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曜伋无法理解的,白昼并没有夺权之心,父帝为何如此忌惮合虚山?
他开始好奇,上古时代诸神未陨落之时,究竟是个怎样的时代?可他翻越古籍,未曾找到只言片语,仿佛过去的一切都被人抹去了。
他只依稀探寻到,上古时代的女神地位极高,上古神明之中没有男性神明的形象。
合虚山仍然拒他于门外,而元家还是老说辞,说神骨不在元家,元琼音说得有理有据:“当年祖师娶了祖师母,与合虚山主一刀两断,星君说神骨在元家,岂不是太没有道理?”
九曜伋本想另寻他法,可是元琼音的态度始终冷淡,而且这些年她开始接过父亲手中的权力,俨然要招婿上门,听说最近和一个小宗门出身的弟子走得很近。
九曜伋自有傲气,不愿再使“美男计”接近她。
“那九曜伋真是让我愈发瞧不起,从前倒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现在想想,可怜的最多只有他被天帝欺骗的母亲。”元琼音来找左若菱下棋,她拈着棋子思考,一抬头瞧见左若菱在走神:“你最近怎么了?总觉得你和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左若菱勉强地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和从前不一样。”
“这倒也是。”元琼音意气风发:“我父亲母亲已经放心地把元家的事物都交由我,我那不争气的大哥早就不知所踪,便随他去追逐他的爱情好了。”
“我现在想想,你之前那个提议也不错。”
“什么?”
“你我两家联姻的事情。”元琼音叹气,道:“空蝉境始终不肯松口,说他有爱慕之人,又不肯说是谁,我想算了,我总不能勉强他。”
“你似乎一直很看好他。”
“他出身简单,能力又不错,最重要的是,合我的眼缘。”元琼音开始收棋:“你输了。”
左若菱一晃神,又听得对方问:“听说你近来在修炼一事上大有长进,你的父母也开始松口了罢。”
“是。”左若菱有些厌倦地说道:“若非我做得极好,他们是不会放弃我哥哥的。”她看向自己的手心,好像那里有东西,“所以我只能做到最好。”
她忽然收紧手,脑中出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露出痛苦难捱的神情。
“你怎么了?”元琼音去扶她,却被她挥至一边。
“我没事。”左若菱用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大概是最近太急于求成了,有得必有失,我心里有数。”她张口把元琼音的话堵回去:“你不必劝我。”
“我们两家联姻的事情,若你想好,我去和我父母周旋。”
元琼音收回手:“好。”
也不知左若菱用什么样的方法说动了父母,总之没过几日两家长辈就会了面,商定左家长子入赘元家的事情。
“近日三界有些不太平,我看还是早早把这桩婚事定下来为好。”
最近九曜伋和天后斗得厉害,两方都在收拢势力,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搅和进这场纷争里。
九曜伋从前就动过元琼音的念头,现在元家主也怕天帝昏了头,为“神骨”一事,把元家拉上九曜伋的贼船。
左家父母现在好像很听女儿的话,在两家商谈的时候甚至都不发表意见,每当要说什么时,必然先看向女儿。左若菱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模式:“那便定在下月十五,如何?”
好像没有人关心左家长子的意见,就像当初没有人关心左若菱一样。
……
“元琼音、左若苍……”白昼望着这封请柬上两个陌生的名字,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祂拿到这封婚书的时候,便觉得上面有令祂生恶的气息。
直到瞑昏证实了祂的猜想:“是魔气。很像我,但终究是个冒牌货。”
祂看见姐姐手中的请柬:“阿姊要去参加婚礼吗?”
“总要去看看,是谁在生事。”白昼伸手捏散了那缕让祂生恶的魔气。
元家和左家的这场婚礼办得极其隆重,毕竟是千万年来大宗门里的第一例男方入赘。
就连真神也亲自来观礼,元家主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请上上座。
天帝并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九曜星君送来贺礼。
元家主心里多少有点意见,不过并未表露。
新人前来拜见真神,白昼借此看了一眼那名叫左若苍的男仙,对方脸色苍白,也许是脂粉涂得太厚,不过身上并没有魔气,他刚一抬头触及白昼的视线,便慌乱地低了下去。
“难怪左家要让儿子入赘,确实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瞑昏的声音在白昼耳边响起,祂哀求了许久,最后乔装装成姐姐的侍女前来观礼。
祂是这样说服白昼的:“阿姊想找出那不知来历的家伙,可这世间有谁比我更了解魔气?”
可一直到婚礼结束,都风平浪静,倒不像是针对瞑昏而来。
宾客已经开始散场,元琼音将他们送走,一转头看见左若菱喝多了仙酒趴在桌上:“若菱,醒醒——”
左若菱慢慢睁开眼睛,有一丝红光拂过,又好像是烛光的幻影。
“你身上的味道好重。”
左若菱挥了挥袖子:“有吗?”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你不必送我。”
元琼音看着她离开,只觉得好友这些日子的变化十分大,最终也只能归结于她太过心急。
等元琼音送完最后一位宾客的时候,见到侍从慌乱地跑来:“不好了!男君出事了!”
“什么?!”
……
元琼音面色难看地与父亲相对而坐,旁边红绸铺着的新床上躺着左若苍的尸体。
新婚变葬礼,左家还不知道此事,可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
元琼音伸手把住了插在左若仓心口上的匕首,脸色暗沉:“是魔气。”
她拔出匕首的那一刻,被锋利的魔气所伤,鲜血汩汩,一时血流不止。
可是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因为大家都知道魔神被真神关在合虚山上,谁敢去问罪真神?
“这不是第一回了!从前青河洞君死的时候,就不了了之。如今要是再放过去,我仙界中人就任由魔神滥杀了吗?”
大家说得义愤填膺,可是真让他们去合虚山上对峙,谁也不敢。
左家主十分愤怒,他将这怒气一并发向元家:“我儿在你家惨死,凶手一事,你必要给我一个说法!”
元琼音坐在父亲旁边,望着父亲难看的脸色,急忙站出来安抚左家主:“昨日婚礼已成,我不会不管。”
左若菱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久,还是和魔神有关。不管谁杀了他,就算是神,我左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元家是否也这么想?”
元琼音张嘴愣住,可是在座这么多人,她必须给出一个保证:“如果真是魔神所杀,我想合虚山主,也会给我们两家一个交代。”
“那就好。”左若菱的脸上不见悲切之色,她木然地站起来,“兄长尸骨未寒,请恕我失礼,先行回去处理家事。”
左家带走了左若苍的尸体,可是大家都见过了左若仓的伤口以及那把带有魔气的匕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可是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而元家因为这门姻亲关系,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合虚山。
“你是说,吾的妹妹杀了左若苍?”白昼问:“可有证据?”
元琼音恭敬地将匕首举过头顶。
瞑昏隐在暗处,微微摇头,等到元琼音走后,才现出身来,祂怒不可遏:“究竟谁在装神弄鬼?我若要杀左若苍,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他们既这么说,不如我把左家人都杀了,好叫他们看看魔神的手笔!”
白昼:“……”
白昼吩咐侍从:“去查一查左家和元家的事情。”
元琼音从合虚山回家后,心中的疑虑一直未消失,她不觉得魔神有亲自对左若仓下手的必要,反倒觉得左若菱的反应十分奇怪。
可还没等她求证自己的猜测,左家却传来消息,说左若菱在家离奇身死,尸体上同样留有魔气的痕迹。
左家一点都没有对外隐藏这个消息,左家父母骤然失去一对儿女,形神憔悴地如同行尸走肉。
一时间仙界议论纷纷,说左若菱那日当众放言要找魔神复仇、找合虚山的麻烦,所以惹来杀身之祸。
这下三界之中没人再敢随意谈论了,可是不满却悄然滋生。
昨日是左若苍,今日是左若菱,如果魔神不满就可以杀人,什么时候这把屠刀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终于有一日,左家向天帝投诚,愿将家珍悉数奉上,从此依附于天帝,只求天帝为一双儿女复仇。
民怨发展至此,已是时机成熟。
于是那日天帝勃然大怒,痛斥魔神滥杀无辜,合虚山主白昼助纣为虐,决意讨伐合虚山。
“昔日紫卿老祖差一步成神,身体中已经形成神骨。”天帝的意思十分明朗,便是要元家给出这段神骨。
前有天帝威逼,后有左家人拿道义胁迫。但说实话,就连元家主自己都不知道,祖师的陵墓当中是否有一段已经形成的神骨。
毕竟当年的说法是尸骨无存。
无奈之下,元家主只好在沐浴焚香之后,从陵墓之中请出了祖师的棺椁。
里面确有一段紫色半神骨,但也只是半神。
如何能对付两位活了万年之久的真神?
大战一触即发,各门各派都卷入其中,就连一向避世的清世宗也不可避免。
“有了神骨,真的能杀死魔神吗?可是合虚山主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魔神被杀死吗?”
神的力量无可撼动,万年来从未有人质疑。就连当年封印魔神也是凭借神的力量。
清世宗的老掌门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
清世宗藏有一个秘密,这是他们多年来独善其身的依靠。
如今老掌门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空蝉境。
第84章
当年的神界, 母系神明掌权,人界尚未有阶级之分,而女子生来重情, 与天地的连接更深, 也更容易悟道。
当然一开始大家提倡有教无类, 在收徒时未有偏好, 可后来出了一件事。一位男弟子竟对他高高在上的神明师父生出不轨之心,并修炼魔功, 将师父囚于暗室。
此事曝出之后,众神认为男子天生淫.邪, 悟性低没有耐性,便不再收男弟子。
久而久之,男子便失去了修仙的机会,即使有, 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寿数不过百年尔。
此后千百年,有人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有人却觉得不公。心怀怨恨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企图通过旁门左道修仙, 又或者是掌握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