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慧又问:“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呢?”她也不知道子慧说的是哪一个。窗外阴云密布,漆黑一片,她看见子慧在黑暗里望着她,眼里闪着光,象期待什么。她掏出手机,给子慧看她和沈奕衡的照片,他们在一起滑翔,她演出完他送她一把玫瑰,他们一起去登山,他们在日出的朝阳里拥抱。他走了,这样的细节她自然略过不提。
后来她又找出手机里存下的旅行社广告,拿给子慧看:“我攒够钱了,等到放寒假,我们一起去冰岛,那里可以看见极光。”
漆黑的夜里,只有来自她手机的那一点微光。子慧的眼神在荧光里慢慢暗下去,淡淡笑说:“我大概是去不了了。”
她不敢让子慧看见她在哭,只好紧紧抱住她,埋在她胸口说:“子慧,对不起。”
子慧伸手轻抚她的头发,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活得那么自在,我很开心。”
气象预报里的大雪一直没有来。子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和她一起在电脑上看二十分钟连续剧,坏的时候连续高烧,粒米不进。后来那几天她已经下不来床,在药物作用下昏迷不醒。
终于到了那一晚,医生说是个艰难的关口,有时候能不能熬过去,能熬多久,也看病人自己的意愿。咬紧牙关,说不定能渡过难关。一撒手,就是天人两隔。那一晚她和阿姨都没敢走,她劝阿姨躺在病房里的小靠椅上,她就搬了一只凳子坐在子慧的床边,头枕在她的床沿上过了一夜。
夜晚寂静无声,一整个晚上,她几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总是突然惊醒过来,一醒来就去看看子慧。子慧处于半昏迷状态,时而气息急促,时而又好象十几秒钟也不呼吸一次。凌晨,当她不知第几次从半梦半醒间突然醒来,忽然感到有人轻轻触碰她的手。她抬头一看,发现子慧醒了,睁着眼,似乎神智也是清醒的,甚至对她笑了笑,轻声说:“手还是这么冷。”
子慧已经好几天没有这样连贯地说话了,虽然声音还是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她忙握紧了子慧的手,在脸上挂起笑容,凑到她枕边,想和她说说话。子慧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停了片刻,忽然说:“芃芃,我害怕。”
只一句话,成功地击溃了她脸上堆起来的笑容。眼前的水汽升上来,她努力压制才强忍住,回答说:“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
也不知道子慧是否听见她的话,只见她目光缓缓转向窗外,轻轻一叹,说:“要下雪了。”
窗外的黑夜正渐渐破晓,头顶的云层密密实实,汇聚成一种悲凉的深灰色。她想不出其他可以安慰子慧的话,这时候子慧的手机在抽屉里“叮”的一声提示。子慧弯起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对她说:“今天的笑话来了,我想看看是什么。”
她答应,回身去抽屉里翻了翻,片刻才在角落里找到手机,再回身,看见子慧已经闭上了眼。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黑屏了一秒,凑过去喊:“子慧!”
子慧没有答应。她摇了摇子慧的胳膊,子慧仍旧一动不动。一秒钟之前子慧还在朝她微笑,一转身,子慧已经没了气息,脸色煞白,她还从未见过子慧的脸这样白。
阿姨也醒了,扑到床头大声哭起来。下一刻医生和护士从门口呼啦啦涌进来,高声喊着她听不懂的话。她忽然觉得四周的墙壁让她喘不过起来,在这病房里一秒钟也呆不下去。她恍恍惚惚地推门走出去,噔噔噔跑下楼梯,一口气从五楼跑下来,冲到大门外。
冷空气迎面扑来,让她浑身一颤。
还记得她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子慧刚刚被确诊,做了手术,在医院里接受化疗。她去病房看子慧,象小时候那样挤在子慧的床上,两个少女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子慧问:“听说你们江城能看到北极光?”
她回答:“怎么可能,除非是奇迹出现。江城的纬度可不够高,谁知道哪个醉鬼说的胡话。”
子慧轻轻叹息:“我还从来没有喝醉过。”
她笑子慧:“这有什么难?等你出了院,喝多少都可以。”
子慧又叹气:“我还没有坐过飞机。”
她才知道子慧在想什么,拉紧她的手,说得豪气干云:“等我学会开飞机,带你坐到吐。”
子慧咯咯笑起来,片刻停下来,沉默许久,又说:“我想学一样乐器,钢琴或者吉他,还没来得及。还有,我还没有交过男朋友,从来没有和喜欢的人……”
子慧说了半句,没了下文。她回头,看见子慧脸上可疑的红晕。盛夏的天气,电风扇在床头呼啦啦地摇着头。她们两个汗津津地挤在一处,十指相扣,她紧紧拉住子慧的手,在心里说:子慧,不要放弃,不要走。
那一年子慧二十一岁,青春正盛的美丽年华,曾经有一支黑黑的长辫子,眼神清澈如明镜。主治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她有百分之五十康复的机会。
她还以为百分之五十就够了。世界广阔辽远,还有那么多事来不及发生。
三年过去,夏天变成冬天,她仍旧在同一间医院里。寂静无声的凌晨,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站在无人的空地里,掩面失声痛哭。头顶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下来,她抹掉眼泪抬起头,发现是下雪了。一片雪花静悄悄落入她的伸出来的手掌中心,片刻化作一滩清水。那一刹那,她突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子慧是已经走了。
第34章 太匆匆(2)
子慧的葬礼在冬天的寒风里举行。送终,移尸,报丧,拜忏,入殓,出丧,祭祀,海边的渔民笃信神明,葬礼也礼仪繁琐,只是大部分步骤都是针对年老长者,换成白发人送黑发人,能简略的都简略,只余空洞的伤感。
她亲手抱着子慧的骨灰盒,坐了四五个小时的渡船,和阿姨一起过海去仙屿岛。
那个她常在梦里见到的仙屿岛和她记得的一样,荒凉地伫立在大海中央,云雾缭绕,山路崎岖。岛上的亲戚陪她和阿姨一起到村后的墓地里,把子慧安置在给她预留好的地方。青草地上,一排整整齐齐的墓碑,从远处数过来,依次是太婆,外婆,她母亲,和子慧。还有两块空地,分别留给阿姨和她自己。
回到永平,她又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星期。
房间里常常静得让人发慌,阿姨重新回去上班,白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睡到自然醒,看窗外的阴天,听冬天的冷雨声。曾经有一度她连续收到过很多贺宇川的短信,短信里常问:
“什么时候回来?”
“出了什么事?”
“来接你?你家在永平的地址发给我。”
电话被她设成静音,只会震动不会响。她连来短信声音也嫌烦,把电话扔进抽屉里才了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思绪繁杂,整夜整夜头疼,根本无暇他顾。
反而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让她得到片刻的安宁,比如给阿姨做饭,花半个小时淘一锅米,再花四十分钟洗一把菜,晚上同阿姨一起吃一顿沉默的晚饭,再一同挤在沙发上看闹哄哄的连续剧。广告时间,阿姨问她:“芃芃,你缺课一个多月了,打算什么回去。”
她抱住她的胳膊,头枕在她的肩上,象小时候那样撒娇:“阿姨,我能不能不回去?我就这样陪着你好不好。”
阿姨叹气:“那怎么可以?你妈妈如果泉下有知,不知会多伤心。”
有时候她真讨厌“泉下有知”这几个字,冷冷说:“读书有什么用,连能不能活到毕业也说不准。”
阿姨瞬间红了眼眶,厉声说:“我不准你这样说。”
她又只好让步,把头埋在阿姨的袖子里,怕她看见自己掉眼泪:“再过一个星期,我已经跟学校请假了,过完下个周末我一定走。”
阿姨还不知道,离开学校之前,她去做了一次基因测试。
那年子慧第一次住院,她就去找过子慧的主治医生,问他:“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癌症的遗传基因?”
主治医生是个花白了头发的中年男子,总是看起来又忙又累,无暇和人多说一句话的样子,那一次却把她带到办公室,等到没有人的时候才对她说:“我建议你去做一下基因测试。”
医生的神色很郑重,耐心地给她解释:“携带brca1基因突变的女性,八十岁前大概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得乳腺癌,卵巢癌的罹患风险也高达百分之四十五。但这个基因的变异繁多,在医学界也是研究的热门话题。根据你家的家族病史判断,可能你们携带的是不常见的变异,更容易导致癌症的早发。”
那一年她不过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女学生,一下子被吓住,医生叹气,又安慰她:“即使近亲中有多个病例,也不说明你一定会有。如果检查了发现没有,那你可以安心……”
“如果有呢?有没有什么预防措施?”她马上问。
“如果有,”医生沉吟,“切除乳腺是最好的预防措施。”
“两边都要?”她瞠目结舌。
医生神色凝重地点头。
“那么卵巢呢?”她又想到。妈妈和子慧得的是乳腺癌,阿姨发病比较晚,却是卵巢癌。她问:“卵巢也要切除?”
医生面有难色,迟疑着说:“那倒不必,虽然风险高,还是可以通过改善生活习惯来预防的。”
她去网上搜罗了一堆资料,发现所谓预防,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把身上容易出差错的器官统统切掉。她那一年十八岁,明艳柔美满怀憧憬的花样年华,考上了大学的同学都趁暑假忙着去天涯海角体验人生,只有她,白天去医院陪被病魔折磨的子慧,晚上静下来,想象着自己被挖得千疮百孔的样子。
有时候她想,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生下来?
子慧的主治医生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是z大学某教授的名字,告诉她,他们的实验室在做癌症基因方面的研究,不如找他们去做个基因测试。她一直没有去,把那张名片藏在抽屉的深处。她那时候想,知道又怎样?是不是立刻要将自己送上手术台,把这里和那里都快刀斩乱麻地切掉?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她才十八岁,她给自己三年时间,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每一天都要过得象没有明天,那样才会无怨无悔,死而无憾。
三年过去,终于还是走到这个十字路口。
年满二十一岁前她终于去做了基因测试,结果和预料中的一样坏。有时候科技发展是件残忍的事,是人终将一死,但科学帮你把这一生的蓝图画好,她这部电影很不幸,情节简单,会是个短片。
基因测试的结果放在一只白信封里,她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坐在昏黄的台灯下,窗外有冰冷夜色,那时候她反复想过许多生与死的大事,比如,人生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她是要完整地死去,还是要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最后那个周末,她一早出发,又去了一次仙屿岛。站在子慧的墓前,她问:“子慧,我们是不是都不应该出生?”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呼啸的海风。她静立良久又问:“子慧,你想不想我下来陪你?”
海上雾霭重重,墓地空旷无人,四处只有冬天荒凉的风声。她带了几片面包,两只茶叶蛋,在妈妈的墓碑前吃了一顿午餐,然后去妈妈带她去过的那片海滩。
第一次来仙屿岛的时候,她不过七八岁。妈妈带着她,也是如她现在这样,在外婆的墓碑前吃了一顿野餐,然后找到这片无人的海滩。不知那天中午吃了什么,她记得自己昏昏欲睡,很快窝在妈妈的怀里睡过去。
后来她常常在噩梦里重历那天的情景。妈妈温暖的怀抱慢慢变冷,等她睁开眼,四周已经被海水包围,一个浪头打来,“砰”的一声,打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妈妈!”她张开手臂大声喊。
妈妈就在不远处,拖住她的手,使劲拉着她往前走,转眼她的脚下已经踩不到陆地。她呛了几口海水,哭着喊:“妈妈,你去哪儿?我不会游泳。”妈妈才回过头来,神色决然地说:“芃芃乖,马上就到了。”
浪头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打在脸上生疼,她在水里扑腾,挣扎着想站稳脚跟,妈妈就在对面,水已经没到她的下巴上,她满脸带水,神色凄然,带着哭腔说:“芃芃,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把你生下来。”
又一个浪头打来,她沉到了水底。奇异的是,和风高浪急的海面相比,水下出奇地平静。她只记得海水刺骨地冷,冷得四肢百骸都疼。她还在哭,想喊妈妈,一张嘴咸涩的海水就涌进来,堵住她的叫声。妈妈在她对面,隔着淡蓝色的海水,用平静又悲伤的目光望着她。虽然大概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还是在水里哭喊,:“妈妈,我不想死。”
浪头把她们卷向大海中央,水面上隐隐传来呜呜的声音,大概是渔船的鸣笛。海浪汹涌,她越是挣扎,身体沉得越快,最后她累得很,放弃了挣扎,身下传来一股力量,一定是妈妈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托出了水面。
她大声呼救,被路过的渔船救起,妈妈却连尸骨也没有找到。很多人说,生病真是件折磨人的事,妈妈的病一拖就是四五年,到最后妈妈的精神是不太正常了。她却忘不了妈妈最后看她的眼神,平静悲伤,灰暗而绝望。她也忘不了妈妈最后留给她的话: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把你生下来。
时至今日,她又走向同一片海滩,海水没过膝盖,又没过腰际,最后没到胸口。四周波涛翻涌,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你是要完整地死去,还是要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一个浪头打过来,她顿时失去了重心,呛了一大口咸涩的海水,一头扎进水里。水下出奇的平静,浅蓝色的海水冒着气泡,一根不知哪里来的水草慢悠悠地在她眼前漂过。那一刻她似乎摸到了死亡的边缘,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浪头退下去,她的脚又触到海底的陆地,好不容易找到平衡。那天她从海里爬出来,浑身滴着水,又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船回到永平,到家时已经大半夜。阿姨从楼上冲下来抱住她,热泪盈眶:“你去哪儿了?连手机都不带,急死我了!”
她勉强笑着回答:“去海边逛了逛。”
那晚她回去睡觉,凌晨就发起了高烧。她又梦见海水,浑身不停地打颤,只是这一回她知道在做梦,使劲想要醒过来,却象被渔网缠住了手脚,怎么也挣不脱。
她记得当她终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阿姨的背上。阿姨的背脊很瘦,她的脸靠在阿姨的肩膀上,明显感觉到她突出的肩胛骨。她的神智还模糊不清,叫了一声“阿姨”,发现自己的呼吸也是火烫的。
凌晨的风有点凉,片刻吹散身上的热度。她伏在阿姨瘦骨嶙峋的背上,感觉到阿姨正扶着楼梯的扶手,一点一点地下台阶。她一定很重,阿姨怎么背得动她,小心翼翼地走几步,又扶着扶手停下来喘气。她动了动想要下来,阿姨回头说:“别动,你烧得厉害,我们马上去医院。”
她的脑子混沌一片,只觉得一阵阵发冷,搂住阿姨的脖子,眼眶不由自主地湿了,轻声问:“阿姨,我是不是不该生下来?”
阿姨的脚步顿了顿,在楼梯上停下来。她感觉到阿姨的背脊微微颤抖,良久才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你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说胡话。芃芃,不要做傻事,阿姨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你怎么忍心让我再失去第二个?”
阿姨背着她一步步挨到楼下,又蹒跚地走到路口,才叫到车去医院。她记得那时候天边正在破晓,一抹亮色染红公路尽头的天空,而她伏在阿姨的背上,一直在哭,哭湿了阿姨肩头的大片衣服。她平生还没这么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从出租车里一直哭到急诊室,哭得急诊室的大夫莫名其妙,问她:“很难受吗?别急,等会儿打了吊瓶退了烧就好了。”
她得了肺炎,断断续续发了一个月的烧,等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已经到了快放寒假的时候。阿姨还常守在她床前,一坐下来就眼眶微红,唠唠叨叨地抱怨:“大冬天的,去海边逛逛也逛到浑身湿透才回来,你妈妈泉下有知,还不知道要多心疼。”
她没皮没脸地笑:“这样正好,我可以赖到放完寒假再回学校去。”
其实从海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决定,人之一生,终将一死,电影的长度并不能决定电影是否精彩。她所求不多,已经醉过酒,爱过人,连飞都飞过了,也没留什么遗憾,接下去的可以算垃圾时间,活到哪一天算哪一天。
她唯独对不起的人是养她爱她的阿姨。她始终没有把基因测试的事告诉阿姨,更没有提割掉这里或那里的预防措施,阿姨一定以为她可能会是家里幸免于难的那个人。这样也好,她象阿姨希望的那样,回学校,老老实实地读书,老老实实地毕业,守住一份白领职业,过泯然众人的普通生活。被爱也是一种责任,因为你有义务不让爱你的人失望,爱与被爱,同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她但愿阿姨没有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天,也但愿此生没有第二个需要她这样负责任的人。
第35章 友谊万岁(1)
入夏以后,公司传了许久的改组终于官宣。
做测试的几个组全部解散,人员被调整去别的更不重要的地方,做开发的组也一律重整,原来三五个人的小组都合并成大组,小组长当然也变为平民。蛋糕变得最大的是沈奕衡,原来陈向阳的团队也一并都去了他手下。
周五一起吃过饭回到贺宇川那里,她跟他提了一句:“今天正式宣布了,我们整个组都调到沈奕衡手下去。”
她以为他多少要分析两句,没想到他打开电脑,低着头,只说了一个“嗯”字,自去忙他自己的事。
最近他正在做一个融资计划,似乎忙得很,常常无暇他顾,她也抱起电脑做自己没做完的工作。李安然也挂在公司的系统上,看见她上线,ping她说:“告诉你件好笑的事。早上看见沈奕衡和简师太两个站在门口,好像都没带门卡。清洁阿姨只认出了沈奕衡,忙去给他开门,还说:‘我认得你的,你是团购群的群主嘛。这个女的也是你同事啊?算了,群主认得你你就进去吧,下次别忘带卡,我这样放没卡的人进去要被你们领导说的。’”
她看了也不禁笑出声,为这位只识群主不识领导的阿姨捏一把汗。沈奕衡把人气搞得那么高,也不怕简师心里不舒坦。
“这么高兴?”不知什么时候贺宇川凑过头来瞥了几眼她的屏幕,挑眉,没什么表情地说:“还真想调到沈奕衡手下?等真调去了再高兴也来得及。”
她听他的口气倒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调到他手下’?难道还有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