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解决的方法之前,就只能先避其锋芒,躲到一个鱼人找不到的地方。
谢小晚这么一说,周寒玉也想到了那些形状丑陋、数量众多的鱼人,他不想再面对那一幕,连忙说:那我们赶紧走吧
话音落下。
谢小晚感觉到脚下发出了轻轻一颤。
这是一种征兆。
代表着海底迷宫正在发生变化,每一面墙壁、脚下踩过的每一块路,都不再是刚才的模样了。
谢小晚心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向前扑了过去。
事发突然,他一下子来不及站稳,踉跄了一步。
就在谢小晚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从旁伸来一只手,恰当好处地将他扶住。
他没有撞在地上,而是撞到了沈霁筠的怀中。
顿时,一股清冽的霜雪气息萦绕在了四周。
谢小晚的动作一顿,站稳了起来,抽开了身去。
沈霁筠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手指屈了屈,过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垂下了手。
周寒玉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让人觉得怪难受的,于是他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怎么了?
谢小晚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回头看了过去。
在三个人中,他是落在最后的。
原本他的身后是一条幽深的道路,可现在道路荡然无存,刚才他站着的地方更是生出一面厚厚的墙壁。
若是刚才再慢一步,他就要被变动的迷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都要忘了这个迷宫是活的。谢小晚轻轻舒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的路上要小心了。
大鱼的腹中古怪,空间中自成一个规则。
储物空间不能使用,灵气不会恢复,神识更是扩散不出去,直接将修士的优势降低到了最低处。
再加上海底迷宫时时变动,难怪会有修士困在里面,一直至死都走不出去。
谢小晚的手指撩起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说:我们还是牵在一处,免得迷宫变动的时候走散了。
说着,他就要去找能够连接众人的东西,比如绳索、布条之类的。
储物空间失效,那么能够充当连接的只有身上的衣服布料了。
谢小晚抬起了右手,水红色的袖口轻柔地晃动了起来。
他想撕下一条布料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从身侧伸来了一条手臂,稳稳地将他的手指包裹在了其中。
谢小晚眼睫眨动了一下,垂眸看去。
面前的那只手掌宽大,伸出的手指指节分明,犹如一节节竹子一般,素净好看。
顺着手指一路向上,他看见了一角天青色的袖口。
沈霁筠握住了白嫩秀气的手,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可脸上还是一脸淡然地解释:是你说的牵一起。
谢小晚:
他确实是说过要牵在一起,可是不是这种牵法,而是是找个东西牵在一起。
只是现在解释好像也晚了。
看样子,沈霁筠也不会松手。
谢小晚的目光轻轻一扫,看着这只宽大厚重的手掌,突然想到刚才沈霁筠手持剑刃,站在血泊中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心头微微一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侧过了脸去,放任自由。
可刚别开了目光,又对上了一双巴巴着的眼睛。
都忘了还有一个周寒玉。
周寒玉:我好多余。
谢小晚想了想,觉得现在这种情况,牵一个人和牵两个人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一起。
于是他朝着周寒玉伸出了手。
周寒玉脸上一喜,要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只是手刚伸到一半,他就感觉到一道刺骨的目光落在他了身上。
他哆嗦了一下,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沈霁筠冷不丁地开口:牵我的便是了。
周寒玉的手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听到这么一说,就硬生生地一拐弯,直接伸向了沈霁筠。
周寒玉:
只是他也不敢去牵沈霁筠的手,又不知道该牵哪里。
想了半天,他才想出一个法子,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牵沈霁筠的衣角。
谢小晚看了半天,对此有些无语。
这周寒玉身负真龙之气,还有点用处,万一在半路上丢了,可就没处找去了。
于是他开口:过来。
周寒玉怔住了,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话。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海底迷宫又开始变动了。
眼看着地面变动,周寒玉要被卷入缝隙中,谢小晚下意识地屈指一弹,射出了一缕情丝缠绕在了周寒玉的手腕上。
随后他用力一拽,将人拉了回来。
周寒玉来不及反应,向前栽了个跟头。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人伸手来扶他。
周寒玉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晕乎乎的。
谢小晚在一旁说:海底迷宫的变动越来越频繁了,我们赶紧从这里出去吧。
目前所知的信息是,海底迷宫是活的,通道里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会变化,通道通向的地方也会改变。
一条条通道连接着的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空间,在空间里面则是静止不变的。
谢小晚扫了一圈。
经过方才的变动,前方出现了一个出口。
出口处冒出了一点微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格外的明显。就如同火光一般,吸引着飞蛾前仆后继地扑去。
这情况,是之前所没有的。
事物反常,必定有古怪之处。
也不知是生机,还是绝路。
谢小晚决定过去看看,他走出了一步,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另一个人牵着。
他沉默了片刻,说:过去看看?
沈霁筠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谢小晚指了指前方的光芒,解释道:一路走来都没有光亮,这个出口却有,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沈霁筠听完了以后,点头:好。
他才挪动脚步,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现在反倒是谢小晚被人牵着走了。
他落后沈霁筠一步,撇了撇唇角。
现在走得这么快,看起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去一探究竟,为什么还要让他解释一通,白费口舌?
也许是谢小晚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身旁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因为,想听你多说一些话。沈霁筠认真地说,听一句,便少一句。
谢小晚恍然想起,面前的沈霁筠已经时日无多了。
或许是明天。
或许是后天。
在某一日,沈霁筠会安静地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谁也不会知道,这是曾经名震一方、举世无双的云竹君。
反正都没多少时间了,随便他了。
谢小晚这么想着,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走在前方。
落在后面的周寒玉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谢小晚这才记起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手指一抬,情丝缠绕上了周寒玉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
周寒玉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周寒玉:
区别对待是吧。
在狭长的甬道中,悬着一条透明的丝线,似金似玉,折射着晶亮的光泽。
周寒玉好奇地拨动了一下,问:这是什么东西?
谢小晚走在前面,回了一句:情丝。
情丝万缕。
这是多情道专有的灵器。
每一次渡情劫,所产生的缠绵情意都会化作一道道的丝线,可坚韧如铁、可缠绵如水。
将这万般情意都化作绕指柔。
沈霁筠的目光落在了丝线上:情丝情丝二字,让人不得不与情劫联系在一起,他问,和我有关吗?
谢小晚动作一顿,不自然地回答道:有。
沈霁筠明白了,也不再追问。
不过刹那间,周寒玉已经到达了面前。
谢小晚也收回了情丝。
一行人从通道中走过,走向了散发着微光的出口。
一出去,眼前就闪过了一阵白光。
在阴暗的通道中待久了,乍一见到如此璀璨的光芒,不免觉得有些不适应。
谢小晚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就连眼角都被刺激得冒出了晶莹的泪珠。
他揉了揉鼻尖,等到刺目的光辉散去后,眼前的景象也才变得清晰了起来。
现在所处的空间与之前去过的地方截然不同。
之前阴森恐怖,而这里,满室都是珠光宝气。
一棵棵红珊瑚随意摆放着,龙眼大小的深海珍珠落了一地,散发着莹莹光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都说不上来的海底奇珍。
谢小晚先用神识扫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藏着鱼人以后,方才敢靠近过去。
他刚走出了一步,就又顿住了,侧过头对着身旁的人说:松手。大概是眼中冒出了泪珠,连带着嗓音都带着些微的哭腔。
沈霁筠还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直到现在都不肯松开。
听到这一声,才缓缓地松开了手指。
谢小晚一重获自由,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缩在了袖口下面。
只是,手是松开了,上面还留存这一种奇怪的触感,好像还带着沈霁筠身上特有的霜雪冷香。
他甩了甩手指,走向了房间深处。
叮铃
伴随着脚步,珍珠散落了一地,到处乱滚。
谢小晚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里的装满了东西,甚至还放着一艘沉船。
这艘船大概是经历了一场海难,半侧的船身都被摧毁了,里面装着的货物散乱在了地上。
谢小晚拨开了挡在面前的东西,弯腰往里看去,船舱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堆积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这里好像一个垃圾场。他感叹了一句。
这里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价值不菲,但却随意散乱地摆放着。看样子,就好像是将顺手将没有用的东西扔在一起,后续没有再管过了。
谢小晚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些该不会是大鱼吞到腹中,又不能吃的东西吧?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这些东西是不能消化的,而他们这些修士,是能吃的,是鱼人眼中的食物。
谢小晚又想到了一点。
为什么鱼人会出现在大鱼的腹中,还能肆意行动?
鱼人肯定是这里的原住民,它们之间肯定与大鱼有着特殊的联系。
只是鱼人的智力低下又无法交流,这猜测也暂时得不到证实。
谢小晚先将这个猜测记了下来,弯着腰走入了船舱之中。
沉船不知是多少年前沉落下来的,一脚踩下去,木板发出了吱嘎一声,回响在空旷的空间中,生怕木板会断裂。
谢小晚放缓了脚步,走到了箱子前。
箱子有些破了,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掉了出来;有些则是紧紧地锁着,毫发无损。
谢小晚掰动了一下,打开了其中的一个。
盖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犹如天降甘霖,令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谢小晚深吸了一口气,丝丝缕缕的灵气汇入经脉之中。
待到浮在表面的灵气散去,可以看见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灵石。
谢小晚拿起了其中一枚。
这灵石应当是从灵矿中挖出,未经处理过的,所以表面封着一层石衣,保证灵气不散,这才能够留存到现在。
他将灵石攥在手心,尝试了一下,果然能将其中的灵气抽出,化为己用。
为什么之前那些修士会溃败?
无非就是灵气得不到补给,己变弱彼增强,这才落得个仓皇逃窜的下场。
若是灵气充裕,那些鱼人根本就不成忧患。
谢小晚出了船舱,将这个发现说了出来,随后道:我们不如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地方,一是可以靠着这里的灵石补给休息,让周寒玉能够安心练剑;其二,这里是存放垃圾的地方,没有鱼腥味,代表鱼人不会来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在决定留在这里了以后,谢小晚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拨动着一旁的红珊瑚。
珍珠滚圆晶莹。
但却比不上少年的手指万千,他一袭红衣,懒散地靠在了水晶打造而成的座椅上,四周则堆积着一颗颗的珍珠。
深深浅浅的白与红交织在了一起,奢靡与纯粹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碰撞在了一起后,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沈霁筠远远地望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周寒玉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左等右等,没见到其他动静。
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练剑的吗?
早日练好剑,将真龙之气化为己用,可好早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于是周寒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师父,现在是不是该琢磨一下剑招了?
沈霁筠收回了目光。
周寒玉觉得有些不妙,小声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就是问问他给自己找补,剑招要研究很久的,不如我们早点开始?
沈霁筠缓步走来,拔出了周寒玉手中的剑。
周寒玉生怕师父一怒之下把他给劈了,往后缩了一下:师父,你冷静
他的话止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沈霁筠出剑了。
他只是平平无奇地挥出了一剑,没有动用灵气他现在是一个废人,身上也没有灵气了。
可就算如此,剑招气势磅礴,好似吞山吐海,贯穿亘古。
周寒玉愣在了原地,一阵风吹过了他的脸颊,带来了刺骨之意。在剑落下的一瞬间,他好似听到了一声龙啸。
沈霁筠的手腕轻轻落下。
周寒玉的面前逐渐出现了一个令人战栗的庞然大物,那庞然大物盘踞成一团,眼睛冰冷,漠然地与他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