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发烧,但头脑仍异常地清醒,我打开冰箱,拿出几罐冰啤酒,开始一罐接着一罐地喝,就像那时,失去王晓宝和许均皓的那段日子一样,工作结束返家后,便借酒浇愁地把自己灌醉。
神智朦胧间,我讽刺地笑了。
这一刻,我是真的很希望,自己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就像电视古装剧里的虚构角色一样,因为鬱结过度而领了便当……
门铃响起,我想到是许均皓买完药回来了,摇了摇晕眩的脑袋,起身前去开门。
他高举手中的提袋,「我还买了一些粥,吃药前得先吃东西——」然后发现,我喝酒了。
我回头往屋里走,他跟在我身后道:「生病还喝酒?而且,你还未成年……」
我转过身指着他,忍不住发笑纠正他:「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呢!」
「二十四岁?」许均皓握住我的手指,把我往他怀里一带,安置进沙发,然后从塑胶袋内拿出一盒退热贴,撕开包装后,贴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薄荷感让我感到舒缓了一些。
「我是二十四岁没错啊,我穿越回来十七岁的,不行吗?怎么了?你嫌我老了吗?」我克制不住自己地语无伦次道。
许均皓在我的身侧坐下,问:「那……你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经他这么一问,我忽然觉得好委屈,「还不是因为……那天王楚晴打电话给我,说什么只要渴望的念头达到极致,天使就会答应我的愿望,我太想要……太想跟你们在一起,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转过去面向他,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
「那就在一起啊……」他眼中尽是心疼,双手捧着我的脸,用指腹为我拭去泪水。「思乐,别哭。」
我因为他的这些温柔安慰,哭得更加厉害,「可是只要我在你们身边,你们就会很不幸……」
对于喝醉失去理性的我,他没辙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不幸,是我们本就该要经歷的事情?」
什么叫做本就该经歷的事情?
为什么我这么爱的你们,要经歷这样的劫难?
那上天也对我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只有我活着?
「那你们在我眼前死掉怎么办?我再一次承受失去你们的痛苦怎么办?」我不想再痛一次了,不是说要实现我的愿望吗?所以我才会穿越回来的,不是吗?
「思乐……」
「所以,我只能离你们远远的,只要离你们远远的就好……只要我不再努力改变,只要我放弃就会好了……只要我一个人躲起来……只要没有我……你们就不会……」
「我们怎么会忍心丢下你?」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疏远我们,让我们有多受伤……不是把所有人都推开,事情就会好起来,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真的能跟命运对抗吗?」
我错愕地瞪着他。是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怎么能与这世界抗衡呢?
就像我当初刚穿越回来的时候,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结果呢?我果然太自以为是了……
我痛苦地闔上了双眼,下一秒便被他拥进怀中,他拍抚着我的脊背,忽然哽咽地道:「思乐,不要离开我。除了奶奶,你就是我唯一牵掛的人了,你不要像他们一样离开我好不好?不要推开我……」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和心情,让我想起那日,站在高楼天台,劝王晓宝不要往下跳时的自己。
明明我比谁都清楚,那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不断下坠的绝望……
如今,却也让他们用同样的方式,看着我陷入深渊。
我又一次伤害了他们。
「就当是我自私,好不好?思乐……乐乐。」他把我拥得更紧了一些,喊出一个让我几乎忘了呼吸的暱称。
那两年间跟他在一起的酸、甜、苦、涩,彷彿一一浮现在眼前,还有他曾经在伯父墓前,对我说的那番话——
「我当时年纪还小,每天跟着我爸躲避追债的人,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意志消沉,到最后,每天都只会窝在角落里喝酒,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但当时年纪还小的我,却无能为力……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多想成为他的支持,我多想对他说不要放弃,你还有我,请想想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皓皓……」我泣不成声地抓紧他的衣衫,失丧的灵魂,像是重新被救赎了一样。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肩上一阵湿濡,他说:「就算会死,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