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所有爱她的熟悉的人最终都会离开她,姜南溪难受至极,靠在墙角抓着头发,埋头蹲下去,表弟林畅去买水回来看到这一幕,心疼地蹲在一旁,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姐,想哭就哭,靠我这。”
“畅,你说外婆不会有事的对吗?”姜南溪头埋在膝盖间。
“放心好了,外婆还没见到你出嫁,不会有事的,上次我回家还看到外婆给你和姐夫袖花鞋垫呢”,林畅在一旁安慰,他其实也没底气。
姜南溪的手机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面上,林畅替她捡起,她这才想起什么,“畅,你手机能借我用下吗?”
谢昀庭的号码烂熟于心,她离开这大半天,电话打不通,或许他会着急。
拨通电话,“昀庭……”话未说全,便被打断,“姜南溪,你只会逃跑是么?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我?”
姜南溪被问的一头懵,明明发了消息,他为何还要这样,原本委屈的情绪更上心头,过了许久才悠悠开口,“我外婆住院了。”
听着那要哭的声音,谢昀庭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不过半日时间,怎么就着急成这样,不等她把话说完。
实际上这一个下午,他等在远洋公馆都快疯了,许嘉遇那边并没有南溪的消息,他以为昨夜的事她后悔了。
谁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心里以为她不够信任自己,而自己这慌乱何尝不是不够信任她?
谢昀庭为自己的紧张道歉,“南溪,对不起,我太急了。”
“没事,我不怪你,我手机没电了,可能明天有空才能联系你”,姜南溪委屈归委屈,但没有任何脾气,心里估计着时间给了个大概。
说完这句话,抢救室的门开了,姜南溪扔下电话飞奔过去,被医护人员挡在外面,外婆送往了重症监护室,这几天是危险期,度过了便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如果……
医生后面的话没说完,大家也便知道了意思,又劝慰了几句,医护人员走开了,姜南溪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一眼外婆插着呼吸面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好似她只是安静的睡了一觉。
母亲林月清表面上依旧镇静,小姨在一旁哭个不停,她怕,舅舅掺着人不知如何安慰,“二姐,咱妈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没事的。”
“别哭了”,林月清冷冷一句,“今晚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在医院守着。”
“大姐,妈都这样了,我难过哭两声也不行吗?”小姨不满她姐的态度,哭诉了一句。
“现在人好好的躺在那里,你这么丧气给谁看”,林月清怒斥了一句,她不喜欢在这种大事上自乱阵脚,显得脆弱不堪。
“今晚我也留着”,一直沉默的姜南溪,走上前补了一句,刚说完,小姨和舅舅两人也开始争着留下来陪伴。
一时间几个人争执不下。
坐在长椅上的外公摸了一根烟出来,又塞回了口袋,特别平静的一句,“你们都回去,我留着。”
林月清瞪了眼弟弟妹妹,两人乖乖闭了嘴,她这才上前劝解,“爸,我留在这儿看着就行,你去旁边酒店休息着,有事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老头只摇头,不为所动。
小姨还想再上前,被林月清的眼神吓了回去,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南溪舅舅林月海家就在青州市,眼下都耗在医院确实没什么用,林月海干脆听了大姐的安排,带二姐和姜南溪林畅回家。
“舅舅,我就在附近开一间酒店吧,离医院近”,姜南溪婉拒了舅舅的安排,即便是有什么事她都可以最快速度赶到。
医院附近步行能到的酒店,都是些快捷酒店和小宾馆,姜南溪选了步行距离最近的一家登记入住。
她原本想待在医院,只是想到要和母亲独处,又有些畏惧。
小宾馆的房间不大,卫生条件有些勉强,姜南溪看了眼床,刚要躺下去,枕头下方残留的头发,让她没了欲望,拉开桌椅,坐了下来,从包里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房间内没有空调,只开了窗户,主干道路边的车鸣声源源不绝,她将窗户合上,屋内安静了些许,好在北方的夏末已经没有那么炎热。
经过一日的折腾,什么都没来得及吃,姜南溪胃里有些难受,她撑着胃按了按,从包里翻出林畅买给她的面包,撕开咬了一口。
手机充了些电量,自动开机后,她才发现发给谢昀庭的那条消息前面有红色的感叹号,并未真的发送出去。
看着看着,眼里突然有些酸涩,憋了一下午的情绪好似瓦解,她仰头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面包却不小心卡在了喉咙,呛得她直咳个不停。
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她回身接过手机,抹了抹眼角被呛出来的泪,低沉着声音,“喂?”
“南溪,我现在在医院,你告诉我位置,我来找你”,谢昀庭站在医院大厅,四处张望寻找导示牌。
姜南溪起身站在窗前,她从窗户可以斜着看到医院正门,鼻子酸楚透不上气,“你怎么来了?”
“惹哭了,来哄哄”,谢昀庭疼惜的声音,找到了楼层导览,正欲往楼上去。
“我不在医院,你出了医院过马路对面,我来接你”,姜南溪是真的有些想念谢昀庭了,她不敢说,但他来了,她便不想再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他,更需要他。
她站在红绿灯路口,看着他从医院疾步而来,站在正对面的路口,冲她挥了挥手,红灯结束,绿灯亮起,她小跑几步,站在他面前。
电影里人影穿梭的画面,而他们眼里只有对方的感觉在这一刻具象化,他牵起她的手,往她来的方向走去,她的脸上哭中带笑。
顺着宾馆的狭窄楼道走上去,她看到谢昀庭的眉毛皱了皱,姜南溪撇了撇嘴,进了房间后,他的眉心已经拧成川字。
“只有一把椅子,你坐,我站着”,姜南溪搬过椅子递给他,谢昀庭环视着屋内的环境,难以形容,他接过椅子坐下,顺势将人抱进了怀里,“外婆怎么样?”
“医生说这两天如果醒不过来……”姜南溪话未说完,任凭耗尽力气她都没法说出后面的词。
谢昀庭抱着人的双臂紧了紧,脸贴近她的脸,“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你会陪我很久吗?”姜南溪转过脸,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会”,谢昀庭捏了捏她的脸,认真且肯定,“但先换个地方住。”
“这里离医院近”,姜南溪委婉拒绝,她知道谢昀庭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也并没有想让他陪自己住在这里,距离医院20分钟的地方,有上好的酒店。
“我刚看了表从医院步行到这里八分钟,附近开车10分钟内有一个环境更好的酒店”,谢昀庭事先做了准备,“你可以凑合,妈妈和外公也要休息。”
理由充足,姜南溪足以动摇,但钱已经付了退不了,这样平白走了总是浪费,看出她的疑虑,谢昀庭牵着人往楼下走。
一对中年夫妻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两个人面露难色还在商量着什么,走近了便可以听到男人说,“这病不治了,我们回家。”
女人挽着男人的手,“得治,你等等我再去跟老板求求情,让他们匀我们便宜点。”
刚刚上楼的时候谢昀庭便听到两人在和老板讨价还价,老板的声音响亮,轻易忽视不了,姜南溪一心想着外婆的事并未发现。
谢昀庭捏了捏姜南溪的手指,眉梢往男主人的方向挑了挑,姜南溪瞬时明了,她上前跟老板商量,“我临时有事,我的房间给他们住可以吗?”
老板不太情愿,这房他不同意,房钱也是退不了,在医院附近开店,苦难的事看多了心便硬了。
“老板,今日的房钱退不了,接下来几日的房钱和押金总是能退的”,谢昀庭和旁人说的时候,声色总是带着些冷厉。
“退是能退……只是”,老板犹犹豫豫,还在想怎么可以少退一些。
“老板行个方便,在这住的多属不易,您就动动手指把住客换一换,押金和房钱都可以收了,何乐不为”,姜南溪补上一句,“这样我额外再付500元房钱,算作你的劳动补偿如何?”
那间房一天120元,姜南溪付了三天房费,240元押金,一共600,再出500,一共1100,对于老板来说也是不小的收入,诱惑摆在这里当然愿意。
中年夫妻握着姜南溪的手感激不尽,从包里翻出500块钱递给她,姜南溪摆了摆手推回去,“大姐,您好好带爱人看病,希望您爱人早日康复。”
再三推让不过,中年夫妻将钱收回了口袋,那500块钱是他们打算住10天的房费,满心感激,“姑娘,你们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运的。”
临走时,谢昀庭回身跟老板提醒一句,“一周后我们会再来的。”
会来看看,支付的房费是不是却有着落,话虽这么说,但是来不来得了说不定,这话只是给老板的紧箍咒。
不得不说谢昀庭做事周到许多,姜南溪挽着谢昀庭的手臂,她抬眸看着他,“你平时对这些小事都是这么上心吗?”
“那得看对谁”,谢昀庭拿出车钥匙遥控一下,寻找到车的位置。
姜南溪无端想起,合约的最开始,她问他是不是经常送人名片,当时放弃他也这么说,不总是那么有空去做这些闲事。
谢昀庭定的酒店在医院后面两道街,只需要等一个红绿灯,开车十分钟是保守估计,酒店是四星级标准,无论是卫生环境还是空间都没得说。
他事先差使酒店的服务员换上了全新的家居四件套,姜南溪看着这样的安排,心里暖意不止,她合衣躺在床上,枕在他手臂上,环着他的腰,“你对我这么好,会容易上瘾的。”
“上瘾有何不好?”谢昀庭抚着她光洁的肩膀,心无杂念。
姜南溪仰头盯着他看了些许时间,又收回了目光,怕分离,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晚上谢昀庭叫了酒店的订餐,姜南溪面相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十分焦急,强忍着却仍旧看得出。
等消息的过程才最煎熬。
谢昀庭想方设法哄着人入睡,熬到一两点总算睡了过去,天刚刚亮,一通电话又将人唤醒,姜南溪猛然从床上翻身起来,接通了电话。
她根本没有睡熟。
第63章 朝阳
凌晨五点, 安静的房间被铃声吵醒,姜南溪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伸手从床头柜上够过手机, 母亲林月清的名字在上面闪烁着,按下接通键的瞬间她的手却开始颤动, 迟迟不敢有动作。
谢昀庭察觉后, 从身后靠了过来,掌心握在她的肩头, 替她按下了接听键,姜南溪却捂上了耳朵不敢听,这一刻她变成了恐惧的悲观主义。
透过缝隙,她还是听到了母亲字正腔圆的带着疲惫的语调, “南溪, 外婆醒了。”
醒了, 真的醒了。
她扔下手机,转身面向谢昀庭靠在他肩上, 才敢将昨日未说完的那半句话说出, “昀庭,我外婆醒了, 醒了, 医生说如果醒了就没有大碍了。”
喜极而泣的泪, 毫无顺序的滴落,他拍了拍后背, “没事就好。”
“所以好人真的会有好运是吗”,姜南溪收起啜泣的声音, 换了个姿势靠在他肩上,想起前一日她无意间帮到的那对夫妻说的话。
谢昀庭揉了揉她的发, 脑海里记忆里也开始翻飞,“南溪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好运会一直在的。”
等她情绪平静后,姜南溪起身去医院替换母亲,想必小姨和舅舅一会儿也该在来的路上了,谢昀庭开车送她。
自从上次和母亲不欢而散后,时隔两个月再次单独见面,姜南溪不免替谢昀庭有些忐忑,“要不待会儿你等在车里,我自己上去就好。”
“不放心我”,谢昀庭单手打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握着姜南溪。
“不是,我妈妈说话的方式,我怕你受委屈”,姜南溪认真解释。
“娶了她疼爱的女儿,受点委屈也正常,况且也没受什么委屈”,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他腾空手摸了摸她额头的碎发,安慰了一句。
既然他坚持要上去,姜南溪也不再阻挠,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已经不一样,或许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母亲再说说,也许她就没那么生气了。
重症监护室门外,外公在走廊临时的病床上躺了一夜,身上的衣服皱了,但是精神看起来却格外的好,他等着医生同意探视后便要进去,任由林月清怎么劝解也不离开,固执的像个孩子。
姜南溪从未见过外公这样,但又有些理解。
外公和外婆的感情一直很好,外公的性格偏向内敛板正,外婆的性格却是爽朗欢脱,和外公外婆住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听到外婆“嫌弃”外公太闷,生活过得太沉静,但是每次出门又不自觉地牵着手,走哪儿都离不开。
如果说分开最久的时间,这一晚应该算是外公最煎熬的时候。
“外公,离探视还有段时间,你要不要去酒店洗一洗,再换身衣服,一会儿外婆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姜南溪走过去挽着外公的手臂,像哄小孩子一样,然后偷偷凑近他耳朵,说起了悄悄话,“外婆不是最喜欢花嘛,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买一束。”
外公的神色豁然清明,只见他迅速从床上起身,背着手便要离开医院,林月清看了眼女儿,想交待什么又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追着父亲去了。
姜南溪将酒店的房间号和地址发到了林月清手机上,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往里面看。
惶惶然的一晚,谁都想到了不好的结局却又不愿相信,虽说生老病死自有安排,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令人措手不及。
意外来临时才知道,谁都没有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