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只有旷班了许七安颔首道:“我知道了,待我请假过后,再与你一同回府。”
请假之后,许七安坐在马背,小跑着往许府方向去,门房老张的儿子小张,小跑着跟在一旁。
两刻钟后,抵达了距离衙门不远的许府,许七安把马缰交给小张,径直入府。
刚进外院,就看见厨娘们端着一碟碟的热菜和馒头、米饭,往内院走去。
“大郎回来啦”厨娘们松了口气,边说着,边把目光投向内院:
“府上来了个姑娘,说是找你的,问和你什么关系,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叽里咕噜的,十句话里九句听不清。”
十句话里九句听不清,五号的南疆口音有点重啊许七安吐槽着,与厨娘一起进了内院,远远的听见内厅传来许玲月温柔的声音:
“丽娜姑娘从南疆远道而来,找我大哥何事”
“不是来找你大哥的,是来找几位朋友,随便历练”一个口音很重的声音响起,说着半吊子的大奉官话。
不过声音宛如银铃,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就是说你不认识我大哥”
“不认识。”
三言两语就摸清底细了,这个姑娘不太聪明的样子,和大哥也没关系许玲月热情的招待丽娜。
婶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眉头轻蹙,目光略带敌意的审视丽娜。
这个外族女人真会吃啊,半个时辰里,吃掉了家里三天的口粮,兑换成银子的话,有十几两了。
这还是婶婶特意让厨娘准备一些米面馒头和素菜,要是大鱼大肉的话,得吃掉多少银子
谁家养的起这种姑娘。
“丽娜姑娘你来我府上作甚。”
许七安踏入门槛,一脸诧异的审视着南疆来的小蛮妞。相比起昨日受伤的苍白脸色,她现在气色红润,眸子明亮,似乎伤势已经痊愈。
“金莲道长让我来找你,说在京这段时间,我便住在你这里了。多谢许大人救命之恩。”
丽娜赶忙放下筷子,咽下食物,大大方方的端详许七安。
她原以为自己来了京城,接待她的要么是金莲道长,要么是三号,或者四号六号。谁想,最终居然住进了一个陌生男子家中。
昨天的事,金莲道长已经告诉她,丽娜知道这位皮相极佳的年轻银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道长信赖的朋友,那丽娜也无保留的信任他。
她喊我许大人,而不是三号许七安盯着丽娜看了片刻,无法从那双澄澈无邪的碧眸中看出端倪。
金莲道长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我身边这有何深意
老银币做这件事之前没与我商量,按照我与老银币们打交道的经验判断,事先商量,则没有某种谋划。
事先没商量,则必有深意。
于是,许七安问道:“道长还与你说了什么”
丽娜啃了口馒头,含糊说道:“金莲道长说你是他在京城结识的挚友,让我安心待在府上便成。”
咽下馒头,她有些气愤和委屈的说道:“道长说我太能吃,养不起我。”
啊许七安脸色呆滞,原来金莲把她送到我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太能吃养不起
这还真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同样的道理,住养老院的六号和吃住都靠故友接济的四号,也养不起南疆小蛮妞。
该死,被当成狗大户的感觉好不爽,人在江湖飘,不是你白嫖,就是我白嫖,报应啊许七安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咳咳”
婶婶用力咳嗽一声,彰显她当家主母的存在感。
但许七安不搭理她,自顾自道:“行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许宁宴”
婶婶气的嗷嗷叫,从椅子上起身,掐着小腰,怒目相视:“我是你婶婶,你,你难道没想过和我商量一下”
说着,目光频频瞟向杯盘狼藉的餐桌,告诉倒霉侄儿,这姑娘是个无底洞。
这许七安顿时犹豫,婶婶考虑的很有道理,京城物价贵,这姑娘那么能吃,委实太耗银子。
而且,我最近的气运发生变化,不再捡银子了,改成积累声望,然后,魏渊又扣了我工资。
“大哥你忘了鸡精吗”
这时,许玲月开口了,她给许七安算了一笔账:“京城的盐运衙门去年开出去盐票两千斤,获利五千两,其中大哥占一成,得五百两。这银子您还从没司天监要回来呢。
“我问了盐运衙门的吏员,朝廷打算在今年开设至少十座作坊来制作鸡精,等今年年尾结算时,将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所以,咱们家已经不缺银子啦。”
许玲月说的“盐票”,单指鸡精。现在鸡精和盐一样,成了朝廷重要战略物资。去年横空出世,还无法大规模生产,但今年扩大生产规模后,其中利润无法估量。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肯定是监正那个糟老头子屏蔽了鸡精,让我想不起来,他想坑我银子。
许七安惊喜的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是这个时代的马爸爸了。
丽娜完全没听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她从南疆千里迢迢来京城,知道一个铜板能买什么,一钱银子能买什么。
同时,也知道赚取银子是何等困难的事。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这位“许大人”,眼里流露出纯粹的崇拜,就像小姑娘看见邻居家的哥哥烫着泡面头,穿着牛仔裤,腰上悬一条装饰铁链,在自家院子里跳街舞。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婶婶狐疑道。
“婶婶不知道吗,我让玲月告诉你了。”许七安顺势看向妹妹。
许玲月一脸茫然:“娘许是忘记了吧。”
婶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忘了,对这么大一块“利润”毫无印象。
这时,丽娜带着崇拜的语气,问道:“请问许大人高姓大名。”
这样的问话方式是她在大奉浪迹江湖时学会的。
“许七安”
“许,许七安”丽娜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一声尖叫:“你就是许七安,你不是死在云州了吗”
婶婶和许玲月狐疑的看了过来。
这位外族姑娘自称认识许七安,却又不知道她死而复生的事,那,她来府上作甚
“借一步说话。”
许七安拉着丽娜走出偏厅,行到花圃边停下,解释道:
“我并没有死,是李妙真弄错了。嗯,其实我是天地会的外围成员,虽然没有相应的地书碎片,但对你们的事了如指掌。”
“难怪金莲道长让我来找你呢。”丽娜露出开心的笑容,很轻易就相信了许七安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真好骗许七安严肃道:“这是个秘密,你不能对外泄露,哪怕是天地会内部也不行。”
“好”
丽娜嫣然一笑,用力点头。
“吃饭去吧。”
如果世上人人都像五号这样单纯天真,该多好许七安望着蹦跳活泼的背影,由衷感慨。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五号,比如她是如何知晓捡银子的是三号自身,而不是无中生友。
不急,性格单纯的人通常比较执拗,说保密就肯定会保密。
但吃人嘴软,等她在家里多吃几天,她但凡有点良心,就知道白嫖是不对的。
内阁。
穿绯袍的王贞文伏案批阅折子,他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中途上过几次茅厕,其余时间全部投身在公务。
内阁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权力极大,远高于六部。
朝廷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
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最后决定如何处理,最后由六部校对下发。
到了元景帝这一朝,通政使司直接把奏折转交内阁,内阁草拟处理意见,最后再转交给元景帝。
中间省略了一道流程。
这是因为元景帝认为,中间多出来的流程妨碍到了他修道。
恰恰是中间省略的这一道流程,猫腻最多。因为这样一来,元景帝看到的,就只是内阁让他看到的折子。
当然,元景帝虽然不是好皇帝,但他是个擅用权术的皇帝。为了扼制文官权力过大,架空皇权,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办法名字叫“魏渊”。
从大格局来说,各党派与魏渊党势如水火。小格局来说,各党派之间厮杀惨烈。
元景帝稳坐钓鱼台,负责维系平衡,安心修道。
王贞文打开最后一份奏折,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沉吟着,静坐许久。然后,取出一张纸条,写下自己的建议,贴在奏折上。
做完这一切,恰好黄昏散值。
到了晚上,许府餐桌上多了一位许铃音的生死大敌。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姐姐,许铃音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姐姐”来了之后,家里的饭菜多了数倍。
恨是因为,这个大姐姐吃的实在太多了
自己一张嘴那么小,根本吃不过她。
许二叔沉着脸,审视着丽娜,扭头问侄儿:“她是不是南疆蛊族的人,力蛊部的”
丽娜从碗里抬起脸,嘴角沾着饭粒,脆声道:“我是力蛊部的,许二叔怎么知道。”
谁是你二叔许平志冷哼一声。
当年山海关战役,他亲生经历了大战,见识过力蛊部的蛮子的可怕膂力,他们的特点就是能吃。
一位精壮的力蛊部族人,一天吃下一头牛也是常事。
当年魏渊从来不俘虏力蛊部的族人,都是直接杀的,节省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