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茫茫双腿僵麻,思潮处在震惊之中,上下起伏,她强撑着站起来,扑进顾臻的怀里:“是我想的那样吗?”
顾臻未作答,注视着她,麦茫茫于是明白了,却还有一点不敢置信,好像既往的人生记忆全部需要重新编排:“什么时候的事情?”
相较之下,顾臻很是平静:“比你早。”
“可是我很早。”
顾臻无意多提:“这么久之前的事,不重要了。”
麦茫茫坚持:“对我很重要。”
茫茫回视他的眼睛里浮漾着水光,顾臻隐叹,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意:“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巧。我去麦家做家教,不是因为我恰巧选中了麦更斯这个小孩——是因为有你在。”他说,“和你的第一次,不是因为抵抗不了一个往我身上扑的漂亮女生,是因为那个女生是你。”
“你总说我太过冷漠和理性,我承认,我是一个掌控欲比较强的人,但在你这里,我只有心甘情愿地失控。当然,也有一些固定不变的存在,就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我就没有办法不喜欢。”
“即使是新加坡比赛的那一次,我对你有过失望。顾臻暂作停顿,“你认为我不舍得伤害南暄,不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不舍得的,只有你一个人。”
顾臻的态度始终是坦然的,不见得多么动情,言语却极其认真。
反而是麦茫茫承受不住,她的心软成棉絮,由着他塑造形状,然而说出相反的话:“但是我很讨厌。”她嗓音一哽,“讨厌自己明明是一个不爱哭的人,在美国,胃痛再痛我也不会流眼泪,回来却一直因为你哭。”
麦茫茫的情绪像归零的婴儿,呈现剔透的脆弱感:“讨厌你和我分开,讨厌你和我冷战,讨厌你现在才告诉我,但是都不影响,我最爱你,只爱你。”她闷声道,“你赢了,顾臻。”
“我们没有输赢。”顾臻缓道,“一定要有的话,我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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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顾莞执着火钳,翻弄老式炭盆里的黑炭,微弱的火星一明一灭,她自语:“我就不信了。”
楼梯口响动,顾莞抬眼,是顾臻牵着麦茫茫上了顶楼,亲密甚初,她甜笑道:“茫茫姐。”
麦茫茫疑问:“咦,不是要烧烤吗?”
顾莞眨眼:“哥哥说你不喜欢烟,就改成单纯地烤火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上来?”麦茫茫手肘撞他,“你吃准我了,是吧?”
顾臻反问道:“麦小姐,难道不是你把我吃得死死的?”
“才没有。”
麦茫茫惯例的口是心非,眼角眉梢却掩不住笑,是一种落在平地上的笑。
顾臻侧视,其实他之前并未打算刻意地隐瞒或者告知,但她能因此安心,他忽然觉得,这个秘密的曝露是值得的。
顾臻接过顾莞手中的火钳,衔一块炭,支架空间,火苗游曳升起,木炭燃烧,暗红的暖光投在他们的面颊。
难题解决,顾莞捧场道:“哥,你好厉害。”
顾臻轻弹她的额心:“缺乏生活技能。”
“这种古老的技能。”顾莞捂着额头找补,“茫茫姐,你会吗?”
顾臻截断道:“她不需要会。”
麦茫茫点头,坐在新置的长沙发上,戳一戳顾臻的腰:“我有你哥哥在。”
顾莞猝不及防,咕哝道:“......你们好和不好差别也太大了。”她灵机一动,撑着下巴,“我现在可以叫嫂子了吗?”
“你不是说都一样吗?”麦茫茫甘之如饴,顺手将橙皮扔进火里,“你开心就好。”
顾莞硬挤到顾臻和麦茫茫中间:“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橙皮清香的烟气呛得麦茫茫一咳,顾莞毛遂自荐:“我毕业于伦敦最好的艺术学院,绝对可以为你们设计出一场最美好最浪漫的婚礼。”
麦茫茫和顾臻对视,会心一笑,他推开顾莞:“不用。”
“为什么?!”
顾莞不死心,正要说服,俞培琴在楼下叫她:“小莞,下来。”
顾莞不情不愿地下楼,天台剩下麦茫茫和顾臻,她指着桌上的菜品:“有点烟没关系的,不然小莞准备的肉都浪费了。”
顾臻将人拉过来,抱在腿上:“主要原因是,我今天还没抱你。”他闻她侧颈,“新香水?”
麦茫茫慢半拍地明白顾臻的意思,烧烤折腾来去的,他不好抱着她。
她靠着他说:“荆棘玫瑰,小莞的。”
“哦,那倒是很适合你。”
麦茫茫哼道:“那你还摘。”
“是你的话,仙人掌也得硬着头皮摘。”顾臻笑说。
麦茫茫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想了想道:“我以后不和你发脾气了。”
“不发脾气,你还是麦茫茫吗?”她的发顶蹭着顾臻的下颔,“不需要香水,我更喜欢你的味道。”
麦茫茫微侧,搂住他的腰身,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怎么说都不能表达她十分之一,凭本心一直唤他:“顾臻,顾臻,顾臻......”
顾臻低头,不错过她难得幼稚的撒娇:“我在。”
麦茫茫的腿碰到沙发另一侧的吉他,应该是顾莞拿上来的,她说:“你弹给我听,好不好?”
“很久不弹了。”顾臻架起吉他,调试琴弦,“你想听什么?”
麦茫茫定定地看着他:“水星记。”
顾臻似乎有点意外,应下道:“好。”
麦茫茫的要求不是无缘无故,在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家里人争吵,心情糟糕,一整天郁郁不乐,表现在脸上,就是冷若冰霜,学校里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这样一来,对她敬而远之的人更多了。
文艺汇演在即,麦茫茫被班主任点名表演钢琴独奏,她去往音乐教室排练,当她拖着脚步,推开门,顾臻居然在里面等她,她想起他们一般是在每周的今天上床的,后退一步,没给他好脸色:“我没心情和你做!”
砰地一声,顾臻按合木门,麦茫茫在他和门的夹缝生存,他落上锁:“心情又不好?嗯,你整天心情不好——小心眼的人是容易心情不好。”
“你才小心眼!”麦茫茫闷忿,“你不懂,没有人能懂。”她不服气地还击,“你精虫上脑。”
顾臻漫不经心地一笑:“我有说来找你做吗?是谁自作多情?”
麦茫茫有点脸红,一半是密闭环境的暧昧,一半是生气:“那你来干嘛?”
“我来拿吉他,原本弹吉他的同学不能表演,我代替他。”
麦茫茫怀疑道:“你会弹吉他?”
“偶尔会弹。”
“肯定弹得不怎么样。”
“你也不怎么样。”
“我是钢琴十级,不信比一比?”
“可以。”
顾臻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席地而坐,麦茫茫跟随他坐下,她盘着腿,膝盖和他相碰:“生物竞赛的集训队,你怎么退出了?”
顾臻之前是同时参加物理和生物竞赛的集训队,一般人兼顾不了,麦茫茫猜想他是忙不过来。
“没时间。”顾臻随意道,“无所谓了,反正我生物也没有你好。”
麦茫茫翘起尾巴,得意道:“那当然了。”她转达老师的遗憾,“李老师还挺喜欢你的呢。”
麦茫茫咬唇,顾臻待人接物冷淡有礼,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老师也好,同学也罢,总之他就是比她受欢迎,她讽道:“不过你不缺人喜欢,所以也不在乎。”
顾臻挑唇:“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你是不缺啊。”麦茫茫自顾自道,“但是,你这人就是表面功夫,其实内心特别的冷漠......”
窗帘的缝隙漏进一线流光,照着顾臻清隽干净的侧脸,麦茫茫的目光停在他挺直的鼻骨,略有出神,他是真的好看。
她的心事在肤浅层面来回碰撞,最后落在执拗又好胜的自我说服上——无论如何,她都会一如既往地讨厌他。
顾臻拨动琴弦,低柔的曲调缓缓流出,她焦躁的心一缓,像被柔软的羽毛填充,慢慢胀满,悬空的手脚有了安放之地。
麦茫茫渐渐入境,曲毕,她不小心和顾臻对视,莫名地心虚气短,退避开,坐上琴凳,干巴巴地评价他:“还可以,不如我。”
“你的内在气质和钢琴完全不符。”顾臻好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学钢琴。”
麦茫茫背对着顾臻,直白道:“因为我男朋友。”
她实话实说,学钢琴的的确确是麦诚为了培养她和蒋临安的共同兴趣,虽然她这样说出来,像是“爱蒋临安所爱”的意思,但她无须向顾臻解释,他应该也不在意。
麦茫茫熟练地弹起钢琴曲,叁两分钟后,挫败停止,她的琴音照本宣科,像流水线的工业产品,比起顾臻的吉他,技巧有余,灵韵不足。
“哎!”
麦茫茫惊叫,顾臻竟将她反身,抱至钢琴上,琴声轰鸣,他轻笑,掺杂冷意:“弹不下去?”他同时解开她的文胸,“做一点别的。”
“顾臻!”
顾臻在床上一向是掠夺式的,后程,麦茫茫脸颊绯红,闭着眼睛,颤着声音求他,他好像尤其喜欢她难受的样子,心情好一点,动作轻减,薄唇抵着她的额:“乖,忍一忍。”
麦茫茫拼命收缩,迫他投降,顾臻深重一撞:“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上次这样耍心机,酸疼了整整一周,麦茫茫气得咬他:“你快点......”
全过程快感与痛感并存,顾臻对她的掌控精确至毫厘,他能将她的痛控制在她接受范围以内,快感则放大到极致,他们互相征服,每一回性爱,不是中规中矩的温柔,而是酣畅淋漓的契合。
教学楼的剪影映在窗帘上,但是规训和纪律与她无关了,她只知道,身前这个人前所未有地吸引着她,当下的感受是唯一的真实和快乐,她在顾臻背后留下划痕,积郁退散。
后来,她在别处知道了那首歌是《水星记》,却未作深想。
下雪了。
藏蓝的底色,清雪细密地飘坠,落在顾臻的肩膀,落在麦茫茫的眼睫,视线模糊,她执着地凝视他,轻轻哼唱,补全她曾经错失的词意: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
还有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有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
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当我还可以再和你飞行
环游是无趣
至少可以
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