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气迸射而出,从半空中斩落。
谢小晚不躲不避,抬头对上了剑气。
剑气激荡。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感觉外强中干,就如同泡沫一般,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裂。
不对
冒牌货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这一剑只能吓唬人,不能真正退敌。
那么,这一剑应当只是一个障眼法,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求救或者逃跑。
谢小晚眉梢一扬,一道透明的丝线从手指间抽出,环绕在了四周,灯光照应下,丝线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犹如蜘蛛网一般,密不透风。
这个冒牌货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了挡在前方的情丝。
谢小晚足尖点过,落在了他的身侧。
冒牌货还不想放下云竹君的架子,还冷着脸说:我乃云竹君,你是何人?
谢小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管沈霁筠本身如何,他都不应该被这种冒牌货污蔑羞辱。
谢小晚甚至不想和这个冒牌货说话,直接一掌击中了他的后颈。
这个冒牌货中看不中用,不过一掌就将其打晕了过去,再仔细一看,他的修为低微,就连身上磅礴冷峻的气势都是用特殊的灵物阵法模拟出来的。
看起来,望山宗主希望这个云竹君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不是搞出一个不可控的威胁出来。
谢小晚摸了摸下颌,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问道:这个该怎么处理?
他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将这个冒牌货一杀了之,省得再坏了云竹君的名号。可现在他不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就不免要顾及一下这里的两个正道之士的心情。
沈霁筠从暗处走了出来:听你的。
林景行正想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宫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神情凝重:有人来了。
谢小晚看看地上躺着的冒牌货,又看了看沈霁筠,当机立断地说:还是先躲起来吧。
现在不知道来者何人,也不知有什么情况。
还是先静观其变。
就这样,林景行拉着昏迷了的冒牌货,躲到了角落里。
谢小晚也闪身躲到了阴影之中。
不消片刻,仙宫中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有沈霁筠站在大殿之中,一袭青衣笔直如青竹。
走进来的是一个弟子。
弟子看起来并不知道实情,对着沈霁筠恭敬地说:云竹君,明日举行宴会,宗主请您务必出席。
沈霁筠颔首:知道了。
听着这声音,弟子忍不住看了沈霁筠一眼。
这段时日都是由他来听候云竹君吩咐的,他突然觉得,今天的云竹君和往日的不太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总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同。
弟子也不敢多看,就怀着疑惑,从宫殿中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
躲藏在角落中的人都走了出来。
林景行奇怪地说道:宴会,什么宴会?
自从东荒回来后,他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排挤出了望山宗最为核心的圈子,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若不是听小弟子说,恐怕宴会开始了,他都不清楚。
谢小晚明白其中的套路,轻嗤了一声:宴会,不过就是用来夸大事实、收买人心的。他看向了沈霁筠,明日你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从望山宗主手中将玉牌拿回来。
翌日。
望山宗最近的风头一时无二,故而不管是名声赫赫的大宗门,还是籍籍无名的小宗门,都十分赏面子地派出了人来参加这场宴会。
宴会现场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再加上四周环绕着的丝竹声声,轻歌曼舞,俨然让人忘了千里之外的东荒。
望山宗主坐在首席,看着下方的景象,摸着一簇山羊胡,脸上是挡不住的笑意。
其他长老看见如此一幕,心中也不免觉得欣慰。
在座宾主相宜,一眼望去,就只有清宁真人板着一张脸,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坐在他旁边的长老好言劝说道:清宁,这大好的日子,就别这副样子了。
清宁真人用力将杯子砸在了桌上,一脸冥顽不灵的模样:什么大好的日子?东荒还兵荒马乱着呢!
劝说的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忍住了怒意,低声解释道:宗主这次召集其他宗门,不就是为了谈论东荒的事情吗?你又在这里着什么急?
正说着,坐在首位上的望山宗主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盏酒杯:多谢各位道友捧场,齐聚在此
望山宗主抒发了一通感想。
比如多谢在场的各位,多谢望山宗的培养,多谢
底下的修士也格外地捧场,与望山宗主遥遥捧杯,又将杯中之酒以一饮而尽。
然后响起的就是各种拍马屁的声响。
如今世道大乱,还望望山宗出来匡扶正义、主持公道。
东荒妖族大乱,我们都指望着望山宗呢。
就是、就是
混在望山宗弟子中的谢小晚遮住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看这流畅的样子,估计都是暗中商量好的。就算是望山宗主今天站在上面放了个屁,这些人都会追着夸奖。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过后,宴会终于步入了正题。
望山宗主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场上的丝竹声落下后,他方才开口:此次道友们齐聚一堂,所为何事想必也清楚。如今东荒生乱、妖兽横行,是轮到我辈出手平定风波,还天地太平晴朗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了宴会现场。
谢小晚一手撑着下颌,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
嗯。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绪到位了,看起来也挺像是这么一回事的。总而言之演得不错。
谢小晚扫了一圈。
发现竟然还有不少人深以为然,像是信极了这番言辞。
谢小晚:
他开始担心修真界的未来了。
望山宗主说完一段话后,话锋一转:但是
谢小晚来了精神,坐直了起来。
正头戏来了。
只听见望山宗主说了一连串的话。
首先,是上古妖族之难缠,若是让它们逃离东荒,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修真界都会生灵涂炭。
然后就是,望山宗有办法镇压上古妖族,只是这个办法只能云竹君能实施,需要耗费许多的灵力资源,望山宗恐怕支撑不下来。
最后的最后,望山宗主袒露了实情,若是各位道友日后以望山宗马首是瞻,定期上供一些灵脉矿石,望山宗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保证修真界未来平静安详。
这一套三板斧下来,底下的这些人都有所动摇。
就在他们迟疑不定的时候,望山宗主给了旁边的弟子一个眼神。
弟子立刻心领神会,朗声说道:云竹君到
底下的讨论声停了下来,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白雾缭绕中,走出了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来人步履平稳,好似每一步都被丈量过一般,就连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也不见一丝波澜。
那人走过了宴会主场,所经一处,一片寂静。
他周身没有过多的点缀装饰,也无需用其他东西来彰显身份。就这么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云竹君。
万人禁声。
望山宗主看着这一幕,这与他计划中的并无差别。他理应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容许他退缩了。
望山宗主将心中的不安抹去,微笑着点头:云竹君,你来了。
沈霁筠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了望山宗主的身上,又很快就收了回来,就像是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中。
望山宗主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在他的计划中,云竹君的出场是必不可少的。云竹君是望山宗的一个象征,若是这时候,云竹君现身支持他的说法,并将一定的权利交到他的身上。这样,更能让那些左右摇摆的宗门坚定下来向望山宗俯首称臣。
可现在
怎么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望山宗主暗示道:云竹君,你不是一直在云竹峰苦修吗?此次现身,难不成是为了东荒妖族的事情?
快啊。
快些给他站台,支持他的举动。
在望山宗主的殷切目光下,沈霁筠终于颔首:是。
望山宗主等待了片刻,没能听见下文:?
等等,说好的台词呢?
不应该这么冷淡的啊!
望山宗主提醒道:云竹君,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沈霁筠平淡地说:是忘了一件事情。
望山宗主已经觉得面前的云竹君有些不对劲,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见云竹君还算配合,稍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何事?只要是云竹君的吩咐,望山宗上下在所不辞。
沈霁筠抬起眼眸,眼中平静得犹如冰封的湖面,问道:你用何法来镇压上古妖族?
望山宗主觉得有一丝凉意,不过事情还是往他想象中发展的。
按照计划,这时他就应该顺着云竹君的话,展现一番望山宗的底牌,使得这些修真门派彻底地折服。
于是望山宗主取出了一块玉牌,拿在手心展示。
在日光照耀下,上面刻着的山河二字气势磅礴。
此乃上古玉牌,可镇压一方山河。只要有此物,便可再封印上古妖族一千年!
此话一出,下方一阵哗然。
望山宗主得意一笑:不过,此物只有云竹君能够驱使。
前半句话是真的,后半句话是假的。
这玉牌落入谁的手中都有用,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增加筹码罢了。
说完了这一番话,望山宗主看向了沈霁筠:云竹君,你说是吧?
沈霁筠不可置否,只道:给我一观。
望山宗主没有多想,就将玉牌递了过去。
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云竹君不过是假货,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给了玉牌也没什么,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第65章 不退一步
玉牌落入了沈霁筠的手中。
他的手指虚虚一握,玉牌的质地温润,上端凹凸不平,下端光滑,像是被从中折断了一般。
待翻过来一看,玉牌的正面刻着山河二字,一笔一画,笔锋凌厉,气势磅礴。
这确实是沈霁筠要的那块玉牌。
他反手将玉牌拢入了袖口之中,垂下了眸子,在人群中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谢小晚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冲着台上的沈霁筠眨了眨眼睛,暗示他按照计划行事。
按照原来的计划,只要沈霁筠将玉牌拿到手,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谢小晚的眼皮都要眨得泛酸了,沈霁筠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看到暗示一般。
谢小晚伸出手指揉了揉眼皮,他看着不远处的天青色身影,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看起来,沈霁筠有自己的想法。
他要做什么?
谢小晚想不出来,他转而看向了坐在身旁的林景行。
林景行小声地说:再看看吧
谢小晚耐着性子又等待了一会儿。
经过方才台上的一番演说,底下众宾客是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望山宗主说得有道理吗?人家有办法解决上古妖族之祸,要些报酬也没什么错。
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了?现在我们只是付出一点代价,以望山宗马首是瞻罢了。若是上古妖族真的现世了,那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这么一些了。
也是这个道理
不如就按望山宗主所言
望山宗主站在高处,他的双手背在了很厚,将下方的动静全都收入眼中。
刚开始,底下的那些人还有些将信将疑、摇摆不定,可等到云竹君出场了以后,就都有所意动。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宗门愿意投诚。
一切都按照望山宗主的想法进行着。
望山宗主摸了摸下颌的一簇山羊胡,脸上展露了笑意。
等将这些宗门全都收入麾下,那望山宗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宗门。
而他,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宗主。
这就是权势名利的滋味。
望山宗主品尝着这权势的滋味,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身侧的云竹君,言辞中带了一些命令的意味:云竹君,该将玉牌物归原主了吧。
他拉了拉袖子,朝着沈霁筠伸出了手。
刚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驳了云竹君的面子,这才将玉牌给他,现在看也看了,应该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沈霁筠抬眸看了过去。
望山宗主对上了云竹君的目光,那双眼睛沉静无波,好似一些光源都照不进其中,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望山宗主莫名一怵,半晌不敢出声。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确实应该物归原主。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望山宗主反应了过来,看云竹君的样子是不想把玉牌交出来了,不免有些恼怒。
一个冒牌货而已。
还真当自己是云竹君了。
要知道,他能将一个冒牌货捧上神坛,也一样可以将其从神坛上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