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容骂道:“尽往你脸上贴金。”
“方才先生说起贵族们会拦着不让女郎们参加科考,那你有什么好主意破局?”询问之意,刘元意示武朝有话不妨直说。
武朝道:“这么多年你们两个差不多都把我忘了,我今天就是想说说,你们怎么能把我这个曾经的贵族忘了呢。”
“说正题。”琼容打住武朝想再夸下去的话头,武朝当然不满了,好不容易有献策的机会,还是她们都没想到的事,不表现一下哪里还像他。
结果倒好,琼容和刘元都不耐烦听他夸耀自己。
“说正题。”眼看武朝的反应即知武朝的想法,刘元也一眼瞥过提醒,武朝心里苦,却不再多说,只老老实实地开口,眼巴巴地盼着刘元和琼容听了能夸上一声好。
武朝已经开始帮刘元动脑筋对付起即将到来的长安科考,长安里时时都盯着北境情况的贵族们也很快收到了消息,知道北境的科举是个什么情况,不必说,全都惊住了,不可置信地捉住前来报信的人,“果真?”
“卷子已经尽贴在云中的学宫里,当真。”卷子都贴出来,中举的人还能作假,一群人听着已经惊得说不上话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一声声叫嚷,他们不愿意相信他们还不如女郎,七十六人上榜,四十二个是女郎,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长安城的学宫里,正贴着北境此次参加科考的题目,上面还有长公主殿下的朱批。”这不够,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反击,却听到卷子不仅在北境张贴了,就是长安的学宫也贴了。
“走,去看看,我们非得仔细地看看,究竟那些女的,凭什么上榜。”郎君们上榜天经地义,可是女郎上榜,这么多的人数,他们心里不服,不愤。
故而此时的长安始元学宫外,人满为患,不仅有看的人,还有抄的人,看到上面的文章还有批注的精彩之处,更是引得人连声叫好,后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读起文章来,也是为了方便让后面看不到的人都听到,让他们长长见识。
若是有人注意必也看到了来看的人中也有女眷,只是看衣着是瞧不出身份的,看不出的身份,也没什么的,一旁的人却是连连高兴地读着上面的文章,有人夸道:“读文章长见识,这批注更令人茅塞顿开。”
“可不是,各大家的批注,瞧着没,上面还有各人的签字,都说长公主殿下饱读诗书,满腹经伦,单就现在看到的内容,如何不令人称赞。当年没能前往云中亲眼看到殿下与百家争论,是我们的损失,但现在看殿下点评各家文章,优劣胜汰一目了然,科考以取士,公平公正公开,好,好!”
连声地叫好,更是引得天下趋之若鹜,“我要去参加科考,不求能榜题名,但求能得各大家一句批文足以。”
“不错不错,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要去报名参加科举,我们就算考不上也得求得各大家一批,让我们长长见识,知己之所短而改之。”
读书识字是为知礼,也是为将来能治理天下,看看上面的批注,有浮于行的,也有实在的,相比之下的刘元,既是带着几分浪漫却又同样实在,叫人一眼看过去落下的第一眼是刘元的字,随后才是她笔下的大气。
“镇国始元长公主,名不虚传,有如如此公主镇国,乃大汉之幸也。”这样的话都有人喊了出来,可见刘元的批注写得有多好,好得都让人巴不得她能一直临朝下去,一辈子不变。
“报名,快去报名,咱们就算火候不到,能求得殿下一言批注也是好的,走走走。”谁也没想到北境的考卷张贴出来还有这样的效果。
本来还拿不准报不报名参加科考的人,此刻却都打定了主意,他们要参加,一定要参加。
“殿下,好消息,好消息。”刘元与琼容阅卷看了两天才把文章和点评写完,张贴出去之后引起的动静自然轰动,此时席寒在外面候着等着消息,得知有许多本来不想报名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蜂涌而至,赶紧的回来与刘元报消息。
刘元总算把卷子评完了,才松了一口气,听说有好消息意示人说来,席寒赶紧的报来。
“确实是好消息,参加的人越多,证明我们这科考得还算引人,不管将来能不能取到有才之士,都是好事。”
“殿下,宫中陛下派了人来。”菱青带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刘元抬头看着来人,那是刘盈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一般没什么事是不离刘盈左右的,眼下行来显得有些犯难。
“陛下有何吩咐?”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元意示来人有什么话直说,别管刘盈都打着什么主意,想瞒是瞒不住,还是如实而答之吧。
“陛下想做的事都在字条里。因奴不敢带话,陛下才想出写字条的办法。”
内侍知道刘盈要传什么话,正因为如此才会面露难色,但是这样的事情真按刘盈说的做成了,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必是吕雉,他是怕皇帝,也怕太后。
可怜巴巴地伸手将字条给刘元奉上,刘元倒也不含糊,上手按过字条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地恢复了正常。
收回字条朝着内侍道:“你回去告诉陛下,我会办好,如陛下所愿。不过他那笔迹谁都瞒不过,想要真去试,让他换一个笔迹,否则考都考完却因为叫人认出笔迹来,落得没有点评的下场,可不干我的事。”
内侍抬起头看向刘元,唤了一声殿下,本以为刘元会否定刘盈打的主意,没想到刘元不仅不否,还连唯一可能叫人发现的地方都点了出来,让刘盈想办法地解决问题。
“好了,这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只让你来传话,不是让你来告诉我们,什么事我们能做,什么事我们不能做,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与你无关。”
“要是太后,太后知道了……”要是只有刘盈和刘元他当然不担心,那不是后面还有一个吕雉。
吕雉多可怕,要不是因为吕雉的可怕,他又怎么会担心,生怕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整死了。
当下人的心里苦,伺候的主子好说话,另外半个主子也算好说话,架不住主子的母亲,大权在握的太后不好说话。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再者,陛下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知道又怎么样。”听听刘元不以为然的口气,叫内侍更想哭了,刘元挥手道:“回去回话吧,没什么事少操点不该操的心。”
一个内侍贪生怕死没什么,管得太宽就不太好了,刘元从来不喜欢管得宽的人。
内侍心下一跳,注意到刘元的不满,他是不是忘了,虽然刘元这个半个主子心性好,仁厚不假,那也是有前提的,他要是敢帮着刘盈做主,第一个容不下他要刘盈身边的就是刘元。
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的开口道:“奴马上回宫告诉陛下。”
刘元一挥手,让人退了出去,内侍不敢再有半分悲色,赶紧的回宫,而刘元拿着刘盈递过来的那张纸,直接掷到了火中,火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席寒本来是来禀着好消息的,结果倒叫内侍来搅和了,看着刘元的神情辨不清喜怒,倒是宫中随着长安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也定下了由谁来主考这一次的科考,却是刘元。
好些都是冲着刘元而来的学子听到将由刘元主考,全都高兴坏了,这敢情好。
但是好些人都觉得不好了,因为刘元拿着各家送上来的名单时,上面有半数是女郎,但是却也知道了各家打算把女郎藏起来,武朝给刘元出的主意有些无赖,却能破局。
打着朝廷的名号接报名参加的科举,然后在大考的当天把人全都送到考场去,有问题在科考前解决,不给贵族任何的借口不让人出来。
当时得了琼容一声夸赞,道是好主意,因此作为主考的刘元再一次开了先河,凡参加此次科考者,集于始元学宫内,封场三日,在这三日内,不见任何外人,以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
“这人在哪儿跟公平公正有什么关系?”等刘元派人拿着名单往各家府里请人的时候,持着诏书容军,既有男的也有女的,男的照看男的,女的也照看女的,在门口挡着不让人进去的人大声地质问。
“比如有人故意不让人参加科考,在考试的那天让人发热染了风寒什么的,难道不是影响了考试的公平公正?”话问出来,各家的都明白了,刘元这是防着他们拦着不让女郎参加科考啊。
有什么办法,报名参加科考的女郎委实不少,不仅仅是他们的女儿,就连他们的夫人,竟然也有报名的。
当看到名单的时候几乎没把他们气死,想让人去取消报名,却没有一个人松口。
以前没机会出人头地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想让她们放弃,怎么可能。
行,软不行就来硬的,家里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家,想对付弱女子不让人出门并不是什么难事。
万万没想到刘元把他们想做的事料得丝毫不差,打着为了彰显公平公正的旗号,先在考试前把人接了出去,就是不给他们拦人的机会。
一口气卡在胸口,好想打人!好想反抗!
“大汉开科举,这是要取天下之才,阻拦士子参加科考,是不想让大汉更上一层楼,其心可诛?”
好话说完了,还不准备让路的人,那就论论他们的那点心思敢不敢摊开了说。拦大汉取才,确实其心可诛。
“你不会是想往廷尉府走一趟吧?”询问之意,引得门口拦路的人一窒,“你……”
“陛下的诏令,殿下的口令,我们虽敬于贵族,可是若贵族不知自重,想要看大汉的笑话,那便怪不得我们手下无情。你们的脸面虽重,比起陛下来,大汉来,你们的脸面算什么?”
话这么说完全没错,却还是让人气得不想再说话。
刘元不仅有兵有权,别说是未央宫了,哪怕是整个长安,现在都是由刘元拥兵,敢跟刘元硬碰硬,你怕是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死吧。
与刘元暗里斗斗也就罢了,真想和刘元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起来,那也得有实力。
“殿下连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天下再也没有什么人是殿下不会杀的,诸们要是不想试试殿下敢不敢杀人,最好你们还是配合一些,殿下给你们留了颜面,你们却不思取之,便怪不得殿下亲自动手。”
打人的脸还想让人安安分分的,刘元是吃亏不还手的人?
敢这么想的人没脑子吧,因而贵族们明白这着叫刘元早有准备,他们打的那点主意奈何不得刘元,要是不想死,最好就由着刘元的手下把人接走。
“去请夫人和女郎来。”退一步,现在也没到他们跟刘元鱼死网破的地步,真要拼起来,刘元是不怕,怕的人是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贵族们的人一向懂得审时度势,从来是遇难而退,遇弱而上。
武朝也曾点评过,得了琼容一句不要脸的评价,武朝却是无奈地一声轻叹,“有什么办法,要脸就活不下去,不要脸就能活,当然只能不要脸的了。”
琼容一声冷哼,刘元道:“我正发愁如何能让女郎们参加科考,先生此计甚好,甚好。”
给了武朝这个主意一个赞赏,武朝得意地抬起头道:“我跟你说过的,我还是有点用的,别总拿我脑子不如你们的事攻击我,我就算有时候不如你们,偶尔也能钻钻空子。”
“先生很有自知之明。”偶尔的聪明也能让武朝炫耀,刘元还能说什么。
名单上的人刘元都派人接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应之物,刘元早就叫人备好,而且还亲自去看过那些女郎。
女郎们之中人许多都没见过刘元的,故而听说刘元来时,全都涌了出来。
“学宫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整个长安能够一口气装下两百多人的地方除了学宫再没有其他。
报名参考的女郎几乎都是贵族出身,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刘元与她们轻声宽慰,落在她们的耳朵里叫她们振奋。
“殿下,能参加科举,这点苦不算什么!”被禁足家中,再也不能出门时,她们最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参加科举。
而刘元就在这个时候派着人前来,救他们出了家中,让她们终可以自由地去参加科举,她们对刘元只有感激。
“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很高兴。自古以来,男人总说自己是天下的主宰,而女人永远都是他们的附属,他们可以随意地舍弃女子,这不许女人去做,那不许女人去做,就因为他们看不起女人。”
“男人可以看不起女人,身为女人的你们,你们觉得自己不如男人?活该一辈子叫男人控制吗?”刘元问着一群女郎们。
一个面容绝冷的女郎却站了出来,朝着刘元道:“不,殿下,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们,殿下的出现让我更相信,所谓的不如他们,只是男人的自说自话。”
“像我家中的兄弟,他们一个个只知道花天酒地,国家大事他们都不懂,却因为他们是郎君,就算我比他们都聪明,我也会比他们更难过,我的父亲却从来看不到我,还千方百计的想用我联姻,就为寻到一个能让我的兄弟们更上一层楼的人。”
第311章 考试进行中
心中存怨的人何止是这一位,还有人大步地走了出来,“我的父母早逝,寄住于叔父家中,明明他们吃的用的一应皆是我父母留下的,却处处道与我有大恩,更想将我嫁给年过半百的男人,只为帮我堂兄换一个前程。
“殿下开科举,就是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可以翻身做主,再不必因女儿身受制于人。”
一个个女郎都大声地喊出话,急切的都是仅仅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刘元听着她们的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听到你们一番话,我很高兴,我想你们都懂得科举一开对我们女子的命运是怎么样的转变,一开始不管是你的父兄也罢,往日疼爱你长辈也好,他们都不同意你们参加科举,既是觉得你们没有本事,也是认为你们没有资格与他们一样立足于朝堂之上。”
“可女子不能入仕,不能为官是谁规定的,或许更应该说,定下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的人恰恰是男人。”
“男人不想给我们机会,想要永远将我们踩在脚下,不许我们比他们强,不许我们与他们一道论天下,我们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女人不比他们差。”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些未必能明白今日参加科举对于将来意味着什么,而我又为什么急于将你们拉出来,要与天下的男人为敌。只是请你们之间的人想一想,你们所得的诰命,你们看着那一纸诏书上只有姓氏却无名字,看看在你们前面写得清楚的男人的名字,你们心里全无想法?”
“数年前,云中内贼与匈奴勾结,我为奸人所困,是一群农妇拿起了菜刀还有锄头救下我的命,皆为大汉而死,为匈奴所杀的人,同样的请功名单,是我亲手送到朝廷的东西,最后下发的诏书,女人们只有一个姓氏,有夫家之姓,却没有名字。女人就这么贱吗?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有?”
刘元提起往日的事,本来一群还没完全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的人听到刘元的话都呆了。
女人啊,为什么就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有?
“我想让你们站起来,我想让你们与我一起争一个未来,不求女子可以顶天立地,仅仅只为争一个公平,争一个留名的机会。男人为国娟驱而名,女郎也当如是。一个人,争一个名过分吗?”
“不过分,怎么会过分?”刘元心中的悲痛,她们都可以切身的体会到,嫁为人妇的人更能切身体会,她们的丈夫也好,长辈也罢,在喝斥她们的时候只唤她们的姓,从来不唤她们的名。
她们没有名吗?她们有,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记她们的名。
刘元说得没错,这个世道何其的不公,同样是人,为何女子连一个名字都不配叫人唤起,只有:朱氏、王氏、张氏!
呵呵,都是一个姓氏,天下如此之姓何其多,怎么她们就这样贱的连个名字都不配有。
“你们要用你们能力告诉天下人,你们有自己的名字,不逊于天下男人的名字,请天下从今往后牢牢的记住,你们有姓有名,若要唤你们,请记住你们的名字,若不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殿下出的好主意,若是往后我们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旁人却不拿我们的名字当回事,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人接话笑着说起来。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刘元朝着她们作一揖,“天下女子的未来,交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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