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红缨抿唇,没说话。
沈箐思索片刻,很快点头:“那你就试试呗。”
不行的话,再想其他法子。
……
暮色四合。
帐内挑亮了一盏灯,谢英华盯着灯火半晌,李汉王平笑道:“英华小子,看什么呢?”
谢英华回神:“没,想卷宗上的事呢。”
“平叔汉叔,你们不去用膳?”
“等会就去。”
自从沈隽回来,他说庙小容不下大佛,于是,李平王汉就到谢英华这边来了。
等他们收拾好了,去用膳了,帐篷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谢英华才慢慢停下笔。
很安静,只听见帐外呼呼的风声。
从前,谢英华是个很爱热闹的人,交友很多,谁都能侃两句,曾经他的帐篷来来去去闹得不行,可现在除了自己人,和必要的公事上的来往,基本没什么其他人过来了。
他打开衣箱,里头一箱子红衣,绯色、艳红,亮橘,曾经被沈箐调侃说像个骚包孔雀似的。
可现在谢英华都没有穿了。
除了甲胄,就是一身深黑的衣裳。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再穿红衣了,他不再愿意瞩目于人前,他觉得自己不合适。
一个叛徒,穿什么红衣裳。
谢英华苦笑。
他把衣箱合起来,略略调整一下情绪,也起身去用膳了。
但今日注定是个有点特殊的一天。
沿着残雪点点的营区小道往前走,暮色中,突然一个胳膊把他勾住,竟是老金。
“……你还来做什么?”
谢英华下意识左右看一眼,没人,他盯着老金,意识到什么,有点屏息。
老金也不废话:“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个没良心的,明人不说暗话,就问你将功折罪你愿不愿意?”
谢英华心一震:“……”
他立即想起沈恬,半晌,说不出声:“……我父祖皆是国公爷亲兵,当年起誓誓死效忠!……”
“可你不是!”
老金说:“你父祖是你父祖,我知道你是在卫国公亲兵营长大的,可自卫国公把你给了沈三娘那一刻,沈三娘才是你的主子!”
“你好好想清楚,是也不是?”
谢英华心很乱,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这段时间,说没有挣扎没有低落是不可能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现在……
他正乱着,忽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远远李汉王平往这边行来,他心下大急,下意识就把老金往里一推,推着老金和自己躲进帐篷之后,及时避开两人视线。
——被李汉王平看见,不但沈箐意图立即暴露,老金怕也有性命之忧。
一直李汉王平过去了,屏息的谢英华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老金,老金面露笑意,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考虑。”
“我相信你不会泄密。”
老金潇洒走人,留下心事重重的谢英华。
他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才慢慢往回走,饭已经没心情吃了,沿着小道在营中走着。
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每天观察营内变化,但谢英华今天走了一大圈,什么都没看进去。
直到在一处营帐的残雪堆之后,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樱紫色身影。
是红缨。
两人离得远远,站着,红缨垂眸,抬起:“你要是再背叛我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我会亲手杀了你!!”
红缨掉头跑了出去。
谢英华下意识追出几步,半晌,慢慢停了下来,他喉结滚动几下,看着红缨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那如果,没有呢?”
那他是不是,还有一次挽回的机会。
他忽然感觉有些泪目,过去十数年,亲密无间,甚至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去的,沈箐、爱人、朋友、同僚,种种掠过。
他伸手掩住眼睛。
……
一天后,老金悄悄来告诉沈箐,谢英华同意了,成了!
他说他回头就开始打听沈恬的下落。
沈箐呼了一口气,“好。”
如果谢英华不让她失望,那么她准备的后手也就永远不会用上了。
“你告诉他,宁轻勿重,切不可露了痕迹,现在还不是救人的时候。”
“最后,告诉他,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不管别人如何,这事完了以后,我和他还是朋友!”
很好,成功策反谢英华,那将是最省时省力的一个法子!
现在万事俱备。
只待开战了!
沈箐拍拍手,站起身,和燕长庭一击掌:“希望燕殷不会让我们失望。”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一切真正进入了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倒计时,别急哈宝宝们!
最后,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明天见耶哈哈~ (づ ̄3 ̄)づ╭
第79章
这场精心准备的大战一如预料的激烈, 甚至其中的明暗争斗部分比想象中还要更动魄惊心一些。
这个新年,整个汜水关往东都弥浸在滚滚的硝烟和纷飞的战火之中。
岙水上冻, 朝廷无法再仗天险将盟军挡于南岸, 于是司马超调整战策,以岙川三关之间的山势为倚仗,和盟军展开了一连串的激烈大战。
总体来说互有进退,朝廷收复了坪山, 而盟军则成功攻陷了离山关。
然就在缠斗愈发激烈越发白热化, 一度抵达了顶点了时候, 燕长庭提前三个多月的布置, 也终于卓见成效了。
风终于褪去了寒意, 原野上终于望见了绿色,可是在意的人并没有多少,所有人的心神皆沉浸在这一轮又一轮的剧烈大战之中。
唯独一个人, 是例外的。
那就是燕殷。
“怎么样?”
一张长榻,炕稍的炕几上还放着灯盏烟杆等物, 燕殷一自榻上翻身坐起,立即就迫不及待问道:“快说,如何了?!”
御医刚收回给他切脉的手, 其实答案他们私底下也已经讨论过多次了,因此也不迟疑, 御医首忙叩头道:“启奏陛下, 经过臣等两月余的密切观察,臣等以为,此法确实行之有效!”
“若陛下按此法践行, 臣等判断, 长则三年, 短则一年半载,即可彻底断除药瘾!”
说这话时,老御医是一脸的喜色,这可是大好事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谁料竟然这般峰回路转。
皇帝不想死,可又有谁想死呢?
御医们还是第一次接触福.寿.膏,所有的一切数据都在观察积累中,他们未曾见识过戒断反应,但根据以往行医的经验以及这两个多月的诊察,一如意料中给出了这个答案。
燕殷大喜过望:“好,好!非常好!!”
“重重有赏!!”
不过下一息,未等御医们谢恩,他又道:“不,汝等的大功先行记下,回头再行大赏。”
——大赏御医,岂不是有外泄的风险?
燕殷立即叫停了。
他垂眸又抬起:“汝等切记,还是和平时一样,切不可表露任何异常。”
“是,是!”
御医并不在意大赏不大赏的,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赶紧叩谢皇恩下去了。
燕殷看着御医背对帐门倒退出去,一直到出了内帐,这才转过身轻手轻脚离去。
细碎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帘子晃动平息,燕殷收回视线,神色晦暗莫名。
他问燕一:“司马超怎么样了?”
说这句话是,燕殷面沉如水,他现在危机感极高,连外围的内室宫人都抱着强烈的戒备心,外松内紧,昔日太.祖留下给他专供防卫使用的暗卫,如今都兼任了许许多多的任务。
譬如联络,譬如监视。
燕一附耳,低声说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