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行军打仗,没人会讲就那么许多。有些时候运气差了,粗硬的大饼配上野草野菜将就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常事。不过既然决定带上赵清颜,她生来又是个娇贵的,十七自然舍不得让她受上半点委屈。
更何况,这每日风餐露宿,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已经够简陋的了。
如今她离了宫,只身一人随他前往遥远的北疆。没了皇帝的照应,失了她长公主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需要男人保护的柔弱女人罢了。
而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更是她在外唯一可以依仗的天了。
十七见她身子骨娇弱,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也从来没吭个声抱怨一句什么。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坦,自然是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要拿给她用。想着这么一路上,能让她舒服些,便让她再舒服些。
而后又过去五日,这个时候已经行入北疆境内了。其实如果再往前走下去,最多两日,便能抵达北疆落脚的府邸。
但是这天傍晚,十七却下令,让那十万大军继续前行,先在将军府附近的空地扎营侯着。
而他自己带着赵清颜在沿路遇见的小城镇上,暂且休息一日。
若是只有十七他一人,他也许今夜快马加鞭的就能抵达住所了。他自然不会入住什么驿馆,大概连皇帝特赐的疆外府邸也不会用,而是选择与大军同吃同住,驻扎在一起。
他如此打算,到底还是顾虑着软轿里的女人。
事实上是这样。
之前他们夜里都是在郊外扎营露宿的,北疆的气候与长安大不相同,风干物燥。一到了春夏,毒虫随处可见。
再加上,他们扎营的地方,又是一片山林,到了夜里,更是虫蛇爬走,蚊蝇乱舞。
十七前夜上榻的时候,瞧见赵清颜原本娇嫩白皙的肌肤上,无论是四肢,腰臀,后背,遍布着蚊虫叮咬的红色凸起的小点。
有些地方不小心被抓破了,莹润的皮肤上便多了几道渗了血丝的伤痕,瞧上去极是触目惊心,十七心疼得厉害。
所以,现下无论说什么,十七也都舍不得让赵清颜,继续随着他们这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风餐露宿了。
这个时候,正是申时末。他们落脚的城镇上正是热闹。随从可见裹着头巾,肩挑扁担的黑脸小厮,眉飞色舞地大声吆喝叫卖。
此地位置偏僻,供人行走的道路不算宽敞,大多由土黄泥石铺砌而成。
放眼望去,街景与繁华的长安城也不一样。
两旁的房屋较为低矮。酒肆,银楼,商行等在这里都不常见。能看见的大多都是些摆小摊,穿着奇装异服的当地居民,
而这一处瞧上去半旧不新的驿馆,据当地人所言,已是这里最大最正规的一处了,大多是路过歇脚的达官显贵才会偶尔住上一宿的。
第013章 闹别扭的十七
马车被迎上来的小厮牵去后院安置的时候,十七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带着赵清颜走去大堂。驿馆内倒是比外面更要热闹。
这个时辰,在驿馆入住的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大堂胡凳上,喝酒谈笑。他们的扮相与之前沿路看见的那些,大多一致,男的头包布巾,身穿的衣袍色泽较为鲜亮。
北疆比长安城风气开化许多。入了夏季,街道上无论是已婚妇人或是香闺小姑娘,皆是一条抹胸及地长裙。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裙子便是绫罗绸缎制成,比棉制的襦裙,不但轻软,还要透气凉爽许多。
原本喝酒打混,胡天胡地的人,自十七同赵清颜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谈笑的声音莫名小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投向了门外两人身上。
那一边,前堂的掌柜自然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掌柜眯起细窄的小眼抬头一看,先是望见身形魁梧,气宇轩昂的十七。
而后下意识往他身侧之人匆匆一瞥,掌柜的眸光骤亮,立刻和大堂的所有人一般移不开视线了。
却见那女子生得纤巧削细,肌肤通透莹润如玉。与那些长期日晒耕作,身形高壮的北疆女子,身上常见的蜜色皮肤大不相同。
又见其颜若朝华,眉如墨画。一席素色白裙,更是衬得她秀雅清丽,再配上那世间罕见的绝色之姿,乍一看,当真就像一误入凡尘的九天仙子那般。
驿馆掌柜当家这么几十年,也算是见多了走南闯北的人,可一瞧见眼前这女子,一时竟也是有些看呆了。
那掌柜的直勾勾的目光,直直落入十七的眼底。十七剑眉一蹙,他不悦地抿紧了薄唇,长臂一伸,就将赵清颜占有性地捞进了自己怀里。
掌管的见了,眼眸微转,心下一片了然。
驿馆掌柜面上马上挂起笑容,对十七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带着夫人一道儿住店来了?大人今日走了好运。现下正好还剩一间上房,靠南面,位置也是最好。”
十七听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半晌儿,掏了一些碎银出来给那掌柜,沉声吩咐: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一式上来一份,再准备些洗浴的热水过来。床褥,被絮这些都得换上新的。”
那掌柜接了碎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要知道虽说他们家驿馆算是这一片最大的了,但到底位置偏僻,加上年久失修。就算是这里最贵的厢房住一晚,也不过百余文银罢了。而他现在手上这些,至少也有个七八两。
原本瞧见这两人穿着虽然与北疆人大不相同,但用料都是考究上乘的,便知道来者身份自然不凡。未曾想对方出手竟如此阔绰。
做生意的自然喜欢这种客人,掌柜咧着嘴高兴地将银子收下,而后又特地嘱咐跟着的小厮,要好生伺候这两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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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清颜和十七同桌用罢了晚膳,天已经擦黑了。
木窗微敞,晚间的凉风股股吹入,吹得屋内烛火摇曳,窗上悬挂的手工制成的绒段流苏撞击窗棂,发出断续零碎的声响。
赵清颜坐在案几前,品着小厮刚刚送上来的新茶。美眸半眯,她不留痕迹地打量着,那自入了这家驿馆之后,面色就紧绷别扭得厉害的男人身上。
方才赵清颜用膳前,以浴桶热水净身时,十七也去后院简单冲洗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坐在榻沿,神色冷毅,正一言不发地解着自己板钉军靴上的绑带。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
他心里不畅快的时候,那两片刀锋似的薄唇总是紧紧地抿着,也不爱说话,你不搭理他,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一直待着。
思及此,赵清颜唇畔溢出一丝叹息。
她近乎无奈地摇了下头,自矮椅上站起身,缓缓迈近十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