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要出现,却始终没有出现的那个人?对于鵶这句话的含意,林妍仔细咀嚼了好一会。
「对了!」她突然豁然开朗,「在这场梦里,我始终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加班、忙于工作……在这场梦里,她的母亲始终都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消失了踪跡,而自己也从未怀疑。
……但仔细想一想,会不会是因为潜意识里,「自己」根本不想与母亲碰面呢?
拋下了一切,做出自杀这个选择之后,自己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属母亲了。
从此,伤心欲绝的母亲,也就成为了「自己」想躲进梦境、惩罚自己的主因。
走到头来,在这场梦魘的最深之处,掩藏的并不是对那些悲惨境遇的恐惧、也不是对那些加害人的愤怒,而是不知能否得到救赎的,无尽愧疚。
「……那么,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从这里离开?」林妍无奈地叹道。
眼下,被关在谎言中的楚门,终于看清了一切了,但通往真实世界的入口,却早已被自己给牢牢堵上。
「不知道。」鵶老实地答道:「或许等『你』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或许,还需要寻找其他的契机。」
他往远方的天际线望去:在察觉到事情真相后,「林妍」的意识亦变得极度不稳定,但见从最外围的街景开始,这个世界的一切正在开始粉碎消散,并被吞噬进一片扭曲的色彩中。
这场梦境正在逐渐崩毁,但若要回到现实,却远远还没结束。
鵶:「只要在现实世界的『你』还没甦醒,新的梦境便会在这之后继续展开……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变得怎么样。」
「我明白了。鵶,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如同过往的无数次一般,林妍再度转过身,看向了楼底的地面。
又一次的,迎向了故事的结尾。
「……我之后又会忘了所有事情吗?」她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虽然没有回答,但她已从其欲言又止的面容中获得了答案。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挺可惜的啊!她不由得想道。
「抱歉啊,说是要为你做些什么,但在这场梦里,我似乎还是不怎么快乐……」林妍低声喃喃道。半晌,只见她衝着少年轻轻笑了笑,「不过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感到很开心喔!」
虽然不记得先前的几场梦境是怎么样的了……但这或许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也说不定。
在这个满是谎言的世界里,唯有鵶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所以此时此刻的这份心意,也绝对不假。
「不过,如果下次还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能不能换个比较正常的方式啊?」留下这么一句话后,纤细的身影,再次自楼顶坠下。
狂乱的风在耳边呼啸着,眼前是越来越贴近的地面,很快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一次,她的心里感到很平静。
「……如你所愿。」良久,注视着这一切的少年,轻轻地吐露出这么一句话语。
半晌,周遭的景象逐渐陷入了扭曲——在身为这场梦境主体的林妍消失后,梦境消散的速度也加快了。
但梦境与外界的连结并没有消失。这也意味着:与此同时,另一场恶梦正在诞生。
红蛉:「啊,又来了。同样的事情,到底得要重复几遍啊?这里果然是个待不得的地方。」
在逐渐扭曲的世界里,白猫与红蜻蜓再次出现在了少年后方。
红蛉:「刚好一个月的期限也差不多到了,鵶你就和我们一块走吧!不一会,这个梦的味道又要变得超难吃了。」
当初,为了打发时间,他们三隻梦魔以一个月为期,让玩打赌游戏玩输的输家进入这场对梦魔们而言,特别难熬的恶梦里,并且看看能否以自身的能力,尽可能地改变这场梦境。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虽然恶梦的发展曾一度有所好转,但最终,因为梦境主人顽强的意志,还是以同样的结局告终。
但无论结局为何,都没他们什么事就是了。
正如同白猫先前所说的:对他们而言,打从一开始,这就只是一场游戏,而现在,游戏也结束了。
然而,看着眼前逐渐崩毁的景象,少年却是始终没有动作,这让身旁的同伴们,都不由得感到有些困惑。
「不了,你们先走吧!我还得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只见他说道,并且久违地直接化作了乌鸦的形象。
「喂喂…是有什么事情好处理?继续待在这里,可是要饿肚子的啊!」见其似乎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走了,红蜻蜓忍不住想出言阻止。
一旁的白猫却制止了他。
阿白:「鵶,你现在待在这里,也是为了『游戏』?」
「对。」鵶不疑有他地答道:「我有件很在意的事情……饿肚子就饿肚子吧!反正我很间,也饿不死。」
语毕,他拍了拍翅膀,往梦境尽头之处飞去。
尽头之处,无数斑斕的色块纠结交缠着,预示了一个晦暗不明的未来,乌鸦飞入其中后,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明明一开始还兴趣缺缺的呢,到头来竟然玩得比谁都还要起劲……」见状,红蜻蜓不由得嘀咕着。
「就随他去吧!别管他了。」白猫淡然道。
梦魔一族,本就没有「伙伴」的观念。他们三个当初也只是因为太过无聊,而在偶然间走到一块罢了,并没有每件事都得一起行动的道理。
他们懂得悲伤、懂得喜悦……懂得那些人类最直观的情绪,却唯独不懂寂寞。
「(因为啊……那是种一但明白了,就无法遗忘的味道啊!)」白猫瞇起了碧绿色的双眼,似是陷入了沉思。
但不一会儿,牠还是与红蜻蜓果断地离开了这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