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点点头,目光柔和,满是宠溺。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睡?”谢琛伸手把她从被褥里拉了出来,“快些跟我去瞧瞧吧!”
“来,坐上去试试!”
“我猜的,”谢琛道,用手轻轻把秋千推了出去,笑容满面,“小姑娘不就是喜欢这些玩意吗?”
衣裙的华丽同沈归念身上比起来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然而此举并没有博得她的欢心,只是冷笑一声,“十四皇子,我出身贫苦,向来衣着朴素,你拿这些送给我,于理不合。”
原以为能听到什么感人肺腑的回答,不曾料想等来的,却是他这一句轻描淡写。沈归念有些闷闷不乐,索性站起身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不用刻意讨好我。”
谢琛温柔地笑笑,将她重新安抚回了秋千上,又打了个响指,才见从远处走过来几个衣着华丽的侍女,手中捧着玉托盘,款款上前。里面装着的是各式各样的衣裙,红得绿的很是鲜明耀眼,谢琛接过离自己最近的玉托盘,捧送到她的面前,“这些都是给你的。”
她迫不及待,提起裙边,小跑了过去,直到花架旁,这才渐渐放缓了步伐,目光静静地呆望着,看着秋千摇啊摇的,思绪飘会到了很小的时候。
从前旧事,历历在目,令她回想起苦痛孩提时,那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温暖,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食盒里头,安安静静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香气扑鼻,令人不禁垂涎欲滴。很显然看得出来,虽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碗素面,却花了好多的小心思在上头。
“你这又是?”她问,猜不透谢琛的用意。
谢琛笑笑,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只小锦盒递给了她,“念念,生辰快乐!”
“啊?!”
听闻此言沈归念浑身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有些头皮发麻,问道,“生辰?”
“是啊,生辰快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他的眼里落满了春光,柔软了沈归念冰冷刺骨的心。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她味同嚼蜡,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这么轰轰烈烈地庆贺生辰呢!”
“念念,不止是现在,往后、将来,你的生辰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的。”他面容青涩,许下的承诺也有些生疏,但却十分诚恳用心。
沈归念本就是个骨子凉透了的人,对许多温暖关怀皆无动于衷,偏偏这一次,谢琛的举动,让她的心头翻滚起了一层热浪。
兴许这世间,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糟糕。
“你莫名其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做什么?肉麻死了!”她嘴里虽然嫌弃,但心中却乐开了花。
说着又随手打开锦盒,瞧了一眼里头的金步摇,又道,“这是你挑选的吗?丑死了!”
谢琛听得出她口是心非,也将计就计,把锦盒夺了回来,“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只好送给其他人了。”
“别啊!这可是金子啊,你知道我是小财迷的!”她反应灵敏,迅速夺了回来,悉心地收放妥当,又慌忙掩饰先前的尴尬,“恰巧我也饿了,就先尝尝这汤面吧……”
谢琛应了一声,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的神情。汤面的鲜香在喉咙里打滚,沈归念忍不住连着吃了几口,说是虎咽狼吞,也不为过。
“怎么样,好不好吃?”他问。
“嗯,味道还不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汤面……”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笑魇如花。
话音未落,谢琛很没趣地补了一句,“是我做的,第一次。”
声音戛然而止,沈归念的嘴角还衔着小半根汤面,神情有些哀怨地看着谢琛,气氛有些尴尬。
“你总不能因为这面是我做的,所以就说不好吃吧?”谢琛万已猜透她心中的想法,抢先说道,“念念,这样对我不公平。”
沈归念不情不愿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下厨?”
一旁有侍女停了这话,赶忙道,“回姑娘的话,您平日的吃食,大多数都是十四皇子亲手下厨为你做的。”
“谁让你说的?”侍女虽是好意,但谢琛显然很不高兴,冷冷道,“自个儿下去领罚吧!”
此事,经历一波三折,这碗汤面已经变得很是寡淡,她偷偷看了一眼谢琛,心中有些内疚,“你也还没东西吧,一起吃吧……”
“我,不饿的。”他回,但吞咽的口水,证实了一切。
沈归念起筷,挑起汤面轻轻吹了吹,送到了他的唇边,“你第一次为我做面,我第一次喂别人吃面,都是第一次,你不能拒绝。”
谢琛等了很久,也终于等到了。张口嘴,小心翼翼地咬着汤面,目光清远且深长地望着沈归念。
许久以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念念,我们余生都在一起,好不好?”
他还是动了情。
沈归念一时愣住,笑得有些难看,“再等等吧……”
“那,好!”谢琛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夜里的时候,谢琛才躺下,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是自己的随身侍卫,他回禀道,“属下方才瞧见沈姑娘她一个人稍稍出园子去了……”
谢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不等侍卫说完,穿好衣裳,快步跟了上去。
在园子的门口,瞧见一对人性,矮小瘦弱的是沈归念,她的脸庞在凉月的照耀下,宛若一地爽约,而身形颀长的正是她哥哥沈归辞。
谢琛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起了不小的争执,听意思,沈归辞想让妹妹回去,偏偏沈归念不肯,一来二去的,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你跟不跟我回去?”沈归辞问。
“不跟。”沈归念同样回答地很是坚决。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紧张,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还没得谢琛上前阻止,熬夜里突然传来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很是刺耳,沈归念伸手捂住脸庞,眼冒金星,“哥哥,你怎么可以打我?”
沈归辞毫无情面道,“我打你,是为了你好!”
沈归念背对着谢琛,并不知晓他在靠近,对这一记耳光,觉得很是委屈。
“你好之为之吧!”沈归辞冷冷道了一声,转身离去。
沈归念双手抱脸,哀声抽泣,掉头跑回了鹦鹉园。而谢琛上前拦住沈归辞的去路,阴冷着面孔,“她是你妹妹,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沈归辞不屑,挑眉讥笑道,“十四皇子,恕在下直言,这是家事,还望您不要插手。”
“那你一定听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谢琛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住他的衣襟,狠狠抡了一个拳头过去。
瞬间,沈归辞的嘴角有鲜血缓溢出,但谢琛依旧没有消气,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今日,我看在念念的情面上,且饶恕你这一回,如若再犯,本皇子便废你双手,赶紧滚吧!”
说着也顾不得沈归辞的神情,而是匆忙掉头,回去安抚受伤的沈归念。独留沈归辞一人呆呆伫立在原地,伸手抚去嘴角血迹,望着谢琛离去的声音,无奈摇摇头,心中难免感慨,二人都是小孩子脾性。
转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且说那沈归念进了卧房,就一头闷进了被褥中,哭声凄厉,听着让人心疼。与先前不同,她知道,这一回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无论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哥哥都不会生气,更不会怪罪,而今日,却结结实实打了她一巴掌。
门外响起谢琛的敲门声,“念念,是我吧,你没事吧?”
沈归念只是哭,哭得很凶,两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一般,泪汪汪的。
“念念,你说句话吧,要不然我会担心的。”门外的谢琛眉头紧皱,死守着房中的一举一动。
沈归念收了收哭声,“你走吧,我没事!”
可谢琛哪里又会听不出她的委屈和无助,也顾不着这许多,推门跑了过去。
“念念,你别这样,你哥哥他也是无心之失,他一定是太担心,情急之下,才失了手,绝不是他本意,你要相信他。”谢琛向来对于安慰的人事束手无策,一番话说下来也是磕磕巴巴,费力地不行。
沈归念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睁眼闭眼都是哥哥的那一记耳光,哪怕是无心的,但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倘若得知,哥哥此番前来是为了劝解自己回去,那她就应该避之不及,不曾想出了这样的祸事。
想到这里,她哭得越发伤心了,眼泪不住地流,如同江水决堤。
谢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是重复,“念念,你别哭了,我会心疼的,别哭了,好不好?”
“今日是我的生辰,他竟然这般对我,不念兄妹情分,他还打我!”小姑娘委屈极了,一边抹眼泪,一边低低抽泣。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我们的念念,是最乖的。”谢琛柔和地笑笑,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光。
“他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他打我,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尽管哭声轻了些,但沈归念心头的气仍旧未消失。
谢琛听了她说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说道,“念念乖,不哭了,咱们不理他,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养你一辈子。”
“你说他,还有没有良心?我们两个自小相依为命,他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小姑娘的哭声已经歇了,但嘴上依旧怨声载道。
“可不是嘛,下一回再让我遇见他,非得再好好收拾一顿!替我们的念念,好好出一口气!”谢琛反应过来了,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她不再伤心,忍不住又补上一句,“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分南北!让他当着我的面,好好同你赔个不是!”
看着谢琛一本正经的模样,沈归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终于破涕为笑,谢琛欢喜地不得了,可随即很是疑惑道,“念念笑什么?我说得难道没有道理吗?”
“我在笑,像你这样瘦弱的身子骨,怕是不能同我哥哥一较高下了吧……”
“谁说的?方才我还打了他一拳,也没见他还手,说不定武功还不如我呢!”谢琛很是不服,一时间说漏了嘴,被沈归念逮了个正着。
“你刚刚说了什么?”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谢琛尴尬地笑笑,敷衍道,“没、没什么。”
“你过来一些,”她道,用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我有话想跟你说。”
谢琛哪里知道是陷阱,只是乖乖地靠了过去。沈归念趁其不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质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打了我哥哥?”
谢琛吃痛,护住耳朵,不敢回话。
“你竟然欺负我哥哥,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打他骂他,其他人都不许,你明白吗?”小姑娘声音响亮,干冽。
“我知道了,再不敢了。”谢琛面露难色,万不敢说出那一句,耳朵疼。
“这还差不多,”她松开手来,又问了声,“疼吗?”
“嗯!”谢琛本能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赶忙改口,“不疼,不疼的。”
“我给你揉揉吧!”说着,冰冰凉的手指凑了上来,轻轻揉了揉,把谢琛揉得面红耳赤。
“不,不必了!”谢琛拼命站起身来,猛吸一口气,不敢去看沈归念的目光,“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等等,”沈归念唤道,顺势拽住他的衣袖,“今夜,你可以留下来吗?”
“你说什么呢?”谢琛讶异地转过身来。
“我说,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我害怕,睡不着觉!”小姑娘黝黑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
谢琛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念念,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沈归念道,“那晚不也是一样吗?我们也不是头一回睡一起了。你怎么就能肯定,那晚你醒之前,我有没有非礼过你?!”
“你!”谢琛被她的不知羞给惊到了,到底还是淘气至极,让他束手无策。
“还是说,你那晚根本就没睡?”沈归念眼珠子转了转,追问道。
“我没有!”谢琛很是哭笑不得。
“那你害羞什么?只是睡觉而已,你想哪里里去了?”她道,语气反倒有些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