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Dixie,是在黑枫隧道避雨之际,这个九频道的当家花旦,摄製组组长,正在各种人物间协调关係,忙里忙外很是殷勤。她的公关能力极强,会随着他人动容而动容,吃惊而吃惊,对所有人都很热情,甚至到了不厌其烦的程度,亦同样对拳王展露过笑容。
稍晚时分,剩馀人等在魂镰与侦探的介绍下,分散在隧道各处忙碌。裘萨克感到口乾舌燥,想起车上有供应咖啡的热水壶,便爬进了大巴取用。
座椅间独坐着一个娘们,正在偷空吃着简易晚餐,人显得有些疲惫。她抵达黑枫镇已有几天,对神秘石盘见怪不怪,据说孔地亚石峡就是她想出办法打开的,故而兴意阑珊。巨汉没料到车上有人,便只得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哪知这个娘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将腿一收,让出走道供他通过,全然没有适才那般的热情洋溢。
「这就是她的工作常态,表面在笑,内心却鄙视他人,觉得咱们每个都是乡巴佬、粗人。被人叫做白领婊,一点都不为过。」拳王透过车窗,扫了眼跟在他人身后嬉笑的完美丈夫,冷哼一声:「真是扫帚配簸箕、痰盂配便溺。这两个人都是极品,一个花心滥情,一个虚偽世故,难怪会心生爱慕走到了一起。即便往后谈婚论嫁,也是各怀鬼胎相互提防。」
然而,当再次相遇,却是她化妖很久之后的今天。同样是这个女人,在树丛间迂回了一英里,一路过关斩将,突破A3聚集点,骗开所有岗哨,歷经千辛万苦抵达囚禁自己爱侣的起点。这份顽强且绝不放弃的意志力,极强得感染了拳王,并令他对Dixie忽生好感。
「那是妖化的结果,而不是她原始的本性,这种事放在过去,仅仅只是接触了五十五天,谁会傻到豁出自己性命,盲目追索一段未来无法确定的爱情呢?更何况渣男自从化身獍行后,天天与别人打情骂俏,沉沦在慾海中乐不思蜀,要我说,她这么做就是犯贱,自讨苦吃。」
「我也觉得太苛待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没什么,你从没站在我的角度,而且你这种帮凶,也未必能理解。这么做既是为了他又全然不是为了他,救回Besson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做了,我付出过,我便问心无愧。因此在爱他人这点上,我做到了极致。」
女妖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物,她们既残暴又固执,对待自己在乎的人,流露的是深情和感性,充满了人类女性特有的温润与柔弱;而面对自己所痛恨的,行事作风锐利如游侠的刀剑。被下过蛇胚的女人终究避不了成精作怪,只不过早晚的事。到了那时,外部稍加刺激就能令她性情大变,哪怕是一场口角,也避免不了痛下杀手。有件事拳王始终没告诉她,那就是柳条镇短会的下半段,库利亚老头曾说,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她将必然成为祸害。
但这份付出,她又得到了什么?亲闻爱侣的死讯,目睹渣男的人头滚落在地,这就是所有心力所换来的结果。在那一刻,被人侮辱剥光示眾,羞耻心荡然无存,她早已麻木,已是具行尸走肉,任何施加在肉体上的惨痛,都远不及撕裂的内心。也许在那最后时刻,她俩又回到相互缠手的最初,并将生活在这段宝贵记忆里,生生息息,永世相爱。
在半妖的视野里,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的,自然也谈不上会有期盼未来等待尽头的想法。然而Dixie是如此的不同,她至死都在维系着自己生而为人的一面。在那看不见希望的岁月里,短暂的生命中也要保有尊严,她会遭遇所有麻烦与不公。即便倒下,也要像个人那样倒下,不能在精神上去跪拜强权和淫威。
而炮製出这场惨剧的群贼与红骷髏佣兵,竟全不当一回事,正谈笑风生地相互点烟,用蹩脚美俚开着玩笑,甚至不耐烦地推搡着拳王带来的世界之子们,问啥时候开饭。
「吃老鼠药吧,这群人渣畜牲!」裘萨克侧目望去,见那锐将正团着手斜靠在雨棚前,望着自己挑衅,摆出一副「老子就这么干了,怎么样?不服就来练练」的架势。
「别衝动,先等等再说。」钢铁直男谢泼一个箭步衝上前,忙架住拳王,低语道:「再生气也别起内訌,迄今为止他们仍是友军。拳王,怎么你出门跑一圈,会对这电视台播报娘们如此看重?前不久你还在拿她和渣男开涮,而你素来不屑女色,是不是有些暗恋她?就这般死了确实很可惜,但她并不领情,还将你脑袋开了瓢,」
「那又怎样?凡是老子喜欢之人,每个都视我如狗屎,每个又都是时代的悲剧。人这种东西,你交往一辈子,都未必能了解她真实本性。而半妖就很纯粹了,爱与恨都是那么极端,她们不懂掩饰,你也会一块被感染。嬉笑怒骂,旁若无人的哭叫,说着最残忍的话,又爱得死去活来。二十分鐘前见到时,其实我自己知道,她已经化妖,救不回来了。」巨汉烦躁地问他要过一支烟,道:「可宪兵非但没有制止骚乱,却反将她击毙,这是为什么?」
「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上峰重新拟定了战略重心,做出了取捨。我们所收到的简报,是截至昨晚九点前的,按理说新简报,应该在清晨七点发来基站,然而却迟迟未到。」谢泼陪着他一块默默抽烟,叹道:「而且,博尔顿现在也失联了,所有频道都找不到他。」
「那现在谁在负责通讯?大战在即,这是不该出现的状况啊。」巨汉有些急了,问。
「是露娜为首的几名提灯丧妇,她与渣男在心枷方镜的虚幻中一起奋战过,比你更加衝动,所以我没将实际情况通报她,并做了电台静默,因此无法从她那里获取諮询。」钢铁直男撇撇嘴,朝土丘上的堡垒扫了一眼,说:「只有一种人掌握着全局,那就是深蓝啊。」
「是啊,拉多克剃刀还逗留在贝巴因道场,Dixie的惨死她们必然全程目睹,却并没有產生大的波盪,情绪仍很稳定,这不符合实际状况。」拳王也随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破碉楼。
深蓝配备的手机虽外观与诺基亚一样,但有权限解锁,能接受到加密频道。不论是世界之子还是自由宪兵,都只掌握一小部分諮询。而操控全局的是决策层,为了防范被人渗透,採用了一种叫做圆桌会议的连线模式,每个人都在不同地点甚至是不同国家。为了便于深蓝们行进,他们能获取最新的情报,但也划分了区块,每组人只能得到负责范围内的简报。
换句话说,Dixie被放弃,傻妞遭斩首这些事,也许在清晨时分,剃刀就已知晓。这是个多么冷酷的人,丝毫没有情感,看着身边人一一惨遭不幸,也是无动于衷。
「多么白痴的主意啊,就算上了土坡摸进这个狗屁道场,与他见着面又如何?他只会闪烁其词,言不由衷。当下最大的问题,是究竟谁在主持大局?」拳王冷笑数声,不屑地说:「依我之见,还不如去找那些意佬撬边砖,谁准许他们开枪的?群贼肯定没这个权限。」
主意打定,俩人便藉口任由女尸保持着跪姿,始终太具侮辱性,能否找些床单替她遮遮羞,开始朝着红骷髏们过去。距离窝棚越近,他俩便越感蹊蹺。林立的步枪架背后,有种从未见过的白色圆箍长杆,工艺很马虎,焊接极粗糙,显然是零时找材料拼凑的。而意大利佣兵们,每人都在腰部掛着个红色袋子,里头装着比常规弹夹大许多的轮盘式弹鼓。
「难道不是红霰?而是其他的特製气硫弹么?」再看向殭尸疮面,与树林遭遇时截然不同,当时的女播报身中六枪,黄酱沿途洒落,那些分解烂肉在脱离身子后慢慢纤维化。而今,同样的中弹部位,黄酱体液没排出便已经固化。这导致Dixie死后,身子变得既坚硬又僵木,犹如伐棺啟盖时所见的古代乾尸,正是新型子弹在她体内大量淤积的结果。
红骷髏本就是海外佣兵,他们是置身事外之人,纯粹来当差混薪。所以当被拳王问起,丝毫不回避,打布袋取出弹鼓提给他,并说这隻女妖很经打,中了那么多枪才击毙。
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枪弹现在眼前。它有个金属框架,内芯却是玻璃体,不见任何研磨粉,而是灌注着碧蓝色药液,箇中混杂着一种粉末般的白色微生物,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Che tipo di proiettile è?」钢铁直男挠了挠头皮,问:「Quando l'hai presa?」
意大利兵嘰里咕嚕说了一通,拿手比划着,笑了。拳王推了把谢泼,问这傢伙究竟怎么答的?钢铁直男说那是个新名称,可能通用词典里也找不到翻译,不过大兵馀下的话却很乾脆,他们上这来,就是为了将Dixie当场击毙。路上遇见时回传了照片,因此确认了目标。
「且慢,起初我还以为是寻常脚懒的步兵在搭顺风车,原来他们专为此事而来。不,这么推演下去,疑点更多了,门徒在科罗拉多也有总部,干嘛不找美国兵,反跨洋越海僱佣欧洲人?一来语言不通,二来地理更不熟。这岂不是既增加成本又在自寻麻烦吗?」
裘萨克正喃喃自语,红骷髏从他手中夺过弹鼓置回袋子,一边与步话机通话,一边向着土丘坡道而去。当来到Dixie尸身前,竟取出电鑽切刀忙碌,大有一种将她肢解分尸的架势。
「这也欺人太甚了!娘们已被你们残害,还要戮尸吗?倘若这个可怜女人是你的兄弟姐妹,也这么对她么?」九尺男儿裘萨克再也忍不下去,一把甩开谢泼的手,衝到他们面前,夺过斧刨大喝:「好好的人不做,却一心当走狗,为了几张臭钱,你等是什么脏活都敢接!」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意大利兵迅即换上步枪弹,集体对准拳王那颗油光錚亮的大秃头,同时对着殭尸戳戳点点,似乎正在说明原因。顺着指引,巨汉详端起这些人正在行进的作业,他们打算将那颗美人头刨出来,正因被Dixie这样抱着,已与她肉身融为了一体。而且这颗脑袋不知为何有些腐化了,淡金长发大把大把脱落,面目也开始变得不清。
「誒?这却是怪了,清晨才斩落的首级,怎那么快就烂了?再说也不是仲夏!」恰在此时,这些带着羽毛翎的兵接收到新指令,丢开他跑去公路另一侧,手举信号烟挥舞。时隔不久,一架涡轮直升机徐徐降下,跳出另一群红骷髏,抬着一口黑沉沉的大傢伙下来。
那应该是铅制收纳箱,壁厚两寸,外观与过去阴蜮大战时的缅床相似,显得沉重无比。十名士兵踉踉蹌蹌将之抬到殭尸旁,依旧挥舞起切刀,硬生生撬开那颗人头,像垃圾般丢弃在道旁,然后将Dixie置入箱内封口,栓在艾布拉姆斯风箱背后,拖着就预备开走。
「誒?这算什么意思?不是说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善后,首级要被带走么?怎么随手就扔草丛里?」这下别说巨汉满心困惑,就连钢铁直男也忍不下,小渣男生前,俩人在同一部车里抽烟聊过天。他下到近处看了一阵,招呼裘萨克上前,说这颗人头绝对有问题。
此刻的美人头,就像个膨胀的泡沫塑料箱子,眼珠都快挤作一堆,然用树枝去拨,却又有着完整头骨,凑前去闻,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既像好莱坞电影道具又像是真材实料。
既然搞不清所谓何物,眾人只得去追重坦,大呼小叫了一阵,这些红骷髏却视而不见,就这样Dixie的尸身被席捲而去,将来该怎么埋葬,又要如何处理?全无答案。当两人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走回营盘时,却见雨棚前多出一人来,正背着手与群贼们低声窃语。
「这些人绝不是搭刚才直升机过来的,抬下铅罐后,它便立即飞走了。誒?这张脸!」
眼前的这傢伙,拳王肯定不认识,但绝对见过面,柳条镇酒吧开会当天,暗世界指派另一组圣维塔莱到场。他们和上次一样,共计六人,他似乎是个领队,就坐在库利亚老汉左手边。俩人继续望雨棚内眺望,又发现其馀五人,居然也都端坐在里头。换句话说,这群人在Dixie衝击营盘前,始终躲在帐篷里,那么给红骷髏下达开枪指令的,正是他们。
「你怎么又回来了?」领队吸着鼻涕,回头见巨汉率眾归来,颇不耐烦地打了个招呼,迅即侧过脸去,继续与人间聊。时隔不久,他往地平线一指,原来是送餐员开着货卡来分发午餐了。他们自顾自吃喝,将世界之子们晾在一边,权当他们是摆设,显得十分傲慢。
「你们始终驻扎在这,是么?」拳王不会因遭人冷遇而置气,比起这他更想知道真相。
「嗯,昨天与铁狼们一块到的。若不是我们,他们至今仍蒙在鼓里,不知药包和製毒师藏在这鸟不拉屎的破道场中。」此人扫了他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与你何干?该干嘛干嘛去,别伺机寻到藉口赖在这里躲懒,装出好像有多尊重女性似的,女妖与你有屁关係?」
「什么?你通报的?可据我所知,是药包里安装追踪器,这些人才沿途追赶而来。」裘萨克扫了几个黑帮老大一眼,猛然间注意到异样,铁狼骑军与火炬联盟几乎是同时抵达女神峰,不分先后,这点若按简报文字去看,是不论如何都解释不通的。
「你所接收的,由头至尾都是偽报啊,难怪被女妖称作智商近乎白痴,连这都不明白。她在断气前,就在那个位置,破口大骂你是头号走狗,说她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此人悠悠然点起一支烟,叹道:「可怜哪,一心想给她留下好印象,哪知她最恨的就是你。」
「我不在乎你的阴阳怪气,就想知道干嘛将这对苦命鸳鸯杀了?库洛基是重要资產,前天分配支队时三令五申不得伤她性命,不仅是我们,也包括自由宪兵,这总不会是偽报吧?」
「计划跟不上局势,既然无法控制,那么消灭她自然就被提上了日程,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见过像她这种正常女人么?那女的与半妖一点不搭边,她是只彻彻底底的全妖。放任不管,她很快就会因飢饿吞噬附近镇上的人。且只要受到惊吓就会立即窜走,再想抓捕就难了。但要怎么引她上钩?就得用她最在乎的东西作饵,所以嘛,就是你所瞧见的结果。」
「不可能的,她生前是个有着极强自制力的人,本身又在电视台工作,混惯大场面。正因如此,她才显得与眾不同。而且,就算为了击毙她,却要斩杀驍鷙,同一天灭了两隻稀有物种,全都发疯了么?」巨汉冲他一摆手,叫道:「你难道不知全球仅有她唯一一隻?」
「这种事,以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但眼光稍放远些,就未必那么稀有了。」另一侧雨棚的深处,传来冷冷应答,一条灰褐色人影踱步出来,似笑非笑地说:「我怎捨得让她去死呢?」
「你这个狗东西为何会在这里?」当拳王看清这张脸,不由勃然大怒,他快步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质问道:「你不是领了长期饭票,正在伊腾顿度蜜月吗?我的天哪!难道说?」
此人并不作答,伸手拍落巨汉的大手,眨巴着一对涂着深黛闪亮眼影的丽眼,独自走到人堆前眺望着女神峰,说:「一般雨季都会为我带来好运,真是扬眉吐气的一天。有了这个当头彩,往后咱们才能走得更顺利。赫赫武功有个屁用,人想活得久还得有副好头脑。」
这个翩然而至的人,正是拳王所厌恶的紫眼狐狸,倘若说Dixie排第一,那他当属第二。此女约莫在几天前,已让小老汉变着法的劝退了,例如劳苦功高、鞠躬尽瘁,总之给了她一大笔钱,将她一脚蹬出决策层了事。虽很不地道,给人一种利用完就甩包袱的感觉,但世界之子上上下下都为此长吁一口气。原本獍行的行事风格就是爱借鸡生蛋,很不招人喜欢,而紫眼狐狸又是这个群体里的极品人物,所以人们更加警惕,时刻都当贼防着。
眼下的情形,不必问拳王也能猜到,新近被开除的她,肯定抱到更粗的大腿了。或者说,在与世界之子合作期间,她一直在利用人际网为自己物色更有利的后台。那么,现在究竟是谁僱佣了紫眼狐狸?她又有什么资格与圣维塔莱一同行事?还有她含糊不清所说的话,究竟所为何意?这些事过于出乎意料,裘萨克心头顿时浮起一片极其不祥的阴霾。
「我怎捨得杀了醉蝶花呢?这小渣男我仍没耍够呢!」勿忘我得意洋洋地将胸一挺,道。
「你是说她仍然活着?」钢铁直男快步跑回草堆,又看了几眼首级,朝拳王比划着,说:「还是与刚才一样,只是更加腐败些,头骨完全暴露出来了,这难道是什么障眼法么?」
「糟了,这么看来!笨女人又着了她的骗!」拳王猛然记起一件事,顿时恍然大悟。
那是刚与紫眼狐狸开始合作时,有一晚他与小老汉在亚特兰大的回避场里间聊,无意间扯到她,便问勿忘我现今究竟是种什么老妖。博尔顿回答说,虽然她吞了半颗妖心,但实力却比人类时还要弱,而今成了条丝虫,归类在末流女妖行列中。这种东西除了很难杀死外,最拿得出手的是,倘若遭遇强敌,会裂化出另一个自己充当傀儡,本体趁机溜走。其原理与眠月镜棱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幻术,另一个是实体。
那么,既然她能塑造出一个自己来,想炮製另一张脸又有何难?大清早裘萨克出门跑步时,瞧见有往吉普森方向去的小车,回基站特意查验,摘要里写着醉蝶花被带走,故而他知道这件事。然而,追击Dixie而来,却听说实际情况是,醉蝶花因误伤而死在了山下营盘里,拿人钱财的黑帮,怎敢对外隐瞒这件事?甚至捏造出她被转移的假象?而继续深究的话,疑点越来越多。渣男本就混跡风月场,看待性很随便,成为女性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怎会因不愿受辱刚烈地自杀?上峰为何示意将她斩首?暗世界素来没有割人脑袋的习惯。
Dixie连日来不得休息,身子早就垮了,沿途摸来身背重创,浑身布满伤口,鼻息间只能闻到自己的血腥气。惨遭围剿又泪眼昏花,结果抱着自己宿敌精心设下的道具,怀恨而死。
「我说过,迟早要宰了她!一言出则必行!当初揍我有多狠,今天死法就有多惨!咱们不以拳头论输赢,只看谁能笑到最后。」紫眼狐狸抒发着胸臆,不住奸笑,道:「那小色猴子自打有了这座靠山,说话越发没大没小,而今干掉了女土匪,看她往后还能依仗谁!」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歹毒的母狗!你这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坏胚子!」拳王想到此,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个带血耳光抽得勿忘我如毛巾毯般横飞出去,直至撞上告示牌才收停。在巨汉脚边,曾是Dixie跪坐之处,仍留有她黄酱匯聚而成的污水。回想起那张大理石雕像般的脸,裘萨克泪流满面,跳脚道:「由头至尾,这场争斗就是你挑发的。你囚禁她男友施加虐待,还容不得别人反击吗?靠拳头斗不过,你就使阴招,利用暗世界来替你拔除对手,将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你的帮凶!与光明磊落的她相比,你低贱得连蛆虫都不如!」
「那又怎样?起码送白领婊上路,有一大帮人拍手叫好,包括兰开斯特内部几个妞。什么台柱子当家花旦,隔天换个年轻貌美的,谁还会记得她?就算小色猴子本人,也等于去了块心病,再没人能约束他了。俗话说人生三大幸,升官发财死老婆,我帮了他多大的忙哪。」勿忘我抹去嘴角血沫,指着巨汉大惊小怪道:「可最叫我纳闷的是,你光什么火?难道你也是个变态,幻想着与女妖上床?土匪可是出了名的忠贞,她根本看不上你哪。」
「渣男虽不是个东西,但这等奇耻大辱,杀妻之恨,我不信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身为半妖,擅长看透各条时空线,你作为凡人,不具备这个能力。那么咱们就用肉眼能瞧见的事来验证好了。」紫眼狐狸将手一背,神秘兮兮地靠过来,问:「还记得在地底阴蜮时,有一对十年后的他们吗?倘若因土匪之死而反目,为何他仍与小女混在一起呢?很显然,他悲伤过一段日子,觉得兄弟如手足,女友如衣裳,不久便释怀了。」
在林中休憩时,Dixie就曾提过这个问题,她无法对紫眼狐狸做得太过,因为醉蝶花和天竺菊是结义兄弟。而今坏胚子故意挑了个兰开斯特谈婚论嫁,她更被束缚住手脚,越发忌惮了。只要袭击她,就会撬动他们整个团体,所有人将不欢而散,甚至兄弟间反目。因此,渣男最终很可能迫于现实接受妥协,如此一来,Dixie岂不是死得太可怜了吗?
「反正今天将会死许多人,那老子不妨出身汗,送你下去替Dixie当牛做马好了!」嘴拙的裘萨克论吵架,怎可能是泼妇的对手?他在眾人的嘲笑声中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愤到了极点,便狂叫一声,向着勿忘我扑去,要将这个恶女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为了个臭娘们,在这里撒泼打滚也该有个限度,滚回你的集运站去!」圣维塔莱啸叫一声,如闪电般窜到紫眼狐狸面前,拔出了巨剑,挡住巨汉去路,叫道:「你想造反吗?」
「老子反就反了!怎样?」拳王从身后抽出丛林猎刀,也摆了个架势,叫道:「来!」
雨棚内其馀五名圣维塔莱闻听要动手,纷纷抽出随身傢伙,纷涌而上将拳王围在垓心。勿忘我忙装出一付娇弱的模样,往锐将和轮椅男怀中一倒,喜逐顏开地看热闹。其馀世界之子见势不妙,只得举起各种长短不一的武器,硬着头皮与这支暗世界的公共警察对峙。
「大家都别衝动!有话好好说!」钢铁直男知道一旦动手,就再无回旋馀地,只得撕破嗓子狂呼:「你们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为了一个獍行,与手足反目成仇!这值得吗?」
群贼的高声起鬨,对空鸣枪引得女神峰的一眾贼娘们登上碉楼观战,她们见蟊贼之间起了内訌,相互拔刀相向,不由隔山观虎斗,跟着一块拍手叫好。裘萨克内心浸透心酸的热泪,老子之所以连身家性命都不顾,还不是为了给Dixie讨个公道?可你们这帮受她保护的傻妞,不仅不哀悼,却只顾着看白戏。女播报为了这样的一群人牺牲宝贵生命,实在是太不值了!
然而刀已出鞘,如箭已脱弦,一切覆水难收了。现在只要有人换个站姿,或轻咳一声,坡道下立马就将上演一场大型械斗!其结果可想而知,世界之子由此将替他付出高昂代价。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轰鸣声,那辆开走的艾布拉姆斯,又掉头回来了,不过这回上面没搭乘红骷髏,而是紧跟着一辆黑色梅赛德斯。两群势均力敌的人只得散去路边,让出公路以便重坦通过,待到一切落定,车中跳下两男一女,身着礼服披着血红风衣,款款来到拳王面前,背着手踱步打量,问旁人适才在闹什么?勿忘我藉机添油加醋了一番,显得很是委屈。
「裘萨克,你要造反作乱吗?」这几个貌似很有来头的人紧盯着他,问出同一句话。
「你们又算什么鸟人?刚才老子已经说了!」拳王早已气极,伸手就想去拧对方领子。
「那么,你打算向世界之子宣战,是不是那样?」来人全然不惧,口吻平静地回应。
「宣战?等等,向世界之子宣战?可老子就是世界之子的头目,难道我还能自己找自己干架?」此话一出,顿时令他如坠五里雾中。瞧着六名圣维塔莱以及紫眼狐狸皆面露得意,很显然他们知道三人实际身份。拳王正待发作,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块打火机大小的黑金牌,上面印烫着奇怪的图案,那是在一座花园中,有座金字塔般的建筑,上面镶嵌着枪与玫瑰。
「这个,莫非是步击之影?」钢铁直男凑前详端,不由惊叫起来:「果然就是步击之影!」
世界之子由五个家族联合组成,他们恰巧又分布在五大洲,因此成员遍天下。每五年就会进行公投,选出其中一家出任理事会,并对各个分支进行集中管辖。然而这都是表象,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名唤「步击之影」的特别法庭,他们才是这个大家庭的实际掌控人。
小老汉博尔顿是美国地区负责人,相当于领班身份,与他对接的,是北美地区的一支家族理事会,他甚至连见这个家族成员的权限都不被获准。而今,整个组织的元老院—特别法庭步击之影亲自蒞临,这是近百年来从不曾有过的盛况。为什么小老汉失联了?很显然,比他足足高出三个级别的实际掌控议会已全面接管了决策层,他从位置上被人拿掉了。
「躬履清蹈,克成霸业。」只听得咣噹数声,所有世界之子提溜的傢伙应声落地,光头们呼啦啦跪成一圈,大气不敢出。只要巨汉再犟一句嘴,就将迎来全球近十万眾的世界之子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的追剿,连同他手下这批忠勇之士,都将成为狙杀目标。公开反水是最深重的罪孽,将波及所有人,而不单单是巨汉一人的事,哪怕他再胆大妄为,也知晓厉害。
谢泼使劲拽了拽拳王的手,他立即如泄气的皮球,面色土灰,伏拜在地瑟瑟发抖。
「这是为什么?难道歹毒娘们所抱的大腿,竟然是他们?这根本不可能,推荐人又是谁?能与他们对上话的,必须是白狼仲裁院这种级别!一个孤家寡人,手无一兵一卒的落魄獍行,真有这个能耐,早就飞龙在天,展翅翱翔了!」拳王一边抹着臭汗,一边竭力揣摩。
「很好,和为贵,放下前嫌,戮力同心。」来人话语极为精炼,但透着一股霸气。他们偏偏对拳王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暂时被归在这名女士麾下,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要我对这个狗杂种俯首帖耳,我寧可去死!死虽容易,但无济于事。等着吧,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裘萨克在心中暗暗唾骂,双膝却像游蛇般向着紫眼狐狸跪行而去,他爬到这个恶毒娘们面前,磕头如捣蒜。对方自是装模作样一番宽慰,将他牵身起来,总之显得其乐融融,相当和谐。两人都很清楚,当这种表面合作结束,便是拔刀相向的时刻。
借着起身,他用随身酒壶灌了一些浸透Dixie黄酱的污水,贴肉揣在心口。
「Dixie,你是被这伙畜生活活逼死的,悲惨到连上帝都看不下去。但凡血性之人,都该为你伸张正义,拔除奸佞,宰了她祭奠你的英灵。我自认打遍天下无敌手,狂妄自傲,可到头来仍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与你相比,我连螻蚁都不如,渺小如灰尘。原谅我,对不起。」
他就这般自艾自怜,情到伤心处,不觉低声呜咽。恰在此时,耳旁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不仅将拳王从沉思中震醒。他惶恐地侧转过脸张望,几乎狂呼起来。那是因为,艾布拉姆斯的滑膛炮口正弥散着白烟,适才那声巨响,是坦克射了一炮,巨大的衝击力瞬间捣毁整一片碉楼,女神峰的门户已然大开!
「趁着现在,立即列阵,开始强攻!」圣维塔莱指示着群贼,架上厚实防暴铁盾,组成密集鱼鳞阵,开始爬土坡,向着贝巴因道场衝击!
6:14 S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圆桌会议:一种连线模式,每个人都在不同地点甚至是不同国家。
新型子弹:暂时不知所谓何物。
巨型铅锅:一种收纳箱,外观象一口锅子。
紫眼狐狸蒞临现场:也许就是为了看Dixie被击毙,以泄心头之恨。
圣维塔莱六人:很显然,正是他们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步击之影来人:金牌管家,由特别法庭派来压阵。
单曲名:Dark Tech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