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沉默了一会,又道:“他本心不如他面上看起来那样,你要当心这个人。”
林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如果到这个地步他还不明白的话他就真的蠢到家了。“江公子,你……也是他弄的吗?”
尽管千万个不愿相信,在江海点头的那一刻林舟还是狠狠被伤到了。于他而言,如诺是救了他的恩人,而江海却是和他有着更为紧密关系的人。
“有没有办法取下来?”林舟摸着厚重的铁链,几乎不敢问出这话。自然是取不下来的,否则江海何至于被困到现在。
江海笑道:“你说呢。”
第60章 教我不要死就好了
林舟撩开了江海散在额前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仍旧保持一丝清明的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他布满伤痕的身体上移开。
“对了,我找到了这个。”林舟突然想起从床板下摸到的玉玦,连忙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到江海面前,他明显一愣,继而笑道:“这都被你找到了。”
林舟接着取出另一块,江海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你也有一块?!”
林舟点点头,说:“听我哥说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江公子,王爷和我说了,我妈来到这里以后的事。”
江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妈”是谁,反应过来后微微一笑:“云王都和你说了,那就好。他是你亲哥哥,怎么唤他云王?”
林舟嘿嘿笑:“叫他云王那是给他面子,当着他面我都管他喊小弟。江公子有所不知,实际上我可比他先生出来呢,按理说我才是兄才对。”
江海哑然失笑:“那这样说来,我也得喊你兄长了?”
林舟大度地摆摆手:“不用不用,那也太过分了。”
“既然如此,我也算静姨半个儿子,不如你喊我一声宁哥,如何?”
“宁哥……这是为啥?”
“我原先名字叫江海宁,后来因为一些缘故……宁字就没有了。怎么样,喊我一声哥你不吃亏。等我出去后一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舟:“哦哦哦~我明白了,你想白捡个弟弟!”
江海定定地看着他,弄得林舟都不好意思了,过了许久,他才说道:“阿舟,你和静姨真的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他猛地想起,在景澜宫的时候他见到他亲妈的画像,和他的确有七八分相似。林舟道:“那你岂不是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不错,因此我让王爷多加照顾你。没想到他过了那么久才发现。”
林舟疑惑不已:“怎么你认得出来,他不认得?”
“因为我是静姨从小带大的。再加上王爷见静姨次数不多,而且年纪又小,不记得是正常的。”
林舟若有所思,江海看着他一脸傻样,低下头拿额头碰了碰他的,道:“我身上又脏又臭,你还不如离我远点好。”
林舟还在走神,一听这话啥都不说了,臭不要脸地死死扒着江海——现在该叫宁哥了。“不好,现在你是我哥,哪有小弟嫌弃大哥臭的,我说什么也不走,直到你能下来为止!”
“没有韩自君的吩咐,谁都没这本事啊。”江海开玩笑般道,事实的确如此,整个枷锁没有一道锁孔,江海根本想不到韩自君是怎么把这东西套在他身上的。
他自然想不到了,在这座山上,韩自君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尽管有部分能力在韩信歇身上,不过这便宜侄子对他向来言听计从,颜霞几乎就是他掌权了。
颜霞山上一草一木,尽在他掌控之中。只要韩自君想让他下来,铁链自然会脱落,若是不想,他唯有把肉削了才能脱离这般枷锁。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韩自君,他本人不在了,颜霞山的掌管权不在他身上。
林舟听江海说话轻轻的,带着一股子虚弱,他难过地靠在江海胸膛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林语棠:“阿宁哥我和你说,我还有个大哥,他叫林语棠,和师父一样也是个大夫,不过他可没我师父厉害……”
江海吊着半口要断不断的气,听着林舟絮絮叨叨地回忆以前的那些事儿,嘴角微勾,缓缓闭上了眼睛。
颜霞山正南面。
岑黎手提斧头,白衣染满血色,眼中一片淡漠,仿佛在看世间最肮脏污秽的蝼蚁一般看着脚边一片的尸体。尽数被他挑断手筋脚筋,又在心口上开了道口子,血液汩汩流出,一时半刻想死也死不掉。
岑黎抬眼,望向那坐在正中央的男子,眼底一片冰凉。
坐在高堂上的韩自君,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仍旧淡定自若,一张脸仿佛画里走出来似的,配上那银色的长发,简直不像个人。
韩自君目不斜视,含笑地看着岑黎,浑然不顾岑黎脚下尸遍满地,合掌拍手一步一步逼近。他与岑黎两人身量相当,都穿着白衣,面容都是一等一的绝色。然而,却是一人一脸笑意,一人一脸冷漠。
韩自君凑近岑黎的耳边,道:“先生可别乱来,你的小徒儿在我手里。只要我动一动念头,你宝贝徒弟的小命……他自己倒没什么,倒是先生你,恐怕要伤心了。”
岑黎身形不动,任由他靠近自己,眉头微皱:“你要如何。”
韩自君离开他,和他面对面,笑的眉眼弯弯,甚至像个孩子:“简单,只要你把你那身本事给我,教我不要死就好了。”
岑黎冷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先生不必谦虚,你是什么人我不用知道。我只要知道,你活得很久很久就够了。”
岑黎一点都不讶异,直截了当道:“办不到。”
韩自君拂袖转身走回座椅上,撑着下巴看着岑黎:“那,恕我对你徒儿不敬了。”
岑黎一顿,猛地向前一步:“稍等!”他定定地盯着韩自君,站立良久,终究叹了口气:“此物对我无益,你认得么。”
岑黎从衣服里拿出一件又旧又丑的薄衣,用食指勾着。那件从吴不然的店里抢来的衣服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韩自君的眼下。
韩自君猛地站起身,睁大眼睛:“这,这是……”
岑黎又将衣服收了进去,淡淡道:“是什么你清楚,我虽无力让你长生不老,它你总该认得,是做什么用的。”
韩自君愣愣地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岑黎衣服里面,喃喃道:“自然,我自然知道的……你将它给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吴不然曾倾尽毕生修为,耗尽元气修制了一件破布麻衣。薄衣虽不抵风寒,却有人人倾之向之的功效——让人长生不老,能叫人看到后世之景。
吴不然做完衣服后,那想要赠与的人也不在了,修为也只下剩一点点。于是这件衣服就与他本人一起流落在外,无人知晓身在何处。韩自君费尽心思都在寻找吴不然,却不曾想此人竟就在自己眼前开了十多年无人问津的店面。
不是他找不到……谁能想到当年风华绝代的颜霞老祖,以一己之力移三山只为泄洪解救百姓的吴不然,十几年过去了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又老又丑,还没风度,一夕之间花了发,生了皱。从那以后,整日与院子里的孩童乐呵呵地笑闹,无人知晓那放在小店里的烂衣服便是那人人求而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