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也知道不能责怪小特勤,恰逢霍勒大师要整顿军务,无法教秦嫣练习阵师。她有了十来天的空档,便跟步陆孤鹿荻商量着要短暂离开部落几日。趁雪奴尚未成年,训练出一些野性来。
她告别了步陆孤鹿荻,带着雪奴向天山而去。因要爬山涉水,她没有骑马,跟着雪奴在天山奇险之地翻山越林,在原始森林里不断攀爬。
天山横跨东西,横向延绵五千里,纵向也要将近一千五百多里,仿佛一片浩瀚的山海横亘在万古荒原之上。山中雪峰连绵,山势奇变诡谲,人入此山便如蝼蚁入了山林,渺小得毫无踪迹。
她每天都要带着雪奴去深山里寻找野兽,让这只小狗学习撕咬,同时让它远离人类。虽然如今雪奴已经被正式确认,并不是一头银狼,只是一只白狗。不过,雪奴属于品种非常庞大的巨獒类,她的“狼王梦”再次抬头。草原狼的体型一般都不是特别大,如果雪奴比一般狼族体型更大一些,加上她的不断训练,想来做个狼群之王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一日,她与雪奴来到了一处蔚蓝色的湖泊旁。湖泊名叫竺勒湖,在胡语中是蓝色眼睛的意思。
大漠的夏天总是走得很快,秋天悄悄来到了天山上下。竺勒湖边有一片宽远达五万多亩的胡杨林,一眼看去望不到边。此刻层林尽染作傲然金色,在蓝瓷色的天空下,仿佛燃烧的黄色火焰。
雪奴刚刚被她进行过一场严酷的训练,走路都东倒西歪了,拖拉着粉色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秦嫣的身上、靴子里都浸满了汗水,卷曲的长发贴在脖颈处。她让雪奴呆在一棵靠近湖边的胡杨树下,自己弯腰伏在地上听了听,感觉到方圆三四里似乎没有人,便脱下身上的外裙,穿着紫色的衬裙,走到了竺勒湖的蓝色水岸边。
湖泊里的水与时罗漫海、浦类海一样,都是天山融雪,清澈无比。此处靠近博格达雪峰,天气又已经变凉了,远远看到无数雪山蔚然成海,倒影在湛蓝色的湖水中,美景如诗。
秦嫣踏开水波,进入了湖水中。冰冷的雪水滑过她的肌肤,她在水里翻卷起伏,让水波的力量将身上的汗渍都除去。过去的五年中,她都在天疏潭那片神奇的水中睡卧,在水中只要把握好,可以长久不呼吸,如同鱼儿一般任意遨游。
她向着湖水深处游去,湖底很深,光线渐渐暗了,水中隆隆有暗声撞响,仿佛她穿越到了异界世界。她缓缓到达了湖底,那里是一片亿万年涤荡出来的白细湖砂。她站在湖砂上,抬起头,湖面透出的光芒中,可以看着鱼儿在头顶游来游去。
她站在湖砂上,仰望了许久。
自从进入处月部落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要救,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会和忧心忡忡的鹿荻在一起互相探究着如何打好每一次战斗。那阵子鹿荻总是失眠,整夜整夜地盘点着部族人员的配置,盘算着如何与葛萨部落商讨联盟事宜,计算着与处罗部落之间实力的差异……
兴许她在水底站了太久,有一条憨笨的小鱼以为她是水中的一棵奇怪植物,向她游来。秦嫣看着这条胖乎乎的小鱼在自己身前身后绕来绕去,撞在她的胸前。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柔软的曲线,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曾经那么羡慕蔡玉班的大姐姐们有这样的胸脯,可以穿那么多美丽的唐国衣裳。
现在……
她什么都有了,可是他人呢?
她猛地双臂舒展,将身体里所有的内劲都从水底冲撞而出!
无数在她附近游弋的鱼儿,无论大小,被她震得纷纷逃逸!
她的身边,湖水组成一道道波纹,向外扩撒而去。
她在竺勒湖沉闷隆隆的水底无声呼喊:“你在哪里——”她觉得,以翟容的聪慧,哪怕人不在敦煌,应当也留有眼线。好几个月了,他应当该知道她回转的消息吧?不过五年而已,真的很短很短啊……她应该再回一趟敦煌去。
她身上的劲气不断扩张,湖水本身的静压之力将她的劲气在不断传送中慢慢减弱,待到传到湖面之上时,只化作了一片泛起琉璃白沫的水浪,拍打在竺勒湖的另一边岸上。
蓝宝石一般晶莹的湖水边,一双手正在慢慢擦拭着一把直刀。
刀背很厚,刀刃很薄,刃身有梭菱形的纹样,是工艺精良的合金刀。忽然,竺勒湖里兀然而起一道波浪,水花乱溅中一下子打湿了此人的衣袖,几片水滴跳上了他的脸面。他的脸上带着薄皮面具,是一张五官粗犷的虬须大汉面貌。水珠顺着面具上的皮质滑落下来,停在他线条挺拔的下巴上。
翟容拭去溅在脖颈的水滴,抬起头,望着湖对岸那片艳彩燃云般的深秋胡杨林:根据他们探查到的情况,他们在追杀的那条队伍正在向这个湖泊的方向而来。这支队伍的首领叫图霍尔,曾经在七年前,买通了扎合谷的刀奴,灭了南云山十三鹰之一的幽九州,使得南云山成为了自己的地盘。幽九州手下的响马全部身亡,还殃及池鱼,被幽九州的女儿所囚禁的僧人慧彻也被乱刀砍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图霍尔在南云山做着一名杀人越货的响马,属于可杀可不杀的人。前不久图霍尔抢了唐国一支商队,杀伤了五十多名胡商、驼奴的性命。翟容立即以此为罪名,通过小纪布置了聂司河他们一路追剿,将图霍尔赶到了竺勒湖。
他立意杀图霍尔一方面是对方这次杀孽太重,另一方面翟容很清楚,无论图霍尔是否在大西域道上大肆杀伤人命,他都会盯着他的。因为有一个女人,希望能够手刃图霍尔很多年了。
此刻这个女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两年前翟容查访到她,将她安置在木设栏谷。
她的名字就是叫做,幽若云。
南云山惨案之后,幽九州的女儿幽若云被一个神秘的矮小“少年”救走了,后来,那个“少年”又接了一个任务,以小乐女花蕊娘子的身份,去敦煌要在唐国的城池里刺杀石/国使者,以造成对唐国的震慑……在敦煌的翟府里,那个花蕊娘子对翟容说,她叫幽若云……以后,他一直喊她“若若”,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昵称。她说,世间除了宜郎,再也不让旁人叫她这个名字……
真正的幽若云比秦嫣略大两岁。
穿着一身与翟容一样的黑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她有图桑血统,一双细长眼高高挑起,嘴唇紧闭。此刻她的面容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痴恋慧彻僧的少女情怀了。复仇的火焰燃烧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使得她脸上的线条都变得刚硬了起来。可是,图霍尔拿下南云山之后,手中兵马众多,俨然成了南云山的土王。这些年来,她进行过无数次明杀暗刺,都以失败而告终,直到遇上了身边这名叫做“旋日”的易容男子,他答应她,一定会给她机会,亲手手刃图霍尔。
幽若云直到如今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帮助自己,但是,只要能够亲手杀了害死自己父亲和情郎的凶手,哪怕让她下地狱,滚毒火,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
此刻,听到图霍尔已经被旋日大哥的手下打成丧家之犬,即将走投无路地逃到这竺勒湖边,任由她处置。幽若云的细眉微微皱起,身上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幽姑娘,此事做完了要回到木设栏谷去,不要再卷入那些事情了。”翟容对她道。
幽若云早几年前就拉着几名散落的西域响马,带起了一支队伍。今天她也是带着自己的手下随翟容过来的。翟容希望她在复仇成功以后,能够真正走出内心的藩篱,拥有一个女人该有的生活。
“我明白。”幽若云声音暗哑地答道,这是旋日大哥帮助她时,提出的唯一要求。
“可以过去了。”翟容道,走向自己的坐骑,向着竺勒湖泊对岸的胡杨林策马走去。
幽若云也骑上自己的马匹。她身后的二十余名汉子,跟在他们两人背后。二十多人的马队一开始是小步快走,很快便变成了快马驰骋。他们沿着竺勒湖畔,向着对岸如火似焰的胡杨林疾驰。
第148章 若云
秦嫣在水底胡乱喊了一通, 毕竟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回到了竺勒湖岸上,先以内力将身上的衬裙弄干,然后将穿外面的紫色裙袍在水中清洗了一番, 挂在胡杨枝条上晒着。又发现靴子也很脏了, 搋了一把胡杨黄叶走到湖水边,将一双乌皮长靴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随手晾在一边。
她光着一双脚走到了胡杨树旁。正待休息,想起雪奴不知去了何处?
看着衣衫和靴子恐怕还要再晒一会儿方能干透, 便踩着一地明黄色的胡杨落叶, 随意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顺便找找雪奴的踪迹。略找了一箭之地就发现了那畜生在沙地上留下的一朵朵脚印。她顺着脚印走过去,那畜生走了非常远的路,很快就走掉了有两三里路。
此刻她听到了一阵金铁交加之声, 鼻子里也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她自然是不怕遇上什么的,便快步走过去,看看雪奴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走出这片黄叶密重的胡杨林,眼前顿时开朗, 面前是一大片戈壁浅丘。她看到有几十个人在不断打斗,激扬得胡杨林边灰沙滚滚,黄叶如雪片一般漫天飞舞。他们脚下, 横躺了十几具尸体,身上的鲜血还在横流,显然刚被杀死不久。
秦嫣朝着激烈打斗的人群辨看了一番,发现一名黑衣女子, 形同疯状,正在拼命砍杀着一个卷发浓髯的男子。女子身手不错,大漠中身手好的女人不多,更何况对方连番砍剁的方式很让她眼熟。她回忆了一下,是南云山幽九州的“风雷滚刀”。
秦嫣曾经奉命暗杀幽九州,对于幽九州的刀法有所目睹。她再看了看脸,认出是幽九州的女儿幽若云。她再认了认那卷发男子,果然是图霍尔。她揉了揉鼻子,能够让幽若云这般发疯的,只能是图霍尔。
她从天疏潭出来之后,西域大势变化了许多,有些事情她已经不太熟悉了。据她所知,图霍尔貌似在南云山一带还颇有些权势,为何会如此狼狈落魄在这里,被幽若云砍杀呢?她摇摇头,这些恩怨跟她已经没什么关系,先找到雪奴要紧。
回过头,她顿时呆住了,身体紧绷起来。
距离她一丈开外,地形稍矮处的一株胡杨树下,蹲着一个黑衣男子,他也正看着她。秦嫣见他长着一张宽额狮鼻的胡人之脸,但是能看得出肯定不是他的真面目。因为那张脸与他通身的气度完全不协调。尤其是透过薄皮面具的那双眼睛,湛黑清俊,与那粗鄙面具完全无法相融。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装扮得是否像,只是随意掩盖一下面目而已。
真正让秦嫣吃惊的并不是这个男人,是雪奴!
雪奴正靠在那男人的皮靴边,男人带着铆钉护腕的手指,正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它颈项上的白毛。更要命的是,它的一张狗脸,露出谄媚的神色,贴着对方的腿上!
秦嫣只觉得脸上仿佛被谁抽了两巴掌,恶狠狠地看着雪奴:说好的兽性凶猛呢?天山叼的那些活物都是白叼的啊?!你喝的那些生血都是白喝的吗?!!姑娘我训练了你那么久,都练狗身上了是不是?
——好罢,的确是条狗,那也不能这般没出息!
秦嫣气急败坏:“过来!”
雪奴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主人不爱自己露出这种狗腿模样。依依不舍地从男人的手指下面,鬼头鬼脑地矮下身子,慢慢向秦嫣蹭过来。
幽若云的手下有四五个人与图霍尔的手下缠斗不休,打到了秦嫣面前,顿时将她包裹在了一片刀光血影之中。男人见雪奴离开了自己,便站起来,目光淡然地看着秦嫣。他曾经在大树山口下亲眼见过她的手段,知道这些图霍尔的残兵败卒不会伤她分毫。
秦嫣也浑然不顾那些小喽啰在身边打打杀杀,气得看着雪奴,用图桑语道:“你成心要当奴子是不是?回去看不抽死你!”
雪奴一路蹭过来,一名图霍尔的手下正被幽若云的手下打得倒退一步,差点踩到雪奴的狗背上。只见雪奴呲开锋利的小牙齿,猛然跃起,向着那人的后背狠狠一口咬下去,狗头猛摆,一声衣衫撕裂的声音,那人惨叫一声,被对手一刀砍在胸前,哐啷一声栽倒在地上。
雪奴不分青红皂白做了一回帮凶,吐开嘴里的衣衫,觉得主人可能会比较满意了,这才咧嘴呼了一声,快步跑到了秦嫣身边。
翟容仰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名波斯公主娜慕丝。
于女子而言,她长得相当高,尤其她站在较高处,越发显出身子玉立如水中清莲。
她脸上没有遮盖面巾。
秦嫣戴那个本来也不是为了遮盖容颜,只是大漠风沙太大,用来挡住口鼻,避免呼吸沙土。翟容是第一次如此相近处见到她。只觉她一双眼睛如蓝色湖水一般,夺目耀华。一头微微卷曲的头发乌黑亮丽,额前镶带着的水晶装饰,将一双眸子映照得水色敛光。
此刻她只穿了一身衬裙,薄衣下的起伏都弧棱毕现。整个胸肩都仅靠两根幼细的绳带遮盖,雪膊玉肌一览无遗。翟容觉得晃眼得很。
他在西域见多了此间女子衣着的大胆奔放,露腰露腿的都很多。但这个露得也太离谱了,若若小时候都是规规矩矩把衣衫裹紧才见人的。
他哪里知道,若若当年穿严实并不是她喜欢这样,是她自卑不敢露而已。其实脑子里根本没这根弦,时时懊恼不能如其他大娘子那般衣着大胆暴露。如今,她觉得自己美得很,有啥不敢露的?
翟容对秦嫣此刻的衣着暗暗皱起眉,垂下了目光。
什么?她的双腿也是光的?连靴子都没穿……翟容莫名一阵窒息。
胡杨林外,幽若云对着图霍尔越战越勇,秦嫣看着这种局面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带着雪奴往胡杨林深处回去,她的裙袍和长靴都尚在竺勒湖边晾着,得去看看,若干了便穿起来。
回到竺勒湖边,裙袍倒是干了,靴子还是湿的。她取下衣衫穿上,缚紧布条编就的腰带。
她一个人立在湖边,站在胡杨树下看着湖水此起彼伏地在白色的湖砂上拍打。想到幽若云如今终于能够得报图霍尔杀她父亲和慧彻僧的仇恨;想到当年自己在敦煌,冒用她的名字的事情……叠叠往事,让她回忆了一番。心中想,过几日便回处月部落,将雪奴托付给鹿荻之后,再去一趟敦煌。
正在看着湖波荡漾,听得耳边有马蹄声,秦嫣抬头侧转,很讶然地看到幽若云和她的手下,拥簇着那带着薄皮面具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身边。她看到幽若云手中拿着一团狰狞血肉,明白过来他们是提着图霍尔的头颅过来做祭拜。
她也就站在胡杨树下看他们大声祷告着,一时叩首,一时恸哭。
那带面具的男子仿佛置身事外,骑着马来到了她的面前。
秦嫣不知他又过来何意,遂抬起眼睛看着他。
翟容远远看到娜慕丝就在湖边,虽然穿上了外衣,可是依然裙短衣单,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她的一双脚依然是裸着的。
一个女人光着一双脚站在碎金满地的胡杨叶上,的确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那双脚如白莲花一般,跟若若的很像,那就让他有些受不了了。方才他强自忍了下去不曾开口。此刻看着她依然光着一双足,便忍不住过来提醒她。
“娜慕丝。”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以图桑语跟她说话。
“嗯?你有事吗?”秦嫣并不能听出他的声音就是翟容。图桑语和汉语发音时的唇齿变化完全不同。
她只是稍微惊讶于他认识她,不过她并不惧怕什么。毕竟处月部落和葛萨部落、处罗部落的这一次翻身对抗,应该在天山各山道上都有所流传了吧?
翟容的心间浮上了一层涩意,将他的胸口满满充盈。她的双脚踏在金黄色的落叶上,她乌黑的秀发上落着一片胡杨叶,最要命的是,她抬起眼睛,双唇微张询问他的样子……那傻乎乎的神态,几乎跟若若如出一辙!
那一年陌桑湖边,若若的鞋子被踩丢了,他到湖边去替她找鞋子,结果空手而归。若若站在一块大白石上,也是这般傻乎乎地微张着嘴,满脸期盼地望着他……蔡玉班那只名叫“虎头”的小土狗,跟眼前这头白色獒犬一般,盘绕在若若的脚边……桃花花瓣如小雨落下,她的一双小脚洁白如云……
在树林另一处与娜慕丝见面时,她站在高处,翟容只觉得她很高挑,并没有异样的感觉。此刻,她站在马下,那尖尖的下巴,粉红色的唇瓣……
翟容几乎有了眩晕的感觉,抿紧了双唇,让自己不要乱了心性。
他闭了一下眼睛,将这胡女的脸面、双脚从自己面前赶开。
提醒自己,若若已经没了……他不能随便看见一个女人,就觉得像若若……
他从山崖下捡回人骨之后,因骨骼已碎,他去青阳殿找柯白岑的师祖青牛道祖起坛做“询骨术”。青牛道长不愿意,后来柯白岑陪他一起在师祖的道房前跪了三天三夜,道祖心疼自己最喜欢的徒孙柯白岑,才勉强同意为他询骨。
询骨之术是可以召唤亡魂,重现死者临死的情景。
翟容在青阳殿的袅袅青烟中,看到模糊的马蹄影子一阵阵乱踏。他浑身颤抖,仿佛那些沉重的蹄子踢在自己身上一般。顿时昏死过去。
回到长安以后,承启阁给他送回了平安。后来他将平安一直带在身边,想着若若一直希望好好养着平安,他就替她做了罢。在高昌寂寞的时候,他就教平安说话。
平安说的第一句话是,“阿娘……没了。”这是长清当时施救无望,让平安将她送入绝寒冰雾时说的话。
这句话,让翟容心底结起了一块冰。
其实这些年,赫连城城他们也很关心他,四处给他寻觅跟若若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让他纳了做侍妾,转一转他的性情。光杨召手里就屯了两个。他们越是劝慰他重新开始,翟容就越反感。
长得像一点,就是若若了吗?他统统强硬地拒绝了。
眼前这个女人再像,那双眼睛没法让他自欺欺人。
秦嫣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笑了起来,用图桑语问道:“这位大人到底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