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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祁对她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们是亲近的兄妹,也是类似父女的关系。
  宋祁二十出头就接手了宋氏,而他天资聪慧,有着被业内称为“神之手”的天使投资直觉,更有出色的管理能力。
  宋渺从小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她被他抱着喂饭,亲自教读书,跟在他的尾巴后,趔趔趄趄成长。她像极了他,不管是出色的外表还是性格。一个冷酷理智,一个冷淡漠然,兄妹俩在整个富人圈里,也算是独具一格的存在。
  宋祁死后,宋渺的日子并没有变得太过难过。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
  宋祁活着的时候,她身边狂蜂浪蝶虽多,却不曾打搅她,她没什么朋友,无论男性女性,这当然也有宋祁为保证她的安全,而筛选了她身边朋友的意思。
  而宋祁死后,她身边陡然间便多了不少男人。
  他们的居心,宋渺不想恶意去猜测。
  那些男人很多,也都各个样貌出色,在很多人看来,算是绝佳的谈恋爱对象——但不管是怎样优秀的男人,在主神后来转述的,她死后的世界:“一切如旧,没有什么新鲜事。”
  他们仿佛一夕之间熄灭了当初燃烧的熊熊爱火,沉默寡言,再不在世人面前袒露对她曾有过的爱意。
  仿佛人死如灯灭,一切都该如尘烟消散。
  宋渺未曾对他们动过心,便也不觉得有多难堪,只是到底心中怅然不解。但这怅然不解也只是稍闪而逝的念头,她抱着他的腰,仰头对上他不安疑惑的脸。
  宋祁温柔地问她:“谁欺负你了?”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哥。”
  好久好久。宋渺才略微地抿唇笑起来,她的眼眶是红的,是带着潮意。
  宋祁没有错过她看他时,那种像是年长他许多岁的长辈,带着痛心惆怅的伤怀神色。
  这个情绪一闪而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手指虚虚搭在她的肩头,似乎感觉到她皮肤的凉意,便在众人注视下脱了西装,罩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宋祁转头与这个酒宴的负责人礼貌道歉,说是要提前先走。
  这个酒宴本就有笼络宋祁的意思,在场许多人见此状都干愣住,各个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大的想要上前劝他再留会,却在身边女伴拉扯下,注意到宋渺沉默的神情。
  女人最懂女人。
  宋渺生了一张冷艳的脸,比在座所有女人都要吸睛,这些女人心生嫉妒的同时,却又不得不说,她确实美极。
  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惹人心动的魅力,而一旦落泪,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不禁心软。
  只是心软后,绝大部分女人又会重燃危机感。
  女人总是警惕小心的,那几位女伴一下子就看出宋渺今天的心情不佳,而宋祁恐怕也没好到哪去,他一定为了妹妹的情绪而心烦意乱。
  高大男人领着身后女孩,结实有力的腰腹掩盖在贴身的雪白衬衫下,黑色领带将他斯文的一面展露,却又因为微乱而显得格外野蛮。
  一路走向外,宋祁还想再问宋渺,究竟是什么让她突然落泪。他着急心慌得厉害——不管是作为一个兄长还是一个父亲都会为妹妹、女儿的突然落泪而不安忐忑。
  宋渺正想开口,却在不远处见到了一位熟人。
  那个男人很年轻,样貌斯文,戴着无框眼镜,额发高高地立起,光洁的额头袒露,有着一种莫测的雅痞感。他衣着不算太正式,但异样衬得他很好看。男人看到他们二人前来,连忙迎来。
  “总裁,小姐。”
  是那位她在17岁被迫接手宋祁财产后,选择的那位下属。
  钟意恭敬有礼地弯下腰,想要接过宋渺手中的女式小提包,但她没有动弹,而是以从前没有过的神态,冷漠而生疏地打量他。
  钟意眨了眨眼,又在看到宋祁面上神态后,以为知晓了真相。
  他低声道:“小姐,你是和总裁吵架了吗?”
  宋渺为他这个念头而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会与宋祁吵架?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对她只有宠爱与心疼,又怎么会舍得让她难过,更别说她也不愿意与他争吵。
  两个理智居多的人,是吵不起来的。
  她比宋祁稍逊,还带点女孩的娇柔与感性,但宋祁则更多是属于男人、大人的理性,他们兄妹俩很少有矛盾,就是有也很快能够解决掉。
  可以说,若有情人如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势必是能成百年好合。
  不过亲情与爱情又不太相同,他们的互相关心与情人之间不一样,可能存在的争吵也不一样。
  钟意看出宋渺的不以为意,他笑了下,这时候才专注发现宋祁脸上的是忧色而不是怒意。
  他摊摊手,耸了下肩头,“抱歉,小姐,我胡乱猜测了一通。”
  “不过,总裁与你——是在这次酒宴上出了什么事吗?”
  他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有一种骇然的认真,宋祁摆摆手,只看她,等她的回复。
  宋渺当然不能够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来自五年后——不,不,是五年后在主神空间做了数次主线任务的宋渺,一个心理年龄比在场所有人都大的女人?
  只怕宋祁会以为她发了疯,忧心忡忡地要找心理医生。
  她注视钟意,看到他毫不偏移,并朝她轻微地笑了笑,他一点也不怕她,甚至是宋祁。
  宋祁对他的态度也比较自在,不如对普通下属,他们更像对较为亲密的朋友,譬如此时,宋祁就说:“钟意,待会开车回去,路上给我买两杯解酒茶。”
  “渺渺大概是喝了点酒……”
  至于其他,他还是不能够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抱着他落泪,虽然他看她后来硬生生掩饰住了,但奈何演技不过关,再加上他从小看她长大,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有何意义。
  便明白她是真的伤心,而非假的。
  宋渺的什么借口都使不出来,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只摇头,装作疲惫不堪:“想回去,头晕。”
  姑且当做喝酒喝晕头罢。
  宋祁只能这么想,心中却暗暗记下这一次,他在车内将这次宴会上的人员名单过了一遍,脑中细细思索,又一个个划去不可能的对象。
  同龄人……那些男人带来的女伴……还是……
  钟意开着车,路过一家广式茶餐厅,特意让人用原料做了两杯醒酒茶,他再开车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渺已经趴在宋祁的肩头沉沉睡着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宁静,很平和,是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宋祁在看公文,他的一天24小时几乎当做了26个小时,听到他的声音,点头:“你给自己买了夜宵吗?”
  来自老板的关心,钟意笑了起来,指了指袋子里多出来的一杯热饮,“当然,给自己买了杯。”
  醒酒茶被宋祁拿过,他见宋渺还在睡,便打算回家后热热再喝。
  一路驰骋,钟意开车到宋家,别墅外,可见夜色深沉。
  宋祁身体强健,便不用钟意帮忙,托着怀中宋渺的脑袋,将她连着西装,裹着一块抱在怀里,往屋内走去。
  钟意靠在车门边,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又掐灭。
  驱车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钟意收到了宋祁的短信,他作为上司,性格实在和善,让他明天可以迟点上班。
  钟意是宋祁的助理,自大学毕业后就在他身边,如今也待了三年,从最开始的助理的助理做到如今的贴身助理,也算是一个很厉害的升职之路。
  宋总裁的身边人,只拿出这个名头,就够不少人谄媚巴结。
  但钟意却从没有在私底下与那些人有过交集,这也是宋祁一直以来很满意他的原因。
  沉沉浮浮中,宋渺睁开眼,喝下宋祁喂的醒酒茶,看他揉着她的脑门,一副要薅秃她的样子,又是亲昵又是恶劣地道:“渺渺,今天喝了几杯的果酒?”
  她眯着眼,懒懒散散地倒在沙发垫子上,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
  宋祁就将这“不知道”当做是她喝了很多杯,以至于忘记了。
  男人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宋渺吃疼,很快她就听到他缓声道:“……下次有什么事,要记得和哥哥说。”
  “咱们兄妹俩一起长到这么大,别有事就藏心里头,让哥担心你。”
  第212章 现实(二)
  宋渺想过很多回, 她能够再见宋祁的时刻。
  她在困意乏乏时, 睁眼看到他, 一身笔挺的西装, 有着宽厚的肩膀,俊美的脸庞。
  他朝她微微笑。
  她的热泪几乎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用力地闭上眼, 才算是压抑住。
  176寂静无声,它大概是被嘱咐了什么,告知了什么, 如同一只普通的宠物猫, 在主人心中复杂难言之时, 缄默地在不远处悄悄望着她。
  望着这个世界的她。
  与主神空间里的她相比,此刻的宋渺看上去要更加稚嫩些,但容颜依旧美丽出色。那种冷艳迫人,是很多女孩认为不可相交的艳色凛冽。
  笔挺的鼻梁,有好看的驼峰, 侧脸看去,冷冷淡淡,又美得吓人, 她抬眼, 有琼玉琉浆在瞳孔中闪过,隐约是泪, 又好像只是灯光投影。
  “今天在酒宴上, 有没有认识什么朋友?”宋祁这样闲聊地问, 耐心地问。
  她看他,不说话。
  宋祁就明白了,他露出几分苦笑,只揉了揉她的长发,疼爱道,“没关系,就算没交到什么朋友,也没关系。”
  宋渺笑了下。
  她并不介意能不能交到朋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朋友实在太过微不足道,而宋祁才是她最愿意投入感情的人。
  但16岁的宋渺心境与此时的她一定是不同,16岁的宋渺也会失落她总是交不到什么朋友,又烦恼于那些喜欢的女孩子们不愿意接近她。
  少女的烦恼,慢慢的从16岁,到17岁,也从单纯的“想交朋友”,变为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适应没有宋祁的生活,该怎么活在这个没有兄长的世界,该怎么告诉早已不在一个世界的他。
  ——她很想他。
  17岁以后,宋渺就不再有这些少女心事,而是更加沉默,更加冷漠,变为了众多人眼中一抹艳色的冰雪。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心朋友,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她都少有可以倾吐的对象,细数这一生,只有宋祁算得上是她的知心好友。
  宋祁在宋渺短暂一生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是兄长,也是父亲,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