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澡洗得依旧漫长。
时晚寻在他这儿又一次体验到了难捱的滋味。
放人出去时,裴骁南笑得宠溺又纵容:“先去看会儿电视等我。”
浴室中水流声响动,在静谧的空间听得更清晰。
时晚寻整理了下睡裙衣领,捞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
她安静地看着节目,趿着拖鞋踩在一块儿毛毯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
等待的时间里,她时不时垂睫,手指划拉在手机键盘上。
过新年的氛围洋溢着愉悦,大多数群里都是在发红包抢红包。
点进去几个工作群,消息早就被齐刷刷的‘老板大气’给刷屏了。
钱澄:【祝各位新的一年事业顺利,前程似锦!】
钱澄又放了张图片:【我们家的年夜饭。】
小夏:【小龙虾!看上去好吃!馋了.jpg】
钱澄:【春节有空的可以到我们家来吃,[握手]】
小夏:【寻宝怎么一直没说话,吃什么好吃的啦!】
时晚寻:【火锅,不过忘记拍照了tvt】
小夏:【好巧!刚才裴队在纪录片专用交流群也说吃的火锅诶!难不成你们是一起吃的吗?】
同事:【哇哦,感觉到了狗粮的味道。】
时晚寻:【……】
另一个群消息最多的就是裴启拉她进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
裴启还特意艾特了她:【孩子,今天是除夕,没有工作忙,就出来抢红包。】
有小辈吐槽道:【裴叔叔好偏心啊,还带手动提醒的,我们都抢不到哇[可怜]】
说完裴启就发了个专门的红包,只能她来领取,好像更偏心了。
裴启:【小时,这是我刚学到的功能,这样你就不用抢了,[龇牙]】
时晚寻翻看着群聊天,笑意就没从唇角下去过。
连裴骁南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都没察觉到。
这段时间他在医院养伤,额发稍长,贴在眉骨的位置,发丝没完全擦干,几滴水珠坠落在他的锁骨上。
时晚寻怔忪地被他抱到腿上坐着,男人抽过她的手机,沉闷地笑了下:“发财了?”
要不然她能乐呵得跟个小财迷一样。
她解释说:“裴叔叔给我发了好多红包。”
“那你收着。”裴骁南语气缓缓,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我都没这待遇。”
时晚寻咕哝道:“那我给你发。”
裴骁南喉头滚动,胸腔震颤着。
又想——
怎么会有姑娘恨不得将一颗真心捧出来,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裴骁南的眸色里点缀着最直白的情愫,放缓了语调:“我不需要红包。”
“那总不能让你过年什么都收不到。”她皱眉道。
客厅明晃晃的灯光照耀着小姑娘韵致的曲线,好似盛放的蔷薇。
裴骁南被她这话勾动得喉间发痒,想要第一时间予以解渴。
“那就收点儿别的。”
他宽大的掌心贴着她后背,摩|挲过蝴蝶骨的位置,感受着她的每一下起伏。
裴骁南拢住小姑娘垂下来的发丝,轻咬了下她粉白的指尖。
她低呼了声,嗔怪了句:“你怎么又咬我?”
他漫不经心地扬着眼尾,笑得痞坏:“抱着我。”
她只能将双手搭在他的衣领处,又被拉着挂在他的脖颈上。
两人看了会儿冗长却没什么笑点的表演,彼此的心跳声更重。
听着电视里的喧闹声,裴骁南注视着她眼睛:“还要看电视吗?”
她被吻得气喘吁吁,一双眼潮湿如雨季:“刚才也没怎么看,但总得有点过年的氛围来打发时间。”
想到裴骁南之前的处境,她眨眨眼:“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怎么看过春晚了?”
他眉梢眼角溢出点笑意:“小时候陪爷爷奶奶看过。”
那时候生活在大院,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
之后上了警校,又作为卧底生死一线,说起来,他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少。
所以眼下能陪伴在她身边,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充盈着心脏。
裴骁南跟她额头相碰,温柔地哄:“那我们换个方式打发时间。”
绵软的沙发上,时晚寻被摁着深陷,紧接着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
一切如浪潮涌动,眼前的景象完全挑战着他的耐心。
眼见着他的眸色发沉,时晚寻本能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想往一旁退缩。
哪料他掌心贴过她脚踝,直接强势地将人拉回来。
气息游离在她的发际,耳边的触感更是轻痒一片。
她头顶的灯光都快要晃碎了。
电视里的节目仍在继续,载歌载舞的节目在视线里模糊一片。
心跳被他捕捉着,体温烧灼,像是发了场高烧。
而在这一场高烧中,两个人都陷入汗水涔涔的境地。
明明还在冬夜的除夕,却仿若置身夏季的热浪。
恍惚间,空气里涌动的热浪暂停。
裴骁南顿住动作,眼神动容。
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如璞玉般的肌肤上有一处明显的标识,像是一幅最妖冶也最纯情的画作。
上面纹的是——
nero
他的微信名。
过了会儿,男人的热气喷洒在耳廓,耐心十足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他之前从来没看过这一块儿纹身。
“收到你遗书的后一天。”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委屈。
时晚寻甚至还记得那一天江城下了场冬日雨。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最后走进了一家巷子口。
江城的老街区错落,纹身店的招牌闪烁着一片霓虹。
老板是个长相妖娆的女人,染一头紫发,问她想要纹什么图案。
纹身店内五大三粗的男人纹了个青龙白虎的图案,出来时叼着根烟,还在那儿喊疼。
时晚寻收回视线,想也没想说:“nero,可以吗?”
老板准备好纹身工具,让她躺下:“想要纹在哪里?”
时晚寻拉起上衣衣摆,指了自己左侧心脏下的肋骨位置。
老板可能是看她长相乖软,好心提醒道:“确定吗?纹在这儿可能会疼。”
而且她长相偏幼,画着淡妆时混在高中生人堆儿里根本不违和。
怎么看也不像叛逆少女。
她咬着唇,话声很坚定:“没关系的,就纹在这儿。”
老板说:“行,那你想清楚,免得以后洗纹身后悔。”
……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想,是不是他永远回不来,要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人间。
如果能有什么方式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就好。
哪怕只是一处刻入皮肤的纹身。
抱着这样的情绪,她做了自己青春期时认为最叛逆之一的事情。
裴骁南心疼得无以复加:“万一等不到我回不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敢想,在日复一日的坚守中,那一枚平安扣成为自己的保命符,而她要怎么面对那封遗书。
她毫不犹豫道:“那我就去西城把你的骨头捡回来。”
小姑娘哽咽着:“捡不到骨头,我就……”
后面的话被他堵住,裴骁南是不愿意再让她回忆起那段饱受苦难的时光,更不愿意再叫她在除夕夜说些对自己不好的话。
他会舍不得。
裴骁南摁着她的肋骨,指腹贴着那一处明艳的纹身。
“阿寻……”他喑哑地喊她。
他喊的嗓音越来越沉:“小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