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一声,就像是被踩爆了一只橘子,达利安抬起前爪另外一边的泥地里蹭了蹭,那十几个人已经被踩成了一团肉泥,红红白白在棕黄色的泥泞里缓缓流淌。
“战利品先生”眼神深沉,直接抱着双臂坐在了一块金属上,一副“谁胜利了我跟谁走”的模样。
众人暂时不动了也不开口了,但没有人放弃,各国都有越来越多的后续人员赶到,天使或血族,虽然这些人越来越多,双方的气氛也跟着越来越紧绷。
终于,众人认为他们的人手差不多了,头领们用眼神交流着,战前的骚动在人群中流窜。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出现在了空中。昨天是月圆之夜,今天的月亮用肉眼看同样差不多是满月。月光本该均匀地洒向地面,但莫名地,所有人就是觉得,在月亮蹦出来的瞬间,达利安身上得到了月亮最多的关爱。
达利安自己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月亮,他仰头发出了一声嚎叫,以他为开始,狼嚎声在一处矮山后,此起彼伏地传来,狼群的洪流,从矮山汹涌而来。
“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怀着在狼群赶来前抢到安罗娜女王遗体和驾驶员的心情,众人出手了,达利安个大,但他只有一个,总会有幸运儿被漏下吧?
可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黑色的墙,那实际是达利安跑太快给人的错觉,当光墙消失,达利安重新出现在原地,还活着的人站住了。在他们跟前几步远的地方,是一条无人生还的血肉大道。
以达利安的体型,他甚至不需要主动做出攻击动作,单靠身体的碰撞,已经足够碾压——各方面意义上的碾压。就算这些人的手里都带有魔法道具,但无论是主动激活的,还是被动保命的,它们的作用只是给达利安的碾压提供了更多的声光效果而已。
狼人们已经赶到了,他们有着不同颜色的皮毛,甚至不久前还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此刻,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达利安的背后,摆出战斗姿态,露出森白的利齿,随时准备着扑向没剩多少的敌人。
达利安突然站不住了,他喷着鼻息,左右走了两步,隐约能从他的身上看到红色的幻象,组成幻象的红色烟雾,如从他身上涌出来了,却又如是从无数狼人身上聚合的。
达利安的眼睛变成了极艳丽的红色,他看向了那些还活着的血族,前爪猛地按在地上,黑色的毛发无风自动,让他看起来像是又大了一圈,红色的幻象也随之越发清晰了,它就像是另外一个更大更凶残的达利安。
红烟向四周扩散,渐渐笼罩在了所有狼人的上方。活下来的人们眼睛里的惊恐越来越明显,他们想跑,却又不敢,两条腿像是灌了铅。而随着红烟的扩散,一股遮掩了死人肉块浓郁血腥的腥味也跟着扩散开来——这味道很难闻,一般是大型肉食动物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狼人身上不该有这种味道的,他们的身上该是人味儿的。
腥味儿越来越浓,狼人们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却又整齐划一,以至于听起来就像是只有一“头”凶兽在喘息。魔法时代,曾经狼人一族的凶暴,时隔两千多年,仿佛在此时重新复苏。
有人吓尿了,有人开始哭,战利品青年已经晕过去了。
突然,幻象扭曲了,像是被抽风机吸走的烟,被吸进了达利安的脖子……后边的奥尔身上?
达利安眼睛里的红消退了,狼人们的呼吸重新变得各自为阵,但所有狼头都看向了达利安,如果说在此之前还有狼人不是很理解大萨满所代表的意义,那刚才全部狼人仿佛统合在一起,他们都感觉到了强大无比,所向无敌的瞬间,就已经足够了解了。
奥尔从达利安的脖子后边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可伸到一半,他的动作就停住了,人也彻底清醒了,因为周围传来了强烈的敌意。
回到昨天晚上,黑狼达利安站在奥尔建立的平台上,高昂起头发出一声长啸,黑狼啸月……那神秘又野性的美,看得奥尔目眩神迷。随着嚎叫,狼人大萨满的力量正在向四周扩散。
人类的语言互不相同,随着狼嚎扩散出去的渴望,却在每个狼人的血管里鼓动。奥尔带着达利安,开始低空飞行。
各国军队中的血族刚在白天的时候给狼人们吸走了外溢的生命力,做好了战争准备,但月圆的今天,狼人们依旧躁动,这声从空中传来的狼嚎,让不少血族都被吓得坐了起来——他们以为有狼人失控了。狼人们是都睁大眼睛坐了起来,可很多人很快就又躺回了自己的毯子里。
“满月仪式。”对发生了什么,有的狼人选择隐瞒,有的却选择开口,“应该是那个诺顿来的大萨满,在举行满月仪式。”
“什么?!快拒绝他!”即使诺顿狼人和血族的相处不错,但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还是普通的狼人更方便控制。
“……他说战斗结束后,可以解除仪式效果。”
“他说的你就信吗?!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好吗?你们还想要什么?!”
军队中的狼人,日子确实是所有狼人当中过得最好的,但改变不了他们是血族“伴生种族”的事实,毕竟现在只有诺顿的狼人和血族进行了改革。
另外,军中的狼人也是最近才获得了上战场的权利,过去他们就是被当成角斗士用的。让他们获得这个权利的,可是奥尔和达利安。
被驯化的狼人留下来了,可更多的狼人,在黑暗中接受了月光仪式,进而听从月光仪式的召唤,离开原驻地,向着达利安指定的方向奔去。在那儿,他们飞上了天空,直接被奥尔接走。
奥尔和达利安就这么一个营地一个营地地“扫货”,第二战区的军队都是目前各国集结起来的精锐,狼人的数量也是各国军队之最,毕竟战斗力无法忽视。而且,他们不只扫了盟友的,还扫了对面敌军的几个营地。
加上诺顿军队里原本的狼人,接近凌晨时,他们一共集结了近八万狼人,数量不足十万,但达利安说:“应该够了。”
奥尔虽然参与了行动,可一言未发,狼人们印象深刻的,是达利安,现在更是。达利安才是他们的大萨满,是他们的头领。
刚才奥尔的行为,无论是否是有意识的,但他阻碍了狼人一族的战意,就是敌人!
奥尔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不该现在就醒过来的,有点脱力的他至少明天早晨才该睁眼的。
刚才该是出了什么事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奥尔在达利安厚厚的毛毛里一撑,跳下了巨狼的背,他转过身,对着达利安张开了双臂。
咬死他!不知道多少狼人暗搓搓地想着。
黑狼也确实扑向了奥尔(新狼人们:杀了杀了!),但是,随着“坠落”,黑狼越变越小,黑色的大披风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随风一抖,遮住了黑狼的身形。当人们在看见他时,他已经裹着披风被殿下抱在怀里了。
新狼人们:“……”
诺顿狼人:“呵呵~”
第544章
大萨满和狼人们的联系仍在,他在告诉他们,或离开,或跟着他离开。
狼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已经选择了一次背叛,再次背叛,原先的国家,是否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呢?
近八万狼人,多数跟了上来,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千多人脱离了队伍——大规模的战争彻底打破了西大陆的秩序,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当权者的统治力量下降,他们是有能力给自己争取一块居住地的。
奥尔带着人飞了,马赛克组成的棺木安放着安罗娜女王,晕倒的战利品青年被关在了另外一个铁笼子里,挂在棺木的后头。因为铁笼子的空袭,所以男人基本上可以算是被“泡”在泥里的。
快回到诺顿营地时,远远地,就能看见倒塌的营房,从不该冒烟的地方冒出来的黑烟,地上的血迹,但站岗巡逻的很有秩序,来来去去正在进行各种工作的士兵也很放松,看来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诺顿也得到了胜利。
达利安从奥尔怀里跳下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他摆了摆手。
跟在最前方的诺顿狼人转身插进后方的大部队里,其余狼人以他们为排头开始站队。军人的纪律性就是方便快速,在达利安的命令下,排头的诺顿狼人把狼人们一队队带下去安置了。
——热粥和午餐肉罐头管够!
“殿下!亲王殿下出事了!”
“!”
奥尔没带亲王去,他带着权杖和血族们留在了营地,毕竟,诺顿的盟友们……实在不可信任,得做好对方袭击诺顿营地的准备。亲王留下的决定显然是正确的,可在有权杖的情况下,还有谁能让他出事?其他国家的最强战力,不是都在他那边吗?
在看见亲王前,奥尔找到了答案。在营地的西北方,现在陡然出现了一块儿深陷三尺的白地,它不是弹坑,而是魔法的威力。奥尔甚至能感觉到几丝自己的力量,亲王这是把权杖里封印的防御魔法阵倒置了,将防御改为了进攻。但他的修改显然有点粗糙和混乱,他必定是被反噬了!
“咳咳!咳咳咳!”鲜血从亲王的鼻孔、耳朵、口腔里不断朝外流出,每一次咳嗽,这情况就会变得更加距离,一团团血雾被他喷了出去,地面已经被染成了鲜血的模样。
有血族的军医正在向亲王的胳膊上注射药物,但注射的结果,就是亲王突然低头,开始呕吐,他吐出来的是浓黑的血与破碎的肉块,他的腹部也开始鼓胀起来,一边的血族军医伸手摸了两下,直接拿了旁边的手术刀在亲王的肚子上开了个洞,同样浓黑的鲜血与破碎的肉块从伤口里喷了出来。
军医把手直接探进了伤口里,不让它愈合,亲王疼得浑身发抖,边上几个血族按着他,不让他挣扎得太激烈。
这就是奥尔进来时看见的景象,他差点以为这是血族内部叛乱了,但亲王的亲信托雷斯也在这儿,脸上是焦急和惊慌:“殿下!”他示意奥尔帮忙。
奥尔没治过病,但被他的魔力反噬,只要他把自己的魔力吸纳回来就好了。他将手按在亲王的胸口,果然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亲王的身体里到处乱窜。它们在大肆破坏他的内脏,怪不得是这种场景。
应该是亲王被注射了治愈毒液,但魔力依然在快速破坏他的内脏,变成了一边治,一边毁。
奥尔的手上闪过几丝光芒,亲王又呕了两口,咬着牙说:“手……”
军医犹豫了一下,亲王已经开始瞪他了,军医才把手收了回来:“您最好进行一场手术,清理一下腹腔。”
“有时间再说吧。好了,我要和殿下商议要事,都出去吧。尤其是你们,回军医院去,现在那儿才是需要你们的时候。”
“……”虽然知道他是在逃避治疗,但是,军医们也只能点头认了。
“我会留在西大陆,直到战争结束。”亲王说,“我要接替卡斯特公爵,做第二战区的元帅。”
“随您选择吧。”
亲王点了点头,又说:“不久前……陛下曾经建议我和贝切尔公主发展一下。”
“发展?”奥尔愣了,“是……我理解的那种发展吗?”
“未来和她结合的那种发展。”亲王回答,“我一度动心了,不过,今天战斗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些,我多年前曾经拥有的,最近却失去了的东西。”
亲王抬了抬手,现在他的两只手上,满手的血腥和内脏碎块,都是他自己的。
“厮杀的斗志。”亲王把手上的肉块扔掉了,“计谋是需要的,但只靠计谋,就像是搭建一座没有钢筋的水泥建筑,外表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却是很容易塌的。
无论对我,或无论对血族来说,至少在你死之前,重要的都不是和诺顿王室的感情,而是和你的。我如果对那小姑娘做了什么……你大概会用看臭虫的眼神看我吧?”
“您可以不说的,这件事在心里明白就好。”假如不是亲王重伤初愈,奥尔已经把他打一顿了——因为他坦诚自己动心过了,贝切尔才多大?!当亲王的曾孙女都小!
“我觉得,这件事你总是会知道的。”亲王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差点被你母亲带进沟里去。当然,也不怪她,她只是开玩笑,把一个玩笑当真了的我,才是罪魁。”
明白了,是担心国王提醒奥尔。
“您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告辞了。”
“没事儿,请去忙你的吧,亲爱的。咳咳!”亲王缩着肩膀,虚弱地咳嗽着。
奥尔要处理的,是战利品青年。他的笼子和国王的棺材,就在这栋楼的门口。达利安靠着墙,正看守着这两样东西。楼门前有一小片空地,现在空地周围围满了诺顿的军官,但场面依然极其安静,没人多说一句话,大多数人看过来的目光是好奇,但也有些人的神色极其复杂——也不知道是因为达利安的情况,还是这么快就了解棺材和铁笼子代表什么了。
奥尔打开了棺材,安罗娜女王裹着他的外套,安静地躺在里边,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奥尔总觉得自己从她遗体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真没想到,我们最终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的,陛下。感谢您对我的帮助,陛下。”
“她怎么帮你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意图从笼子里坐起来,但不行,最后只能继续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不仅仅是帮助了我,事实上,她这个世界上,给予我最大帮助的人。她虽然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但她的发明终究扩散开来,在短短的几十年间改变了世界。女王也为国王,新的阶层出现与兴起,教会分裂,归根到底,都是她的成就。”
除了自己和安罗娜女王,初代光明教的教皇确实可能性很大,但毕竟时间隔得太遥远了,关于他的记载很多已经扭曲,甚至《圣典》是否是他个人所作也存疑。光明教的出现,同样可能是历史发展孕育出的产物。至于其余曾经在历史上出现的做出了惊人成就的人物,更要打个问号。甚至,在低魔时代之前的魔法时代与魔兽时代,谁能确定没有神眷者出现过呢?
但毫无疑问的,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神眷者,绝对不止三个人。
他们也都给这个世界带来过改变,奥尔愿意把这些“同事”朝好处想,认为他们带来的也都是亮色。
但是,在安罗娜女王前,这世界毫无疑问是彻底的地狱。在安罗娜女王后,地狱的大地才开始裂开了缝隙。
没有她带来的改变,奥尔走不到现在,早就死了疯了。她的帮助,是一切的基础。
年轻人冷哼:“她只是画了些图纸罢了,如果你感谢的是发明扩散这件事,那你该感谢的是我。”
“普士顿的国王吗?”奥尔问。
一个根本没多少战斗经验的废物,却是人造巨神的驾驭者,奥尔最初怀疑他是王子之类的,但觉得不对。普士顿的王可是个疯狂的变态,从那些改造上能看出来,他对于自己的国家和民众有着扭曲的占有欲。
让他把人造巨神交给自己的儿子?不可能。
“您可真聪明,蓝天使。比我的……”正开心地张嘴的普士顿王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他知道这必然是奥尔做的。
奥尔皱着眉,正一脸恶心地别过头去,他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安罗娜女王的身上:“您的大脑和心脏不在这儿,但我会尽力找回它们,让您完整地安眠。”
棺材开始改变,四面的隔板消失,底板却升了起来,它变成了一个台子。
“来看看,不认识也记住她的脸,她此时的状况。”奥尔向着将军们招手。
他们彼此看了看,走了过来,他们专注地看着这位女王。奥尔在他们退向远处后,对着女王单膝跪下,高台上女王的遗体也在此刻燃烧了起来。
“站在了您肩膀上前进的人感谢您,安罗娜女王陛下。推动世界改造的伟人,谢谢。”奥尔诚挚地向她行礼,让火焰带给她早该得到的安息。
第545章