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言,她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当初听到时昌盛续娶的消息,时瀞尘刻意多打听了几句,知道那位新嫁进来的夫人,被时昌盛的温柔深情打动,便止不住地露出嘲讽且怜悯的冷笑。
果不其然,又步了后尘。还留下一个无人照管的孩子,比他当初更可怜,至少那时他不需要坐轮椅。
“咕——”
时音音捧着肚子,推着轮椅,准备下楼。
好像有微风吹来,帮她把轮椅推进电梯,不需要她出多少力。
时音音在电梯中低声道谢:“谢谢哥哥。”
“尽早离开。”时瀞尘语气仍然冰冷。
但时音音出电梯后,推轮椅时,仍然轻松。
“晚饭吃什么?”时音音问王妈。
“我已经吃过了,给大小姐做个蛋炒饭吧。”王妈很有主见。
“我不想吃蛋炒饭。”时音音盯着王妈。
“食材不多,这里也没人送菜,都要我出去买,大小姐不要为难我。”王妈叹息,用一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着时音音。
时音音去厨房,打开冰箱门。
有鱼有肉,鸡蛋蔬菜也不缺。
“一荤一素,再加个汤。”
“你要是不想做,现在就离开。”
“做就做,大小姐发脾气做什么?”王妈视线落在时音音的双腿上,表情便宽容起来。
时音音心中升起一种难以遏制的破坏欲,想拿起什么易碎的东西,狠狠砸在王妈脸上。
这是身体本身压抑太久的情绪,以前那些佣人,待她的态度和王妈大同小异。
“大小姐还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吧,不然以后嫁不出去的。”王妈笑眯眯的。
“你去做饭。”时音音忍下这口恶气。假如她现在和王妈打架,不一定能赢过她,万一又进医院,得不偿失。
“大小姐晚上还是吃蛋炒饭吧。”王妈进了厨房。
时音音打开一楼的冰箱,从里面拿了个橙子,慢吞吞剥皮。
“真没用。”时瀞尘的声音传来。
时音音环视一圈,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过这会儿因为忍气吞声,时音音眼圈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时瀞尘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算让时音音离开又怎样,换了个地方,还不是受人欺凌,连个帮她推轮椅的人都没有。
“等晚上。”时瀞尘似在安抚。
“她会死吗?”时音音问。
时瀞尘没有回答。
“肯定是有人指使,她才会这么做。”时音音觉得罪魁祸首不是王妈。她这样明目张胆,一定是有所倚仗。
“伥鬼也该死。”时瀞尘语气冰冷。
“我有别的办法,这几天就能将她解决。”时音音低声道。
时瀞尘不再说话。
王妈很快炒好蛋炒饭,装在盘子里。
时音音尝了一小口,又咸又辣,还能看见蛋壳。
“大小姐,快吃吧,挑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王妈守在一边。
时音音不理她,才吃了个橙子,还能再撑会儿。她从冰箱里拿了鸡蛋玉米,煮一下就能吃。
“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王妈意见不小,想要挤进厨房,一只手抓着门框,时音音把门一关,即使王妈缩得够快,指头也被夹了一下。
“啊啊啊好痛……”
“大小姐你怎么这样,真是恶毒。”
“一点教养也没有。”
“这么恶毒难怪断了腿,一辈子都站不起来,这都是报应啊……”
“说不定短命的夫人也是你克的,真是一个丧门星……”
“只有二小姐才是时家的小姐……”
王妈在厨房外骂骂咧咧,时音音简单解决了一顿饭。
“哥哥,以前有人给你做饭吗?”时音音问。
“有。”时瀞尘有点不愉,他似乎不该应答,免得时音音以为他时刻都跟在她身后。
“你妈妈从来不做这种蠢事。”
“这个女人又蠢又坏,不知能活几年。”
“不准这样叫我。”时瀞尘再次申明。
时音音循着声音望去,找不到他在哪里。他似乎没有固定形态,或者可以随意变换位置。
时音音有点挫败,不过她又没答应,下次还是这么叫。
她从厨房出来,无视了骂骂咧咧的王妈,用一把小剪刀,去剪花园的玫瑰。
晚风中玫瑰摇曳,始终绚烂。
“这是我的花。”时瀞尘提醒道。
“可是我想要。”时音音指尖落在柔软的花瓣上,这些花都萦绕着一些灰色能量,才长得这样好。
一室静默,最终妥协。
“十支。”时瀞尘想,那些花也没什么用。
“谢谢哥哥!”时音音将那些没有彻底绽放的花,剪下来放在膝上,精挑细选,每一支都很好看。十支已经能扎成一小束,正好放在落地窗前。
时瀞尘本想再重申一遍,见她流露出与之前不同的愉悦情绪,又懒得说了。反正只是一些没用的花而已,他并不是将她当成妹妹。
第235章 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知道把你火化,能烧……
“大小姐真残忍, 花开得好好的,居然剪下来。”王妈看着时音音膝上的花,眼中满是恶意。
时音音打量王妈,将王妈看得背后发毛。
王妈:“人生在世, 还是要多做善事。”
时音音难免失笑:“不知道把你火化, 能烧出几颗舍利子。”
“你……真是舌尖嘴利!难怪断了腿……”王妈又开始说这样的话。
时音音不理她, 将花枝修好插瓶,房间里充盈着馥郁的玫瑰香气,令人心神安宁。
她握着剪刀, 正要开始剪纸,时瀞尘开口打断:“你不要命了?”
时音音本也不打算剪人,不过听了时瀞尘的花,放下剪刀,打开手机找了一个折玫瑰的教程。
她照着教程, 想折出一支纸玫瑰。步骤有点复杂,视频播放得很快, 她还想调回去重看, 一朵叠好的纸玫瑰就落在桌上。
她循着玫瑰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骨节分明, 白皙如玉。黑色西装,银色袖扣,露出整齐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
此时已经入夜, 时瀞尘无需顾忌日光。
坦然现身,注视着轮椅上的少女。
正如家庭医生所说,他们长得有些像, 一看就是兄妹。眉眼相似,尤其精致,时瀞尘轮廓深刻,冰冷漠然,像一樽没有生命的雕像。
时音音五官稍显柔和,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假如她再胖些,应当很可爱。
如今瘦得脱相,连衣裙空空荡荡,整个人毫无血色,有种苍白的病态感,令人不自觉担忧她的身体状况。
“我会,可以教你。”时瀞尘说。
“好啊。”时音音示意他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然后跟着他叠。
他那双手实在好看,光洁如玉,完美至极,时音音有些分神,不自觉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
“好看?”他反问。
“好看!”时音音充分肯定。
“认真些,我不会再教第三次。”时瀞尘动作微僵,放慢速度,重折一次。
时音音这次跟上来了,叠出一支玫瑰,再加枝叶,轻轻在纸玫瑰上抚过,纸折的玫瑰竟然一寸寸有了颜色,鲜妍至极。
它看起来与真正的玫瑰别无二致,但时音音轻嗅一下,并没有玫瑰的香气,只能闻到纸的味道。
时音音将纸玫瑰与其他玫瑰放在一起,它很快就蔫了,软趴趴耷拉在瓶子边缘处。毕竟是纸做的,不能沾水。
“试试。”时瀞尘将他折的纸玫瑰丢给时音音。时音音从玫瑰上抚过,毫无反应。
“我和自己折出来的东西,有种特别的联系。”她解释道。
原本时音音打算自己买点纸人,直接驭使,能省很多事。现在看来,只有亲手折的才有用。
她折纸时,感觉自己无形间赋予了手中的作品一丝独特的灵性,或者说生机。
这是从她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需要付出代价,不外乎寿命、健康、气血之类。
时瀞尘思索两秒,语气平淡:“这几天不必咒时昌盛。”
“好。”时音音托着下巴,认真看他。
时瀞尘漆黑的眼瞳缓缓转动,重新隐藏在夜色中。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这样注视过了。
不带任何恶意,满是信赖的眼神。
并不令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