别提用了多年,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悟空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残缺的人。
  那时,他躲在金兜山上偷偷地哭,只为无力再救玄奘。
  好在,这一场仗惊动漫天神佛,最后老君亲自赶来,制服了那青牛怪。
  玄奘听闻山神此言,也感激他道:“徒弟,万分亏你,言谢不尽!”
  悟空无奈,其实他才不需要玄奘的感谢,只要玄奘肯听他的话,他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要不了多久,另一件头痛的事,就发生了。
  ——玄奘怀孕了。
  当然,他也是着急的,只是,见了玄奘那捂着肚子呻吟的样子,倒让他生了几分怜爱之意。
  不过,这个场面实在是很怪异。尽管,玄奘后来已解了胎,这事从头到尾还是让悟空觉得怪怪的。
  嗯,自己的见识还是太过浅薄,竟不知天下还有饮水怀孕的地方,更不知原来男子也可以怀孕。
  虽然,他曾经也鼓起勇气,脑补自己娶妻生子的诡异画面,也脑补过自己与玄奘……(想来甚是羞涩),却独独不敢想象玄奘怀了孩子,而且还不是自己的——
  造孽啊。
  玄奘当晚安歇,悟空仍是与他同眠,却觉得搂紧了也不是,搂松了也不是。
  八戒与沙僧早已习惯,毕竟从前就算每人都有房间住时,孙悟空与玄奘都是住在一间。因此,也只作无视。
  那六丁六甲之类的神仙整天轮班盯着呢,敢做什么?做什么都被现场围观了。
  玄奘解了胎气,只觉身子虚弱。他知道悟空在他身侧,却未曾触碰自己的身体。
  他开始胡思乱想。
  莫非悟空嫌弃自己不成?
  莫非,是悟空看到男子有孕,就开始恶心他了?
  换作从前,玄奘早就开始哭了,可现在,他已经年过而立,不再像从前那般轻易落泪。
  思及此,玄奘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地捅了捅悟空的手臂。
  悟空仰面朝天,闭目存神,被玄奘这么一捅,就侧过头看着玄奘。他右手就游移到玄奘身侧,握住玄奘的左手,与玄奘十指相扣。
  玄奘微微笑,悟空也微微笑。
  玄奘的手指动动,悟空便握得更紧了。他见八戒沙僧都睡熟了,就也侧过头,轻声道:“悟空,我身上好难受。解了胎之后,肚子总觉得冷冷坠坠的难受。”
  悟空便将身躯轻轻向玄奘那边移动,直至贴上玄奘。他二人本就在一个被窝,故此方便得很。
  他搓搓手心,感觉温热了,便解开玄奘的衣带,将掌心覆在玄奘的小腹上。
  玄奘将头一歪,靠在悟空的肩上。他年纪再大,在悟空面前,也是个初生的小子。
  他忽然很怕老去。
  明明是出家人,从前还敢对着菩萨说“老来坠落臭皮囊”,可现在,自己却担心起这“臭皮囊”来了。
  因为,悟空是不会老的啊。
  他就是到了一万岁,也仍是这副瘦瘦小小,眉眼清秀,灵气逼人的模样。
  而他,却再也不是那初出长安的俊朗青年了。
  悟空像是知道了他的心事似的,抑或只是梦话——他将唇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温柔说道:“师父,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