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澜裹着浴袍坐到床边,伸出长臂将俞宛如抱来怀中,埋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俞宛如反手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快睡吧,明天又得一大早起来。”
“媳妇儿,对不起。”萧安澜闷闷说道。
俞宛如顿了一下,坐起身,将他的脑袋抬起来,和他对视,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安澜摇摇头,又把她拉来自己怀里,“我替之前舞会那件事给你道歉,我不该随便跟别人跳舞,更不该胡乱生你的气。媳妇儿,你别不高兴,要是真的不高兴,就骂我吧,打我也行。”
俞宛如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郑重其事。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为何又重新提起来?”
“刚才娘和我说,我才知道周子怡对我别有心思。媳妇儿,你信我,我要是早清楚她动机不纯,是绝对不会跟她跳舞的。”
俞宛如点点头,又摸摸他的脑袋,“我信你,不用跟我道歉,只要以后别再那么小心眼就行了。”
萧安澜听了这话,瞄瞄她,犹豫道:“可是媳妇儿,看到你跟别的男士那么亲近,我就是不高兴,这可怎么办?”
俞宛如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伸出细细的手指戳戳他的脑门,“你这么大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呢?”
萧安澜抓住他的手指头啃了一口,苦着脸可怜道:“媳妇儿,你别嫌弃我呀。”
俞宛如摇头失笑,“这样大的年纪还撒娇,小心让安琪知道了,她都要笑话你。”
萧安澜听她这么说,索性耍赖到底,拿一颗大脑袋在她身上钻来钻去,“媳妇儿,你答应了没有?别嫌弃我好不好?别嫌弃我嘛媳妇儿。”
俞宛如遭架不住,被他用力蹭得整个人倒在床铺上,只好抱住他的脑袋,妥协道:“好了好了,都依你,快起来吧。”
萧安澜停下乱蹭的动作,却不起身,双手撑在俞宛如身体两边,低头亲了她一口,“媳妇儿,你真好。”
俞宛如推开他一些,道:“别急着戴高帽子,先跟你说好了,在外人面前,可不能按照性子来想干嘛就干嘛,总要给人一些面子,私底下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什么都好说。”
萧安澜连连点头,“媳妇儿说的都对。”
俞宛如点点他的鼻头,挑眼看他,“现在该起来了吧,都大半夜了还闹腾,明天是不是不想起床了?”
萧安澜磨磨蹭蹭,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拉长了语调,“媳妇儿……”其用意不言而喻。
俞宛如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他,“不行,到时候到一半你又、又睡过去了,还得我替你收拾,既然没那精力,干嘛不安分一些早点睡觉。”
萧安澜被她推到一旁,仰头跟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僵在那里。满心满脑都是媳妇儿嫌弃他不够勇猛的话,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更可气的是,就算媳妇儿这么说了。他也确实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底,要是现在夸下海口,到时候到半途又一头倒下昏睡过去,那岂不是得被媳妇笑一辈子?
唉唉……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好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收起来,搂着他媳妇儿安安份份的睡觉。
那周子怡不知是没听出萧太太话中的暗示,还是有意装傻,仍然三天两头往萧家跑。
她人来了,碍于礼节,萧太太又不能往外赶,只得接待她。
其实平心而论,萧太太还是挺同情这小姑娘的。毕竟她自己也是自小就没了母亲,对周子怡有几分感同身受。
而且她的父亲没有续娶,周老爷却再娶了一门亲。有后娘就有后爹,等后进门的夫人生了孩子,周老爷的心更偏的没底了。原先还有周家大少爷护着周小姐,后来周家大少爷去世,周小姐在周家越发无所依靠,所幸一年前被她在省城的外祖家接走,这阵子才回来。
若周子怡看上的不是已经成了家的萧安澜,而是萧安泽,那萧太太是很乐于成全小姑娘一片痴心的。
可惜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她竟猜不透。明知安澜已经成亲,而且夫妻恩爱,却还抱着不可能的妄想,这到底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周子怡来萧家的次数多了,倒也真让她遇见了萧安澜。
这天恰巧萧安澜完工得早,便去接俞宛如下学。两个人回到家里,才下车,萧安澜正绕过车头,要给俞宛如开门,就听得一声“安澜哥哥”,转头一看,周子怡蹦蹦跳跳地迎上来,一下子挂在萧安澜小臂上。
萧安澜不曾防备,拉着车门的手被她一推,又将车门关上。而此时俞宛如恰好准备下车,差一点就被车门夹到了。
萧安澜忙用力甩开周子怡,打开车门,把俞宛如扶出来,紧张道:“媳妇儿,有没有哪里碰到了?痛不痛?”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检查。
俞宛如轻轻摇头,方才周子怡跑过来时,萧安澜是背对她的,所以不曾留意,但自己早就看见了,心里有准备,只是被吓了一跳,并不曾伤到哪里。
萧安澜这才松了口气,牵住她的手,扭头看向周子怡,拧着眉头不悦道:“你是怎么回事?差点伤到你嫂子,跟她道歉。”
周子怡瞪大的眼睛,控诉道:“安澜哥哥你竟然摔我,还凶我!”
萧安澜皱眉说道:“就算是安琪,做错了事也得要认错,难道你连安琪都不如吗?”
周子怡来来回回看着萧安澜跟俞宛如,又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忽然就有些失控了,跺着脚大声嚷嚷道:“我不!我就不!我就不道歉!凭什么要我给这个女人道歉?!”
萧安澜沉下脸,逼近一步,“你说谁是这个女人?她是我的妻子,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她就是你的嫂子。你如果不认她,以后也不用叫我哥哥。”
周子怡住了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俞宛如微微蹙眉,轻声对萧安澜说道:“我先进去吧。”
萧安澜摇摇头,握紧她的手,“不用,她今天必须给你道歉。”
周子怡失神喃喃道:“安澜哥哥,你竟然为了她这样跟我说话……为什么?明明我们才是从小就认识的,我五岁就跟在你身后跑了,每一天,每一天,我就盼着自己能够快点长大,这样子才可以陪在安澜哥哥身边。今年我终于十六岁了,舅舅要给我找人家,我不愿意,自己偷偷跑回来。我只想来找你,可是他们却跟我说,你已经成亲了。是我回来晚了,我认。可是你跟她——”
她指着俞宛如,哽噎一声,眼泪滚下来,“你跟她认识才多久?几个月而已,我认识你已经有十几年了,你现在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竟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萧安澜面色平静的听着,握着俞宛如的手捏了捏,才说道:“我跟你认识得再久,别说十几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你在我这里,跟安雅安慧都是一样的,是我妹妹,不会有别的可能,而宛如——”
他转头看了俞宛如一眼,“她对我而言,不是一个仅仅认识几个月的人,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了,以后要相伴走过一辈子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侮辱她,诽谤她,对她出言不逊。现在,你给她道歉。”
周子怡含着眼泪,神色呆滞。
俞宛如摇了摇萧安澜的手,说道:“不用道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受伤,别在这里杵着,请周小姐去家里做吧。”
“不用……”周子怡闭了下眼睛,泪珠滚滚落下,她对俞宛如鞠了个躬,语气平静无波,“嫂子,对不起。”
不等俞宛如跟萧安澜说什么,她转头就跑了。
“哎——”俞宛如追了两步,回头着急道:“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天快黑了,她一个小姑娘在街上会出事的!安澜,你快去叫她回来。”
萧安澜上前牵过她,“别担心,我叫人跟着她。”
说完,他喊来家中一个佣人,让他跟着周子怡,确定她回家了再回来跟他报信。
俞宛如微皱着眉头,说实话,看刚才周子怡的那副情状,她心里不太舒坦。
其实,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孙家,不是因为早年爷爷定下的婚约,现在嫁给萧安澜的,应该是周子怡吧?
想到她的眼泪,她就觉得羞愧,感觉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
她从小没做过亏心事,也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现在一想到周子怡在她面前哭成那个样子,里头还间接有自己的原因,心里就越发不安。
萧安澜见他闷闷不乐,低头问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俞宛如摇了摇头,“只是怕周姑娘出事情。”
萧安澜摸摸她的脸蛋,“不会的,我再去打个电话,叫阿城去找她。”
“你……要不你去找?她见了你应该会更高兴。”
萧安澜道:“傻媳妇儿,我刚才那番话,可不是为了让她高兴,是要让她死心的,如果又去找她,不就又给了她希望?感情的事我搞不太懂,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不管做什么事,快刀斩乱麻,都要稳准狠,不要给别人留任何余地。”
俞宛如低低应了一声,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不对,不过,害别人哭得那么可怜,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
她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催促萧安澜道:“那你快去打电话吧,请人赶紧把周小姐找到送回家去。”
萧安澜点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发髻,才去打电话。
“阿城,周子怡从我家里跑出去了,你现在有没有空?去街上找找她,就在城北这一带。”
阿城在那头笑了笑,“萧大少,你又怎么惹她了?”
萧安澜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找别人了。”
“别呀,给小美人送殷勤这种美差,还是留给我吧。”
萧安澜听着他轻浮的语气,不由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阿城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哎呦,不简单啊萧大少,终于给你看出来了。”
萧安澜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周当初托付我们照顾她,我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的。阿城,话我先放在前头,你对她有意,想要追求她,我没意见,但如果你只是玩玩,不想负起责任,到时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沈城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正色道:“这些话不用你说。老萧,你大概不知道,她在你身后追了多久,我就在她后头跑了多久。我要不是正经的,何必这么费时费力?有时候想想,我真该揍你一顿。我求了这么多年,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还不珍惜。你说,你是不是个东西?”
萧安澜轻笑,“想打我你就来,别找借口。不过有一点你别忘了,你要追求她,可得过我们另外几个大舅哥这一关,小子,好酒好菜准备着,求我们吧。”
沈城骂了句脏话。
“嘿,怎么不装斯文了?衣冠禽兽的形象不能破坏啊沈少爷。”
“跟你扯皮没意思,我要去接我的小美人了。”
“行,送她回家之后,叫人给我报个信,我媳妇儿不放心。”
沈城又骂了句脏话,啪嗒一声撂下电话。
当天夜深了,萧安澜才得到消息,周子怡已经回到周家,俞宛如听后,松了口气。
那天之后,周子怡不再上门。
她之前一直来一直来,萧太太疲于应付,现在突然不来了,她反倒觉得不适应。
后来俞宛如跟她说了那一天事情的始末。萧太太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是个傻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
天越来越凉,越来越冷,某一天早晨起来,推开窗户,发现外头飘满雪花,整一个雪白的世界,冬天来了。
萧安澜工厂的机器这两天终于漂洋过海,在柳城安了家。
新机器安装、调试、试运行,又要教工人使用,他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昨晚索性就没回来了,直接睡在工厂里。
萧太太在餐桌上念叨道:“不知道他厂里的铺盖暖和不暖和,这么大冷的天,别给冻坏了。不行,今天我得让老王跑一趟,把棉被给他送去。”
俞宛如听后,忙说:“娘,今天休息日不上课,我给他送过去吧。”
萧太太看着外头飘零的雪花,摇头道:“你难得休息,在家里好好歇歇,外边冷,别往外跑了。”
俞宛如小声道:“我不怕冷。”
萧太太还要再说,萧安慧笑嘻嘻道:“大娘,你就让宛如去吧,她想大哥了呢!”
俞宛如脸上微红,没有反驳。
萧太太见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是我糊涂了,好,就让老王送你去。把铺盖、冬天的衣服送过去,再送些炭火,让他夜里多烧两个炭盆,别着凉了。”
俞宛如轻轻点头,吃了饭就上楼去收拾。
她提了个行李箱下楼,萧太太正在楼下梳理着一条狐狸围脖,招手叫她过来,戴在她脖子上。
“娘,这个……”
萧太太给她整理好,退后一步,又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不错,这围脖是我年轻时候用的,现在年纪大了,再围这个颜色就显得轻佻,给你们小姑娘正好。”
“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