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亲。”奥尔给了亲王一个拥抱,“我知道,因为我们都是恋家的人。”
又过了几天,奥尔“挖”到了矮人的一座城市,同时把菲特利茨宫的植物园彻底挖出来搬走了——它们原本就是菲特利茨宫的地下植物园,光明教会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成功启用了植物园的一部分。
分院药剂师们接到的第一个来自奥尔的研究任务,就是研究麻醉药和止疼药,奥尔记得这种强效致幻的玩意儿,大多有麻醉效果。奥尔带来的神职人员在经过仔细甄别后,罪大恶极的都被关进了研究院直属医院(监狱),他们都会是绝佳的实验材料。
奥尔到处挖,世界继续乱。挖出来的人普士顿吸收不了,就送去诺顿和波塞科尼。
1057年2月17日,发生了一件震惊了世界的大事——飞利浦王国的国王和王后被绞死了。这件事也被后世的历史戏称为第一声枪响。
从55年年底,经历了56年全年,现在来到了57年初,被掀翻下台,被逮捕关押的王室,在整个西大陆不算新鲜。但是,他是第一个在没有决定继承人的情况下,被·公·开行刑吊死的。在他之前的君主,就算被杀,也都是私下杀害的。
不过,飞利浦国王夫妇的死亡,其实已经注定。
飞利浦王国虽然是战胜国,但它在过去的战争中,人口、土地与财产都遭到了巨大的损害。战后,这些并没能快速恢复。物价飞涨和物资短缺的情况,他却是在各国间都名列前茅的。
飞利浦国王更是在各国革命风起云涌时,做出了数次严重的决策失误——他下了赦免令,释放大量的囚犯;重新征召老兵入伍;数次赦免了进入王宫打砸的民众,甚至几次自己(国库)出钱买回了历代君主的画像,与王室的珍藏。
能看得出来,这位国王是意图尽量缓和矛盾的,但是,目前的矛盾可不是软手段能缓和的。想稳定局势,需要的是枪和面包,他至少得握住一个。
他赦免的囚犯确实大多是迫不得已铤而走险的人,但在现在的局势下,这些人离开囚牢的那一刻可能对国王心怀感激,但很快,囚犯们会发现他们面临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更糟糕了。入狱前还活着的家人,或许已经饥饿而死,仅剩的那点财产也已经被旁人瓜分谋夺。他们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食物,不想饿死,依然只能走回老路。
征召老兵入伍,更是给死亡加速。这些老兵里有很多正是不久前被赦免的,飞利浦王国的军队可没经历过如诺顿军队那样的改革。更糟糕的是,飞利浦王国在战后不止裁军,还降了军饷,军官的工资降了一成,士兵的工资降了七成。就是士兵剩下的那三成工资,还要经过负责军官的盘剥。
“我们要饿死在给国王扛枪打仗的路上了。”
第569章
当每一个士兵都这样想的时候,也就不奇怪最终抓住逃亡的国王一家的,正是一群衣着破烂的老兵了——士兵是要自己购买军服的,重新被征召的士兵也同样,没钱买新的,只能穿旧的。
至于赦免和买回王室物品的行为,则是拉开了每个人心中最后的闸门,它打破了民众心灵上对王室的敬畏。一群快饿死了的没受过什么教育的饥民,已经快退化成野兽了,他们可没几个人有心思思考国王的仁慈,只会认为“原来国王也这么软弱可欺”。
这是个想当仁君的国王,可惜,他生错了时候。在被囚禁了十七天后,还是一群饥饿的老兵闯进了关押国王的郊外行宫,把并没有退位,也就是说名义上依然是飞利浦王国最至尊的两位,拽了出去,用鞭子抽着游街。在这个过程中又有许多贵族被驱赶了过来,“随侍”着国王和王后。
整个游行的过程中,是否发生了别的什么恶劣的事情,所有的记录上都没有记载,但是……
总之,这是一群充满了仇恨的饥民。
他们以为关押了国王,杀了贵族,掏空了贵族的仓库能让自己好过一些。但是,贵族那富裕的仓库只够把他们一家子喂胖,对于整座城市(还有无数穷人赶向这座城市)的穷人来说,这点东西什么都不够,所以,大多数人发现,自己该挨饿,还是在挨饿。
愤怒的情绪在城市里酝酿,贵族们一个个被绞死了,国王和王后也就……被绞死了。当时的情况,感觉就是所有人的脑子都是热的,一切都是顺手的。
面对在风中摇摆的国王和王后,饥民们开始唱歌跳舞,在狂欢了两个小时后,过度兴奋的众人大概是恢复正常了,飞利浦的首都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们的国王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叔叔……”贝切尔在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到了奥尔在拜尔特斯的住所,“我害怕。”
“别担心,在普士顿,你的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我知道,我相信您,但我……我就是害怕……国王……国王被……”被贱民杀了。
贝切尔咬牙忍住了下面的话,她知道奥尔对平民发自内心的温柔。她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关心平民,但那是因为更多的也更稳定的平民阶层,确实对国家的发展有好处——她见识到了诺顿的繁荣和普士顿的萧条,她承认奥尔的举动确实是有益的。
作为一个天生的公主,贝切尔不会做出残忍嗜杀的蠢事,但她对于平民是没什么同理心的,她就是比平民高贵,不只是她,九成九的贵族都是这么认为的。正因为如此,当一国之君被平民绞死的消息传进耳中,贝切尔才这么恐惧。
死于非命的国王不少,死得滑稽痛苦没有尊严的国王也不少,像是什么打猎的时候被野猪踩碎了蛋蛋活活疼死的,如厕的时候被藏在茅坑里的敌人一剑捅穿,夜会情人走密道回来的摔了一跤摔成痴呆等等。
但这些国王是自作自受,或者直接凶手是平民但幕后人也是个贵族,现在却是彻彻底底的,一群贱民,懵懵懂懂地,就把国王夫妇吊死了。
飞利浦国王不合时宜的仁慈,打破了飞利浦王国平民对自己君主的敬畏。飞利浦王国平民绞死他们国王的行为,则打破了所有平民对他们君主敬畏——原来泥腿子也是能杀掉国王的,还是那么容易地杀掉。
更可怕的是,就算平民自己没察觉到,也会有无数野心家在背后推动。西大陆将会进入一个毫无道德(对王族和贵族来说)的可怕时代。
“贝切尔。”奥尔摸着贝切尔的头发,说,“我们血族有一句谚语——‘君主和贵族是天生的种吗?’或许几十代的君主和贵族真的是天生的,但追根溯源,他们的祖先也只是个普通人。”
“!”
“现在的局势,是我乐于看到的。但还是那句话,我会保护你的。”他撒了种子,小册子在世界各地的黑暗角落里点燃了点点星火。奥尔曾以为他这辈子都看不到了,没想到,他这一生或许会经历更多的精彩。
贝切尔吓得连连后退,看着奥尔的眼神中,再没有了刚才的期待——奥尔对于他们这样的王侯贵族来说,确实是最大的恐怖大魔王。
火鸟:“呃……我们血族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句谚语的?王族和贵族当然是天生的,毕竟血统越高贵,生下来的孩子觉醒后一般也越强,奥尔也是王族后裔哦。”
“……”其余住客们集体翻着白眼。
奥尔更是当作没听见。
世界风云变幻,贝切尔这位少女国王都能想到的事情,真正的野心家们,当然不可能放手。但诺顿、普士顿和波塞科尼,却如三根坚实的立柱岿然不动。
当第一辆汽车开向街道的时候,普士顿的本地人是惊恐的,甚至很多成年男子都跌倒在地号啕大哭了起来。这样的场面,让奥尔知道,那些愿意留下重新加入研究行列的学者们,都是顶着多大的精神负担的。
一朝被蛇咬还要十年怕井绳,这辆汽车对普士顿人来说,就等同于一条复活了的蛇。只能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一次次地为居民作解释,对他们说,普士顿禁止任何非医疗目的的人体改造。汽车就和工厂里的机器一样,是为了方便人类的。
还是有少量的民众逃亡,对此,奥尔也不予阻拦——逃出去大多很快就回来了,毕竟外头各国都在闹革命,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拖拉机是和汽车同时出现的,毕竟这玩意儿就是民用阉割版本的装甲战车,各式各样的农用机械开进了农田里。因为农业用地全部收归国有,所以,国有农场可以进行大范围的农田规划。57年,普士顿和诺顿是唯二实现了本国农作物丰收的“文明国家”(其实56年两国的收成也不错)。
57年,又被称为王血之年,因为2月飞利浦国王夫妇的死亡,只是个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国王被套上了绞索,这还是和善的死法,还有国王被扔进柴火堆里,就像无数异族那样被活活烧死。
各国虽然都有看过小册子的革命者,但那上面给出来的道路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就算看过小册子,本身也是才智出色的英雄人物,也不一定就能一下子选对适合自己国家和民族的道路。
普士顿迎来了很多的客人,有些比较大胆,直接就要求面见奥尔,奥尔也见了他们。其中的一些狂徒被他直接扔出了国境线,还有一些诚心和他见面的,寻求一个答案或一个方法的,奥尔和他们进行了愉快的交谈。
“我不可能随便两句话,就为你们指点出一条明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可能走出了康庄大道,也可能走进绝路,国家也是。我不了解你们的国家,不了解你们的民族特性,国家特点,国内情况,在一些小事上,我或许能帮你们看到对错,但在大方向上,我没有那个能力,也不可能代替你们做主。”
奥尔的态度,让一些人松了一口气——见识过小册子的他们,对奥尔是绝对佩服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儿了,但是,他们很担心奥尔真的对他们的国家插手。这种心情也是矛盾,甚至让他们自己也感到羞愧的。毕竟这是要别人的帮助,又不要对方“多管闲事”,这听起来实在是虚伪。
另外一些人则露出了遗憾,甚至焦虑。这些人是真的想奥尔直接插手的,甚至奥尔把他们的国王接到普士顿跟贝切尔一世一块儿养着,他们也无所谓的。
这两种人的态度,和他们自身的道德品质无关,完全是由他们各自的国家状况决定的。前者多来自大国,或至少也来自有些底气的国家,在没有外部干扰的情况下,他们更经得住闹腾,并且坚信现在的闹腾对于国家来说是有利的。
后者当然来自弱小的国家了,甚至有些国家在之前的战争中短暂灭亡过,流亡的国王和贵族们刚回国过上两年好日子,就被咔嚓了——他们觉得自己有点冤,可正因为流亡后又回国的贵族急于过上好日子,遭受侵略者蹂躏的民众日子才过得格外凄惨,国内平民的国族认同已经彻底被击破了。
继续闹下去,这些弱小的国家很可能就被吞并了,即使周边的大国也在闹,但人家至少认同自己是一国的,基本的凝聚力是有的。
不过,除了最开始的表明立场,奥尔的态度一直很温和,以平等的立场与所有来求学的人交流探讨,知道的就坦诚,不知道的就和他们一块儿研究。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和枭雄,一国的精英——在这一窝蜂的男人当中,也有三位极其少见的女士。除了因为血缘直接继位的情况外,在目前的局势下,女性政治精英的出现,简直是太少见了。
其中两位女士都是寡妇,一位女士的双亲去世,她们都是继承了亲人的遗志。但不能说她们完全是为了与丈夫的爱,或与父母的亲情,才走上现在的这条路,那是对她们的侮辱,即使她们确实爱丈夫和家人。但只能说,在和丈夫的相处和在家族的熏陶中,她们发现了自己的路。
从她们的身上,奥尔看见了海伦娜一世,还有奥尔蓝星生母的影子。
“我希望能够在普士顿大学建立政治学院,您是否有意留下任教呢,鲍尼尔夫人?”奥尔向一位夫人发出了邀请。
“……因为我是个女性,才更适合留下当老师吗,殿下?”
“不,因为您的性格清廉刚毅,其实您不太善于和人相处。但真正的政治,就是与人斗争,却又不断妥协合作的过程。这一点,我也不擅长,不过我足够强到让别人都为我妥协。”奥尔笑了,“但同时,您对于年轻人却比别人都有更多的耐心,也愿意让步,给他们机会,我听说您过去也确实曾经当过小学的校长。
您是政治学院院长的最佳选择,如果您拒绝,我才会去询问别的男士。或许,您对普士顿皇家大学的了解还不多,您可以去看看。目前,医学院(娜塔莉)和理工学院的院长(怪才机械师蒂姆莉),都是女性。您也可以和您的同伴们在街道上走走,我们普士顿有大量的女性公务人员。”
“!!!”鲍尼尔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来到这儿之后,前往的地点,就是普士顿安排给她的宿舍、图书馆和公告栏上奥尔开课的礼堂。
比起部分男性求学者到这儿没几天,就开始留恋舞场、剧院和酒吧(感谢各国的难民,极大丰富了普士顿的职业),三位女士的活动地点基本上都是相同的,毕竟她们走的这条路本来就对道德品质的要求很严苛,女性的话,要求更是成倍增加。
“这是我的失误,稍后我会安排陪同的工作人员。如果想从政,只做纸面文章是没用的,应该到民众中去。”
“十分感谢您,殿下……请给我一点时间,思考您的建议。”
“一周可以吗?”
“可以的,殿下。”
接下来,对这些求学者,确实有了进一步的安排——日常表现优异的人员,直接被安排进了大学宿舍,极少的一部分人被直接驱逐出境,剩余的维持过去的安排。在大学宿舍的这一批,有了被奥尔直接安排过来的陪同人员,他没有给女士们特别的待遇,这反而让女士们松了一口气。
这些陪同人员很多都是出身于当年鱼尾区扫盲班的扫盲教师,鱼尾区的扫盲班……可是教了不少蓝星高中政治的内容啊。奥尔也算是无心插柳了,在把鱼尾区彻底搬过来后,他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了一群能当政委的人才。
一周后,鲍尼尔夫人接受了成为政治学院院长的邀约,而普士顿政治学院的荣誉墙上,每年毕业生的合影,也渐渐从只有一位女士(院长)的黑白照片,变成了男女各半的彩色照片。
第570章
前几年的战乱加饥荒,已经让大量底层民众外逃,王血之年的混乱彻底让所有阶层都站不住脚了。沿海码头人山人海,很多人甚至不问目的地,只要有出海的船,他们就会掏出全部积蓄,拖家带口地上船。
这引动了部分人的贪心,他们把满船的人拉到外海,抢走这些难民身上最后的财产,把“没用”的人直接扔下海,剩下的按照不同用处关押好,拉到荒岛上卖给各种人贩子。
“诺顿的移民也敢抢?”从天而降的亲王,一脚踹飞舵手,在他身后,是无数突然出现的诺顿天军——从飞艇速降地面的传送阵经过了更进一步的改造,就算是颠簸的船甲板,也能让他们安全降落。
即使这船上的海盗足够彪悍,但面对全体经过觉醒仪式的天军,他们的反抗根本不足以给士兵们造成伤亡。行动结束时,唯一一个垂头丧气的伤兵是踩到一滩血迹滑倒后扭伤了脚,最近几年内,他都要不断出现在同僚的笑话里了。
一艘艘钢铁巨舰停泊在了各个沿海城市的港口,有前往诺顿的,但更多的是前往波塞科尼的——上了船,不想去也不行了。波塞科尼现在仅有的一点学者储备,都是这么弄来的。
身在内陆的普士顿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普士顿专线移民列车分多条线路在铁路上奔驰。因为陆地上远比海洋更混乱的局势,所以不但每趟专列都配有荷枪实弹的乘警,在每趟列车前,还有一辆配备有武装车头的军用专列。
也只有现在局势混乱,外加仗着奥尔,这些列车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携带大量武器和军事人员进入别国境内了,换个时间,这妥妥的是引起国际矛盾的。
除了广撒网地大量接收移民外,奥尔也有定点捞人——专门捞那些在各国都声名显赫的理工科学者。
普士顿大学飞速扩张的同时,奥尔也给波塞科尼输送了不少人才,不过都是自己培养的。毕竟,目前所有人理解的文明世界,依然只局限于西大陆,就算波塞科尼的硬件没问题,依然没什么学者愿意跑到波塞科尼去,只能等着慢慢来。
57年的年底,大部分国家都平静下来了,不过是暂时的。它们多数都建立了议会,少数继续由国王执政,还有变成宗教国家的。但不是说议会制的就能比其他国家更快恢复稳定了,现在要看的,还是各国执政人物的手腕。
于是,普士顿在年底迎来了一波建交的狂潮。
奥尔把各国的国书搬来了王宫,放在了贝切尔的桌上:“他们都是来要粮食的,所以,选择吧。”
贝切尔看着那厚厚一摞的国书,眼睛瞪大了:“叔叔,你让我选择?”
“你得开始学着治国了。”
贝切尔有一瞬间已经把手伸出去了,但是她强迫自己把手收了回来:“叔叔,我……想退位。”
“你想好了吗?”
贝切尔哆嗦了一下,因为奥尔不是惊讶,更没有阻止,他的这句反问,显然是在期待她这么做。
“我已经思考了大半年。”贝切尔垂下了头,“我当然是不想退位的,谁不希望继续成为国王呢?但是,我看见了今年的那一具具的尸体,我也看见了现在各国的政局。议会制应该是大趋势,您的小册子,宣扬最多的,也是多党执政。”
她在越来越害怕,再没有了最初登基时的志得意满,曾经荣耀的王座,现在就像是个火药桶。
奥尔:“……”
并不,只是一党制的小册子根本没流传开,而政委们还没带出合格的毕业生呢,这些没必要对贝切尔细说。
“国王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贝切尔咬着嘴唇,“就算我靠着您的力量留在王座,未来……”
“未来你的子孙后代也依然会留在王座上,贝切尔,我确实很高兴你自觉地退下去,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你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被监控中,无论他们多么有才干也无法获得与能力和努力相匹配的职务,最多抱着钱财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不过你还有另外一条选择——举行觉醒仪式,成为第一位以人类之躯获得魔法天赋的人类君主,获得至高的威望,为你的后代开创一个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