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拥住
我就这么抱着他，向他断断续续，哭哭啼啼地诉说着父亲的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乱七八糟
他就这么静静地拥着我，沉默不语，但我知道他在认真地听着，因为他会因为我情绪的起伏而改变抚摸我头发的频率
我不知道自己向他说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把心里悲伤的情绪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去，直到我感觉心头轻松了一大截，我才停止大哭，抽泣着松开了他
可他却没有松开我，我下意识仰起头向他看去，只见他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眼眸中似是有片深不见底，望不到尽头的黑湖正在波涛翻滚，那波涛将原有的漆黑搅动的更加深沉
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一股脑地向他倾泻了这么多情绪，也没管他愿不愿意听
他回过神来，松开了我，看了我良久，平静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虽然他说他没有不开心，可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就是很不开心的样子，而且我向他倾诉了这么多，似乎也该让他发泄发泄不好的情绪，这样才公平
所以我看着他问：那，你在想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没什么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对他笑了笑，我猜他大概是不擅长倾诉
他看着我，黑眸中忽然涌现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这情绪让我心头猛地一跳，我下意识地觉得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他忽然向我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我的脸庞，但还没触及到我，他又收回手，随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赶紧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披风，可是他这次没有停下，还加快了脚步，我立马揪紧他的披风，小跑着跟着他，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开心的事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会难过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让他告诉我，我想大概是他无条件地听我诉说，我不应该对他的不开心视若无睹
他依旧没有回答我，依旧大步向前走，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冲到他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他，他也只是微顿身形，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摸着我的头绕过了我
我拽紧他的披风，可他依旧稳健地大步向前，我被他的力量连带着往前一拽，摔倒在地上，虽然没摔疼，但是手指甲却一划，刚结痂的地方又被扯破了，顿时又溢出了鲜血
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皱着眉看着我
我捂住手，望着他挤出一个微笑，说：难过的事堆积在心里会越来越悲伤的
他半蹲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抬起脸，眯着眼睛盯着我，幽幽地说：你这么自以为是不怕我杀你？
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这瞬间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让我有些害怕，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阴晴不定的黑眸不停地打量着我，良久他抓住我的手，凑到嘴边，再次轻轻舔舐了我手指溢出鲜血的地方
我没有不开心他放下我的手，平静地再次重复这个答案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我注视着他深沉的黑眸，极其地想看清那眸中黑湖的湖底
我想我的父亲了他也注视着我说
这一瞬间我心里忽然涌入好多杂乱的情绪，关于我的关于他的，很多很多千头万绪，我张了张嘴想说些同情的话，可我发现自己处境也不过如此，我思索了一下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我又意识到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还得向他倾诉
我就这么沉默着打量他，他也这么沉默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仿佛掉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却满是情绪的黑眸，我怀着恐惧不断下沉，可当我的眼睛没入那片漆黑无光的湖里，我才发现这湖里装满了沉重的悲伤和执着的思念，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爱意
这死寂的黑湖让我差点窒息，我猛地深吸一口气，扑向他，紧紧抱住他
他身体一僵，良久也拥抱住我，慢慢地他越拥越紧，像是要把我拥入骨血一般，紧紧拥住
还会有人爱你的我将想到的唯一一句安慰的话说了出来，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他忽然松开我，扶住我的肩膀，用那双黑眸凝视着我问：你会爱我吗
我微怔，因为我看到他的黑眸中像是泛起点点涟漪，有种说不出的期待，在这怔神间，我下意识地回答出声：会
他一直冷冰冰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和缓，眸中的黑湖表面似是也粼粼波光，他就这么注视着我说：你只爱我一个，好吗
好我望着他下意识回答，甚至不知为什么不拒绝
他再次把我紧紧拥进怀里，有些激动地重复：你只能爱我一个，我们说好了
你只能爱我一个，我们说好的，诺尔
我忽然想起他不断地对我说这句话，我总以为是他命令我的时候，我被迫答应他的，而他当真了，可现在我心头却不停地紧揪，感受着这个紧拥，我全是不可置信
到底为什么，我明明记得这晚和我相遇的是雷蒙德，为什么会变成林顿
我不由地揣测，这里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我的梦，因为我杀了林顿产生了愧疚所以生出的梦
我看到他抱起我，眨眼间将我送回了我的房间
我记得在这里，我问他的名字，他告诉我，他叫雷蒙德
你还会来看我吗我望着向阳台走去的他忽然问
他微微侧过身，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会的他说，说完身影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我更加不可置信，我竟然没有问他名字，而是问他会不会再来
这一定是我的梦，我在心里不断重复，可随后我意识到如果我没有问他会不会再来，为什么后来我会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并且十分期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到底是雷蒙德还是林顿
我心中大喊，忽然眼前一黑
第19章 入夜
等到眼前再有景象的时候，我看到我趴在房间的阳台上眺望着远方
你不来找我了吗我听到我自言自语，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也立刻心跳加速，转过身来，入眼是他深沉的黑眸
你来啦我有些激动地站到他面前打量着他
他挑了挑眉，略微勾了勾嘴角，你在等我？
我一怔，赶紧低下头，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看着我，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他轻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你来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吧我盯着自己互相压刮的手指，问：哥哥他，国王他们现在对王国里出现的吸血鬼都严令逮捕追杀
他忽然揽住我的肩膀，捏着我下巴抬起，打量着我，漫不经心地说：我若是被你的国王哥哥抓住了，你会救我吗
想到那些被抓住的吸血鬼在阳光和银剑下灰飞烟灭的样子，我不可遏制地想象了一下他被绑住，在阳光下被银剑刺穿心脏的样子，我顿时心头紧揪
你千万要躲好不要被抓住我盯着他的黑眸，认真又凝重地说：被抓到会很惨的
他似是完全不在意，依旧一脸平静地摩挲着我的下巴，悠悠地问：有多惨
我有些着急，他看起来完全不重视这件事，真的会被杀掉的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
你会救我吗他动作不变，但注视起我的眼睛，神情颇为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让我有一瞬迟疑，但也只是一瞬，我就凝视着他认真的回答：会的，你救过我一次，你遇到危险我也会救你的
他看着我勾了勾嘴，你不怕被你的国王哥哥责怪
你和别的吸血鬼不一样我很是肯定
他嘴角扬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露出尖锐的獠牙，认真地说：你和别的人类，也不一样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我心里有些高兴，但忽然我又有一丝不开心的情绪浮上心头，今天哥哥很生气地责怪我，说我一点都不像斯图亚特家的后代，一点都不懂先烈们的牺牲和使命
说着我心里难过起来，抱住他抽泣着说：难道我不想父亲离开我也有错吗
没错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想懂先烈的使命，我都不认识他们，也没见过他们，就因为他们的几句话，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我一点都不想继承他们的遗训说到父亲我的泪水就更没办法止住了
别哭他拥紧我，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你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了
可是哥哥说我的想法很自私我抬起头望向他
难道用你的生命去换其他人类的生命就不是自私吗，你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为他们贡献生命他擦拭着我的眼角，而且，即使你贡献了生命，他们会记得你的半点好吗，像你的父亲，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些俗套的歌颂赞扬，除了你和你哥哥，谁还会真的伤心半分吗
人类向来对同类很冷漠他幽幽地说，黑眸中愈发深沉
我有些意外他会对我说这么多，可是他和哥哥说的完全相反
哥哥告诉我人类是团结的种族，只有聚集人类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战胜强敌，重获自由，而斯图亚特家就是那凝聚力量的股绳，因此斯图亚特家不可以倒下，身为斯图亚特家的人应该将这份使命一直传承下去，直到有一天完成使命，带领人类走向真正的胜利
一时间我有些不明白他和哥哥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他凝视着我认真地说
我怔怔地看向他，思考着我怎么样才能开心，可是我发现只有父亲和哥哥开心，我才能真的开心
我还在思考他忽然横抱起我，抱紧了我听到他略带笑意地说，话刚落音，我眼前的视线便已经跃上阳台围栏，顿时底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就全部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忽然就向下倾斜而去，最后直接面朝下方
我的房间在皇宫主城堡的高端，此时向下看去，所有的东西都极其渺小，连身着银恺的守卫都像个银色的小点
下一秒我耳边猛地灌进呼呼的风声，下方所有的事物都在我的视线里极速扩大，我惊呼一声，心脏都仿佛挤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他轻笑一声，也把我抱紧，悠悠地说：看你喜欢往那么高的地方爬，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怕呢
我才不怕呢我猛地一口气，感受着压迫心脏的下坠感，一面勾住他的脖子，一面朝下方张开另一只手臂
面朝下方的下坠远比那次我背朝下面坠落的感觉要刺激紧张地多，尽管心跳一样的剧烈，可这次我却意外的很是心安
他再次轻笑，我的视线在要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定格，接着一跃而起，向宫外一座高高的屋顶落去
我们刚落到屋顶，视线又猛地窜到高空再极速下降，向远处的树顶落去，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落到一个悬崖上，视线才彻底稳定
他把我放了下来，我刚站到地面顿时腿软，又趴撞在他的身上
原来你很喜欢往我怀里钻他忽然说
没，没有我赶紧站直身体，可腿还是很软，我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一下向后倒去
他忽然冲到我旁边，一下揽住我的腰，我也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他就这么看着我，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是也在月光下有些闪闪发亮，消融了那片黑湖里部分沉重的悲伤，让他看起来略微开心了一些
你开心就好我凝视着他下意识说
他微怔，拉起我，摸着我的头，拥住我，良久他放开我，看向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转身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入眼是一轮巨大金黄的圆月，仿佛近在咫尺
我不由地向月亮伸出手，洁白的月光盖在我的手上，我有种仿佛可以触摸到月光的感觉，凉凉的却又不乏丝丝的温
我深吸一口气，满腔清新，这静谧的感觉瞬间将我心头浮躁的情绪全都赶走，让我得以暂时忘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