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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也不会任由刘炘差遣来差遣去,一旦确认帝王无大碍,绝不在京中多逗留,一定立刻返回绥锦。
  “祖父他们去金鳞山的事,先搁一搁,等我回来再安排。”
  刘煜轻抚晓年的头发,眼中带着不舍:“照顾好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晓年只能点点头,不让刘煜带着对他的担忧离开,脸上勉强牵起笑来:“我这么大的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担心你。”
  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反话,刘煜都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晓年看着刘煜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隐入黑暗之中。
  把晓槐送回了简府,白天用完了魂魄之力的荣年和慕年恢复了先祖返魂的模样。
  小虎崽只知道下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他们和弟弟被留在房间里,“大家伙”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虽然刻意隐藏身上的戾气,还是被敏锐的小家伙察觉到了。
  随后哥哥回到院中,“大家伙”却收拾了行李,要去京中。
  小家伙并不知道皇叔为什么又要去外面,但它们知道事情很严重,哥哥也很担心。
  陪着晓年站在房门口,就这样目送着皇叔离开,小虎崽们轻轻挨着晓年的腿,一动不动的,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时不时昂起小脑袋看看哥哥,圆圆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晓年叹了一口气,他弯下腰,勉强把两只小虎崽都抱了起来,抱到了屋里。
  像往常一样,给它们洗了小爪爪,擦干净身上的水,然后又把它们抱到床上,给它们盖被子。
  晓年发现小虎崽睁着眼睛不睡觉,还在看自己,于是用手盖住它们的眼睛:“乖,睡吧,叔叔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说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虎崽,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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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晓年直到刘煜出门的一刻,还不愿相信他们平静祥和的生活,又被打扰了。
  煜亲王在看到冀州皇帝之前,也觉得此行又是因为刘炘无病呻吟。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进宫,看到了因为侍疾而显得疲惫不堪的太子,又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的刘炘时,才意识到,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不说炎热到让人不能忍受、非得用冰的地步,但也有些燥意。
  刘煜这番赶路,到了皇宫也出了不少汗,进了冀州皇帝的寝殿,就更热了,因为这里竟然还燃了炭火!
  他在府中的时候,自己是早已经不盖被子了的,晓年也只给睡觉的小虎崽和小白胖盖条薄毯。
  可眼前的刘炘却是陷在被褥之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正是大病体虚、人之濒死的样子。
  煜亲王仔细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不见的日子,只是数月,而不是数年,为何刘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忽而有了油尽灯枯之意。
  ——到底是他离京的时候,对方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还是这些时候宫里突然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病入膏肓?
  屋里跪了一地的太医,只有一个御医模样、看上去比简老太爷略为年长的男子站在床榻边,看着还比较镇定。
  他一直低着头注视着皇帝,哪怕摄政王走了进来,也没有像别的宫人一样往这边张望。
  刘煜不打算探究他是不是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秦太医,而是将目光投向跪在一旁的太医院院使,仇春晖。
  “发生什么事了,陛下的身体,到底如何?”他现在只关心这些。
  煜亲王说话的时候,语气虽比平时急迫,但其实算不上可怕,只是对于项上人头皆将不保的太医们来说,却如平地惊雷一样可怖。
  饶是仇院使执掌太医院二十多年,经历了这几天的提心吊胆、命悬一线,此刻也濒临崩溃。
  他俯下身,浑身都在发抖,断断续续把陛下的脉象说了一遍——这时候已经不是隐瞒陛下脉案的时候了!
  可惜他说得结结巴巴,又因为极度害怕而失了逻辑,煜亲王并没有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只能放弃问询病因,只能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和刘炘斗智斗勇多年,哪怕是最不耐烦的时候,刘煜也没有想过要让对方去死。
  过去是因为不关心,无所谓,现在则是因为他的小大夫想过安宁的日子,这就需要冀州有一个长命百岁、勤政爱民的皇帝。
  然则,现在看刘炘的样子,长命百岁是不用想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继续表现他宽厚仁慈、爱民如子的样子,都不成定数。
  仿佛要证明,事情往往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这一无奈的现实……仇太医这次连结巴都不用结巴了,直接以头触地,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冷峻如煜亲王,此刻也不免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追问,还是仔细看看床榻之上的皇帝陛下。
  ——怎么,这次刘炘已经到了太医连救都没办法救的地步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床榻上呼吸都几不可闻的刘炘忽然动了动眼皮。
  站在床边的那位太医以跟年龄不太相符的速度凑到他身边,似乎在想办法让帝王睁眼,但却挡住了刘煜的视线。
  刘煜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地等他救治太医院院使都“说”救不了的冀州皇帝。
  宫中的灯火通明,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死寂中,不远处宫灯的烛光摇曳,投到床帐之上,形成一些诡异的影子。
  秦太医跪在床前,先是用手,后是用一种器物,在帝王的嘴中动作,似乎是在清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榻上的病人忽然发出了一些让人听起来有些难受的声音,然后吐了什么出来。
  秦太医仿若不觉,继续跪在那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退开了去。
  第155章 驾崩
  直到这个时候,秦太医才对摄政王行礼道:“殿下,陛下请您上前说话。”
  刘煜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钟岫,然后走上前去站立于床头。
  他的目光短暂停留于床榻某处, 最后落在了冀州皇帝面如金纸的脸上。
  冀州皇族生有神武, 身为皇帝的刘炘, 当然也不例外。
  过去,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把自己的魂魄藏得极深,如果刘煜不刻意去“看”, 也未必次次都能看到。
  如今, 那只骨瘦如柴的白虎就睡在刘炘的身边, 根本不用煜亲王花费什么力气,就已经展露无遗, 可见主人已虚弱至极致,再无法隐藏自己。
  这时候不要说晓年这样的先祖返魂, 恐怕就是拥有神武之力的年轻皇族,都可以轻易看到皇帝的白虎。
  和刘煜的先祖返魂相比, 这只白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骨瘦嶙峋、皮毛斑驳脱落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怖。
  看到它如此凄惨, 刘煜不禁想:若是晓年在这里, 作为大夫的他看到这样的刘炘和白虎,恐怕很难不生出怜悯之心。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煜亲王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很难相信一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这般光景。
  宫中虽不能说招揽了全天下所有厉害的大夫,但太医院确实汇聚了不少名医。
  然而这跪了一地的御医们,却无法截住皇帝流逝的生命力,连那个秦太医,刚刚也只是让陛下勉强清醒而已。
  相比之下,他们煜亲王府现在虽然只有晓年一个大夫,却能把一家上上下下调理得健健康康、百病全无。
  不仅煜亲王多年的痼疾早就好了的,小虎崽每天吃得好睡得香、长得壮壮实实不说还越来越重(雾),两个侍女一直用晓年调配的药油,不施粉黛都能明艳照人……
  刘煜庆幸简老爷子现在已经不在太医院当值,而是在他的绥锦颐养天年,要不然让祖父也像这样提心吊胆地跪在这里,岂不让晓年心疼。
  不过庆幸之余,煜亲王并不能感到轻松多少,因为刘炘还躺在那里,气若游丝。
  大半辈子将他视作对手的冀州皇帝在而立之年,生命就已经走到结尾,除了令人唏嘘,只能让人感叹:人们能猜中他故事的开头,却总也无法猜到这个人故事的结尾。
  刘炘的一生,比起刘煜他们这几个兄弟来,显然要精彩纷呈得多。
  他的生母只是不起眼的宫侍,机缘生下皇子却没有福气活到亲生儿子长大,刘炘因此在贵妃的宫中过了十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唯唯诺诺当了皇长子十几年的附庸。
  好在这些恭顺谦卑的日子并非白过,因为若是皇长子继位,他这个附庸极有可能被新皇派去镇守边境。
  对于一个不受宠、没有任何势力可言的皇子来说,最好的出路也许就是封王离京了。
  只是后来皇长子忽而暴毙,刘焜作为敬皇帝最喜欢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又继承皇位。
  新皇暴虐,喜好杀戮,对刘煜和刘炘没有半点亲情可言,煜亲王还有蒋家这个外祖稍作庇护,刘炘却是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他们甚至差点因为刘焜所设陷阱而命丧妖魔之口,若非煜亲王觉醒神武,恐怕凶多吉少。
  总之那几年,不要说刘炘,就是其他皇族、徐家这等外戚,也都是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不小心惹到煞神,枉丢了性命。
  原本以为朝不保夕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偏偏厉皇帝没过几年就因病而殁,刘炘得了刘焜给的皇位,在位至今已有十二年之久。
  若是敬皇帝还在,应该完全想不到,曾经被自己忽视得彻底的儿子,竟然能够笑到这里。
  眼看刘炘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不仅在贵妃宫中存活下来、在厉皇帝手里存活下来,现在终于扳倒了外戚徐家,并诛杀了觊觎皇位的玦亲王和烠郡王一系。
  在他以雷霆之势将反王叛贼的党羽铲除清洗,并收拢其势力之后,可以说,除了依旧是他眼中钉的立阳三郡还不在他控制范围内,刘炘已经几乎坐稳天下。
  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病重将亡……所以说,还有什么人的一生,能比刘炘的这一生更跌宕起伏了呢?
  因为魂魄之力过于强悍,冀州皇族原本就不是长寿之族,因为宫中的阴谋暗算而早早夭折的皇族更是不计其数,但做皇帝的短命如刘焜、刘炘这样,恐怕在整个冀州历史上,都极为少见。
  如果刘炘没能活命,敬皇帝为数不多的儿子里,就只剩下煜亲王这硕果仅存的一个了。
  这也是为何煜亲王被召入宫殿,所有人见之都噤若寒蝉,太子刘荃却对他满身戒备的原因。
  ——煜亲王若是有心争夺皇位,年幼的皇太子,有几分力气与之相搏?
  少年时刘煜没有跟陛下争、后来也没有跟玦亲王他们争,这一次玦亲王离皇位显然更近了……难道,他还不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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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不知道帝王真实情况的煜亲王,是抱着极大的警惕心入京的。
  正如刘炘对他从来不曾放下心,刘煜对刘炘这个皇兄,也早已生出深入骨髓的戒备。
  虽然面对晓年的时候,他非常镇定,并没有将自己的顾虑和猜测说出来,但刘煜从接到圣旨的一刻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断提醒自己多加提防。
  靠近皇城的时候,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入宫。
  在经过一番查探和确认之后,他的人并未发现宫中有何异动,但让刘煜得知有朝中重臣同时被召,而且留在宫中好些时辰了。
  由于是急诏,他们又于夜晚到京,煜亲王直接率镇魔营进入宫城,停于煜亲王府。
  只要从绥锦带来的镇魔骑还在刘煜手上,即便宫中真有埋伏,他也可想办法突出重围,骑妖魔返回立阳。
  为避免帝王的十六卫忽然发难,刘煜已在入京之时调集立阳军的精锐,令其随时待命。
  当然,不能让刘炘拿住立阳的把柄,所以立阳军并没有像反王烠郡王的朔原军那般直接隐匿在城郊,而是聚守绥锦郡,其主要作用是威慑,若有必要也可随时北上救主。
  立阳军原本就有特殊的独立性,只要没有离开过绥锦,刘炘就没办法以此来做文章。
  事实上,进宫城的时候镇魔营丝毫没有受到阻拦,煜亲王的人也悉数跟自家殿下进入皇宫内苑,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在晓年的强烈要求下,刘煜带在身边是府中最厉害的高手,也是他心腹中的心腹,郑武原更是受命陪在自家殿下左右,加上煜亲王本身武艺高强,说这支队伍能够以一敌百,也是不夸张的。
  虽然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刘煜才踏入冀州皇帝的寝殿,但趁机夺位这种事,至始至终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