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轻轻动了一下手臂,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略带薄茧的指肚摩挲着爱妻红润的脸颊,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一丁点儿的伤害。我一定会护着他们好好长大,等咱们白发苍苍的时候,过含饴弄孙的安乐日子。”
第97章 宠女儿
冬月初十,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飘散下来,只一个晚上就过脚面了。
小妞妞趴在窗台上,睁大乌溜溜的大眼睛透过厚厚的窗纱瞧着外面,却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娘,我想出去玩。”小姑娘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母亲。
“不行啊妞妞,外面下雪呢,很冷的,还容易滑倒,你在屋子里和弟弟妹妹玩吧。”静淑一边抱着小贝壳喂奶,一边温柔地看向大女儿。
房门一响,一团冷气从外间冲了进来。满身是雪的小四辈儿飞奔着跑进来,把手心里攥着的小雪球捧到妞妞面前:“妹妹,我给你送雪来玩了。”
妞妞惊喜极了,捏起小雪球张大了嘴,却听小表哥哈哈的笑了起来:“小傻瓜,这个不能吃。”
“我不……呲……”被误解的妞妞撅起小嘴,扬手就把雪球抛到四辈儿脑门上。
“哈哈……真好玩。”四辈儿捡起摔裂的半个雪球,又扔回到妞妞的花棉袄上。
小妞妞也嘻嘻地笑了,想要抓雪球打他,却只抓到了一点雪沫。小丫头失望地四下瞧瞧,撅起小嘴看着哥哥,委屈道:“哥哥,怎么办?”
“咱们出去打雪仗吧。”四辈儿拉住妹妹肉呼呼的小胖手就往暖榻下面拉。
“娘……打雪藏……”妞妞萌萌的大眼睛充满期待。
“不能去,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外面冷,还容易滑倒。”静淑见孩子不听话,就拉下了脸。
妞妞大眼睛里委屈地蓄了泪珠,指着四辈儿道:“哥哥去……”
“哥哥是男孩子,你不一样。”静淑耐心地解释。
“婶婶放心,我会看好孩子的,娘说了,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小妞妞。”四辈儿拍着胸脯保证。
静淑缓缓摇头:“不行啊,外面很冷的,把你们的小耳朵冻掉了怎么办?你保护妞妞也不管用啊,还是乖乖地坐在屋里,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地瓜糖球好不好?”
四辈儿舔舔唇,马上露出吃货的本质,狂点头说好。妞妞在一旁委屈的,小嘴都快拧成麻花了。
周朗进门的时候,就见女儿眼泪汪汪的憋屈样,笑问道:“咱们家的宝贝闺女这是怎么了?”
“爹爹……”妞妞像见到救星一样扑进父亲宽厚的怀抱,“我想出去玩。”
“诶呦!就为这点事还哭鼻子呀。来,爹爹带你去打雪仗。”周朗帮女儿系好扣子,又在外面给她套厚棉袄。
“外面那么冷,着凉怎么办?”静淑不满地瞪他一眼。
“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一晒挺暖和的,给她穿厚点不就行了,我可看不了宝贝闺女掉金豆子。”周朗把女儿包裹成一个大棉球,扛在肩上就出去了。
“你呀,就是太宠她了。”静淑紧追了两步气呼呼道。
比她更看不了周朗宠孩子的是岳母孟氏,也正因为不满周朗的“行径”,才给了司马睿钻空子的机会。
原来,过了没几天,周朗和郭凯果然接到了京中的调令,接任的官员也来到登州。两家一同启程,到京中赴任。郭凯任从三品少府监,周朗任从五品金吾卫中郎副将。表面上看,两个人的官职都没有升降,只是平迁而已。但是郭凯的的官职是个不太重要、也不太闲散的位置,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而周朗却是在皇上身边执行带刀侍卫的差事,这是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如果搞不好,也有掉脑袋的风险。
坐在返程的马车上,静淑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皇上已经降罪周家,按理说应该不想见你才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安排你做御前侍卫的官呢?”
周朗低头瞧瞧怀里的儿子小贝壳,吐吐舌头逗他笑:“皇上不也准了父亲去吐蕃立功么?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只要不是谋反,其实都可以原谅。我觉得,舅爷爷这是在考验我,想看看我人品如何。周腾并未在秋后问斩,吐蕃最近连连大捷,皇上也许会宽恕周家的。”
“只是京中不比登州,你在朝中也许会遇到排挤刁难,像二叔那样,也挺难的。”静淑担忧地看向丈夫。
周朗轻轻一笑:“别担心,我不会像二叔那么脆弱,每一个机会都伴随着风险,走的越高,跌落下来就会越疼,要有足够的谋略才能保住自己的安稳。”
“嗯,我信你!”小娘子温温柔柔地把头倚在他肩上,太多的谋略她没有,不过有一个遮风挡雨的男人就够了。
到了周府,周朗才发现周家因财力不支,自己兰馨苑的下人仅剩两名看门扫地的婆子了。这样正好,索性全部换成了从登州带来的仆从。
长公主和崔氏依旧缠绵病榻,相反一直卧床的沈氏却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渐渐好转,人们都说沈氏是被吓出来和气出来的心病,而今周腾被关在天牢里,她反而轻松了。小环早就想走了,可是崔氏拿着她的卖身契不肯放,小环不明所以,也只能在默默思忖中忧郁度日。
彩墨喜滋滋地从外面走进来:“咱们家孟夫人来京城了,还有二小姐,三夫人要不要回娘家去瞧瞧。”
静淑惊喜地站了起来:“真的?娘来京城了?”
她简直难以置信,娘的身体不好,一直没有离开过柳安州,如今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小娘子欢欢喜喜地叫上男人,抱上娃娃们,去高家在京中的宅子看望母亲。从登州带回来的特产不少,刚好可以给母亲送去尝个鲜。
马车刚刚拐出街角,就被人迎面拦下。司马睿笑若春风般温暖,拉住周朗马缰问道:“你们一家这是要去哪里呀?”
周朗也不傻,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转瞬哈哈大笑:“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消息还挺灵通……”
司马睿拉住他胳膊低声道:“嘘!小点声,大姨子还在车里呢,给点面子成不?”
周朗忍俊不禁的止了笑,扬声道:“岳母大人到京城来了,我们一家自然要去拜会。”
司马睿嘴角一挑,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刚好遇上了,那就陪你一起去给高夫人请个安吧。”
周朗夸张地点点头:“啊……真是好巧,好巧啊。”
静淑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丈夫浮夸的演技,扑哧一下就笑喷了。
到了高府门前,下了马车,妞妞搂着爹爹的脖子要骑大马。周朗不甚在意自己的形象,把女儿举起来就放在了肩上,让她骑在脖子两侧,给她当大马。
静淑亲手抱着儿子小贝壳急急地往里走,彩墨抱着小珊瑚赶紧跟上,司马睿乍着两手有心想要个孩子过来抱抱,可是那么小的娃娃,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好把双手背到身后,悠闲地朝里溜达。
孟氏带着可儿迎了出来,静淑欢喜地把儿子递到母亲手上:“娘,这就是您的小外孙。”
“哎呦!真是又白又胖,虎头虎脑的,真招人喜欢。”孟氏一见外孙,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周朗和司马睿。
可儿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朝他偷偷笑了一下,就去接彩墨手上的小外甥女。司马睿悄悄观察着孟氏的动静,见她没留意这边,就偷偷走到可儿身后,揪她袖子,想让她借一步说话。
可儿不理他,抱着小珊瑚紧追着母亲的脚步进去,坐到了孟氏身边的榻上。这下司马睿没辙了,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朗。
孟氏也抬眼看向了两个俊逸青年,招呼着自己姑爷道:“姑爷快坐吧,妞妞怎么能骑在你爹身上呢?快下来,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朋友司马睿,刚才在路上凑巧遇到,听说您来了,他就一起来拜会。”周朗不敢在岳母面前嬉皮笑脸,一脸认真的答道。
“晚生司马睿拜见伯母。”司马睿规规矩矩的行礼,孟氏却是愣住了。
早就听说丞相之子玉树临风、儒雅俊逸,但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大姑爷也很英俊,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尚武之人才有的刚硬,可是司马睿身上没有。连眼神都是读书人的雅致从容,举手投足间恭敬有礼,孟氏心中暗赞,难怪女儿喜欢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佳婿。
只是……
第98章 做红娘
孟氏客气地让了座,就低头逗弄怀里的外孙,把司马睿晾在了一边。
可儿也忙着跟小外甥女玩耍,根本不看他。
司马睿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如坐针毡,只能使劲地朝周朗使眼色,让他帮忙说好话。
周朗朝他眨眨眼,皱起了眉头,不是我不乐意帮你,而是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呀。静淑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两个大男人,掩唇偷笑。
“驾驾,大马快跑……”小妞妞闲着无聊就拍爹爹的头,让他动一动。
“好,大马要跑了,小妞妞坐稳了。”周朗在屋里小跑起来,一踮一踮地逗得女儿咯咯直笑。
孟氏诧异抬头,“姑爷这……这成何体统啊,会把小孩子宠坏的,以后就失了规矩了。”
“哦,”周朗这才想起岳母是一个古板到不近人情的人,知道她太重规矩,只是没想到连小妞妞这样的娃娃都要被要被她束缚在规矩之内。
周朗举起双臂想要把小妞妞抱下来,谁知小丫头玩的正欢,不肯下来,扁扁小嘴儿就带了哭腔。“好好,乖宝别哭,咱们接着骑大马。”
周朗舍不得女儿掉眼泪,就驮着她继续在屋里转圈。孟氏无奈地摇摇头,暗自咽下一口气。这是姑爷,她终究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这种教育孩子的方法,是孟氏最反感的。如此溺爱,百依百顺,若是从小养成了习惯,等到孩子大些还能管得了吗?
孟氏不好意思张口,就责怪地看了一眼女儿。静淑会意,微微低下了头:“娘,回去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司马睿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出了端倪,了然地翘了翘唇角,温和说道:“阿朗,长辈说的没错,都是经验之谈。哪有父亲不疼爱女儿的,只是你这么个宠法,过几年妞妞长大了,再想教他好习惯也难啊。高夫人这才是真正的为妞妞着想,你快让她下来。”
周朗这个气呀,狠狠瞪他一眼。你个卖友求荣、见风使舵的怂人,一会儿出去再跟你算账。当着孟氏的面,他当然不好发作,司马睿瞅准了这一点,借题发挥。
“来,妞妞,跟伯伯来玩。”司马睿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起身去抱妞妞。
“不行,她会哭的。”周朗闪身躲开。
“找些好玩的哄哄她不就行了,再说了,小孩子嘛,哭一声两声的也没关系。”司马睿拿捏着说话的分寸,偷眼观察孟氏的表情。
果然,孟氏抬头看了过来,说道:“是啊,司马公子说的有道理,小孩子就要严加管教才能养成好习惯,不能一味地宠着她。”
妞妞不肯下来,见有人来捉她,抱着爹爹的头哇哇大哭起来。静淑也舍不得孩子哭,幽怨地看了一眼司马睿。周朗就更别提了,若不是有孟氏在场,肯定一脚把他踹门外去了。
“妞妞别怕,爹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走喽,咱们去外面玩。”周朗转身驮着妞妞出去,咬牙切齿地瞪了司马睿一眼。
司马睿厚着脸皮干笑两声,凑过去瞧白白胖胖的小贝壳,捏捏小手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是最简单的道理,竦萃丘冢,礼不废也。先贤孔孟留下的教子之道,自然是十分有道理的。”
孟氏开始重新打量司马睿,发现他并非传闻中那么孤高自许,桀骜不驯。把手里的孩子交给静淑,孟氏命小丫鬟再给司马睿换新茶来。
重新落坐,司马睿激动的心里突突直跳,努力稳着心神,依旧彬彬有礼,儒雅谦和。喝一口新茶,叹道:“这是……”他眉梢一动,又品了一口,点头道:“若我没有尝错,这应该是十年以上白毫银针,用桂花树下埋了三年的雪水煮成,好香啊!”
孟氏大喜,竟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难怪女儿倾慕他这么久,果然是难得的佳婿。那年周朗到柳安州时,孟氏也曾用自己珍藏的白毫银针招待姑爷,可是周朗对茶没什么研究,根本就没有尝出来茶的好坏。那日舟车劳顿,他只当做解渴的水,一口气就喝了一杯,让孟氏连连惋惜,都不舍得再拿出来给他糟蹋了。
当然,大姑爷对闺女好,她也高兴,对周朗也很满意。可是,这种跟丈夫一样粗枝大叶、好武斗狠的男人,终日生活在一起,终究是无趣,有时候她也会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静淑惋惜,深宅之中,没有知音的日子不好过啊。
一番交谈下来,司马睿小心逢迎,完全顺着孟氏的意思说话。把未来丈母娘哄得频频点头,甚至热情地留他吃了饭再走。
可儿在一旁都快笑抽了,平日里端着清高架子的睿哥哥,今天甩开膀子哄人,竟是不知他还有这一套的。静淑却有些气愤,这妹夫心眼子太多,拿自己男人当垫背的了。
“静淑,你来厨房帮个忙,娘亲手做两个菜招待姑爷和司马公子。可儿你和彩墨带孩子到后宅让奶娘喂喂他们,这一会子了,应该也饿了。司马公子略坐坐,让姑爷进来陪你吧。”孟氏拉着大女儿的手起来。
静淑瞧出来娘是有话要说,就把小贝壳交给彩墨,跟着母亲去后厨。司马睿赶忙起身行礼相送,嘴上说着温和礼貌的客气话。
周朗进门,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岳母留你吃饭,不过是句客气话,你说你厚着脸皮跟进来请个安就罢了,还留下吃饭,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合适。你说你好歹也是丞相公子,缺一顿饭吃吗?”
“怎么不合适了?哎,咱就刨了可儿这一层关系不说,假如说是柳安州的其他官员家眷进京,比方说柳节度使家来人了,那我也应该拜会一下的吧。”司马睿一本正经道。
“呸!你别大言不惭了,那是你表舅,你当然应该拜会了。”周朗歪着脖子不买账。
“对呀对呀,高家跟我表舅家是邻居,世代交好。你说高将军的家眷来了,我作为晚辈是不是应该来看望一下?”
“若是没有提亲那事,你这借口还说的过去。但是……”
“但是提亲这事只有我姨母九王妃知道,又不是满大街都知道。诶!对呀,将来说起来就是高夫人进京,我作为知礼的晚辈前来拜会,高夫人慧眼识英才,一眼就相中了姑爷,这传出去都是一段佳话呀。”司马睿含笑点头,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之中。
“我呸!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要是知道我才不带你来呢。”周朗气的喝下一大口茶。
司马睿摇着头啧啧叹道:“哎呀,这陈年的白茶是养生宝,你这般牛饮,岂不是糟蹋东西,难怪岳母不喜欢你。”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是你岳母吗?你给我滚出去。”周朗毫不客气的开始行使半个儿的权利,以当家作主的姿态撵人。
“别别别……”司马睿不跟他逗了,起身作揖道:“今日你帮了哥哥的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改日一定肝脑涂地加倍奉还。远的不说,明天在醉八仙,我招呼弟兄们设宴给你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